《九重春色》TXT全集下载_15(2 / 2)

九重春色 遥舟无据 4771 字 2023-09-04

皇后扶了扶鬓角:“旧不如新,新东西,总是好的,这是在提醒咱们莫太念旧呢。”

“禅儿近日的功课可好?”这些日子出不去宫门,每日里不过问问禅儿的日常来打发时间,只要禅儿好,她便是再苦些,都是值得的。

门口响起了叩门声,似乎很有规律。

秋蕊面露不安,朗声道:“娘娘今日乏得很,你晚些再来吧。”

门口的人便走了。

皇后拿着一支簪子往头上比,淡淡问道:“又是爹爹那儿的人?”

秋蕊叹了口气,替皇后整理妆发:“老爷都派了好几拨人来劝您了,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皇后将手中的簪子丢过去:“他要扶,也得是扶本宫的儿子,平王算什么东西。若如此,那本宫这些日子谋算,可就全都是为旁人做嫁衣了。”

“总不再这么一两天。”这么些年她都等过来了,没人再比她更会等待了。

“那件事,瞅准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只要那个消息一泄露出去,陛下同她,便再无可能了。

“若真是贞洁烈女,又何必来后宫里做什么样子呢,不过是......另一种娼妓罢了。”皇后冷笑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忽而凌厉起来。

秋蕊亦附和道:“凭她也配跟娘娘争?”

“本宫当真希望陛下能认清她。”匆匆芳华,不过朝夕般短暂,女子这一生最好的花期,她都尽数给了容璟了。

“陛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秋蕊这般道。

将近戌时,容璟好容易处理完一堆的政务,正要同絮絮一同前往清河,四喜方才姗姗来迟,见面便跪下,垂头道:“陛下,人已经找到了。”

容璟眯了眯眼睛,问:“人呢?”

四喜身后并未有带人的迹象。

“见面便自尽了,什么也没留下,只是那小太监去的方向,是德妃所在。”

如此便昭然若揭了。

德妃有这企图,也有这动机。

她从来不是什么聪明的女人,所有的狠毒和计谋都写在脸上,对兰音的怨恨也如是。

“那小太监袖口的绣纹,是德妃身边宫女的手笔。”张氏养了许多绣娘,张氏织锦举国闻名,更有不外传的苏绣,技艺精巧,只供宫中和张氏。

如此,一切便指向张德妃了。

四喜垂着头,忽而请罪:“奴才有罪,未能阻止那人自尽。”

容璟睨了他一眼:“你确实有罪。”四喜跟随他多年,这样事情败露后忙着自尽的事见得不少,这回竟然失手,没叫那人活下来,当真是不该。

“德妃,好得很。”他勾着唇角,露出一丝极其邪性的笑,舌尖抵着后槽牙,一幅欲将张德妃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四喜垂头不言,金吾卫扣着刀,忽有一人抬了抬头,似乎在打量容璟,只是很快便低下头去。

“你,出来。”容璟指着那人。

是个年少的后生,个子很高,面容算不上白净,大抵瞧得出并非什么官家子弟。

他应声而出,顺着容璟的询问回答道:“臣是崔堂,崔家家仆,受大公子嘱托来应选金吾卫。”

大公子这三字一出,絮絮便撩开马车帘子,扯着虚弱的嗓音问道:“是哥哥......是哥哥安排的人吗?”

而后崔堂便瞧见了絮絮。

她衣着单薄,身形瘦削,腰身不盈一握,比之从前,更清减了。

初闻崔演身亡的噩耗,他也是不敢置信。

那人......明明数日前还运筹帷幄,在为少夫人谋算前程,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将他送进宫中。

怎么就......没了呢。

那时候少主人也是这样的,不过匆匆一别,便再无音讯。

崔堂低下头去,想要掩藏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他的内心极度复杂,既有再见故人欣喜,更有为少主人不平的痛苦。

“兰音,你回去,不要受了风。”到底身子还是虚弱,容璟自然要时时看顾,偏生兰音倔强非常,也唯有容璟的话,她才能稍稍听进去一些。

絮絮固执地盯着崔堂:“你是不是哥哥差来的?他与你说过什么?”

崔堂有些哽咽,话也说不大利索:“大公子叫臣,好好守护娘娘,务必要保娘娘安全。”

只是这么一句话,便足够叫絮絮再度泪如雨下。

哥哥始终想着她的。

第42章丧事(二)

一夜之间,满宫皆是愁云惨雾,张德妃被问罪下狱,四喜亲自审问,德妃身边的宫女不堪刑法,什么都吐了出来。

“砰!”容璟此刻已到了清河崔氏宅邸上,接了四喜的信,也忍不住狠狠拍了桌几。

“张氏竟狂悖如此!”原来所有一切都是德妃所为。

“枉朕从前只以为她是娇纵,而并无如此深沉的心机,今日才晓得,她竟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阴险毒辣的女人。上次絮絮在回宫途中遇刺,加之流产,这回透露崔演死讯,什么都是她做的1荣华、体面,朕都给她了,她还如此人心不足,真是该死!”

絮絮换了丧服出来,就瞧见容璟这样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只是淡淡瞧了一眼,便准备去崔眼的灵堂上跪着。

容璟拉了她一把:“你去作什么?”

翠屏着急忙慌道:“娘娘不肯听奴婢的,要去为大公子守灵。”

她这样的身子,自然是守不了灵的。

容璟平了平怒火,压着嗓音,温声道:“你如今不能去。”

絮絮回头看她,眉头蹙起,容璟晓得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兰音不会怒气外露,她常常是一个人,偷偷躲着生闷气,容璟自问了解她,便安慰道:“你的身子受不住的,若你哥哥泉下有知,该责怪朕没有好好对你了。届时你坏了身子,可不是叫他连走都走得不安稳?”

提起崔演,絮絮才稍稍听进去了一些。

她乖得像个孩子,缩在容璟怀里,揽着他的腰,顷刻有时泪眼婆娑,小声道:“我想守着哥哥,他一定很孤单。”

“陛下,你去陪一陪他吧。”絮絮仰头,眼中满是希冀,容璟不愿意让她失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朕去了,你便在后厅好好休息,表哀思不一定要在灵前,你这样为崔演着想,他必会感念到的。”

生死轮回,天道有常。

絮絮只愿轮回是真,那么哥哥便有来生可期待,她也不必再如此愧疚难当。

只是......陛下似乎并不晓得哥哥的感情。

不晓得也好,既是哥哥深深埋起的,不愿为他所知晓的,她这个做妹妹的,自当竭力埋藏才是。

到底,斯人已去。

父皇去的时候,容璟被圈在京城的一座宅子中,兄弟几个向着那个要继承皇位的兄长,一并来对付他,似乎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有他死了,兄长才能安享太平一般。

事实也确实如此。

皇兄一时心软,放虎归山,留下无尽隐患,最后他带着自己的几支军队,杀回京城,将皇兄逼得自焚出逃。

容璟抚了抚崔演的灵柩。

“兰音很难过,若你泉下有知,请托梦与她,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崔演,你是个难得的人才,王朝失了你,朕很痛心。”

此时正是深夜,灵堂只有崔家的家仆守着。

崔奉不堪刺激,今日白天晕了过去,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灯火煌煌,小厮们守着时辰在炭盆中添着纸钱,灵柩前的香烛也是一直长燃,有专人守着不让其熄灭。

容璟忽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虽然崔演同兰音长了一张相同的脸,可他心里明白,他们两个终归是不一样的,兰音是无可替代的。

事实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

只是于容璟来说,他爱着兰音,便觉得兰音什么都好,旁的人不过过眼烟云,终会消散。

“陛下恩德,老臣铭记在心。”说话的是崔奉,他一醒过来,便朝着灵堂来了。

年少丧妻,中年丧子,人生两大痛事,全应在了他一人身上。

“演儿一直叫我很放心。”因躯体受损严重,棺材并不如旁人那般是敞开的以供人瞻仰遗容,薛知在就吩咐了匠人将棺材钉死。

是以崔奉也并未见到儿子最后一面。

“他自幼身体弱,我也是就这么胆战心惊地一直养着他,郎中说演儿活不过二十岁,可我偏不信,什么好的药材,独特的偏方,全都拿来给他试,总算是颇有成效,将他拖到了十九岁。”

崔奉叹了一口气。

“只是他怎样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病情告知我。”

“我原想着,怎么的也还得有个三五年吧,谁曾想,竟是那样的快,便是他不出这个事,怕是......怕是也熬不过今岁了。”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崔家家主崔奉,从来铁血丹心,为人冷硬,可是这唯一的嫡子骤然崩逝,终也是免不了伤心。

崔奉收了眼泪,朝容璟鞠躬到:“陛下,老臣失仪了。”

容璟摆摆手:“无妨,朕明白。”

该伤心的。

正如,那年母妃离他而去。

只是母妃虽位列妃位,却没个妃子的体面,就连死亡,也是那样,毫不起眼。

最初先帝对她宠爱异常,可花无百日红,后宫的新人迭出,母妃又不会献媚邀宠,是以先皇的目光很快便转向旁的更鲜嫩的嫔妃。

每三年一次的采选,先皇每回都选许多新人充盈后宫,是以容璟的兄弟姐妹也很多。

母妃便是选秀进来的。

彼时亦本可以与良人携手共度一生,奈何天家不留恩情,一道圣旨,便将一个女子的一生断送在了宫闱之中。

母妃不想连累家人,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进宫为先皇的妃妾。

最初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

因母妃生得清丽可人,又温柔体贴,很快得到先皇炽热的宠爱。

那爱意是真的炽热。

先皇后说,她从未见过陛下那样的,全心全意的为一个人过。

母妃亦是少女怀春,一颗心投进去,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只是,到底天家情缘淡薄,母妃生下他之后,陛下便开始少来母妃宫中。

最后,干脆不来。

母妃是病死的,抑郁成疾,又一度被贬入冷宫,身体受了亏损,不好调养,母妃眼见着先皇宠幸新人,心中更是悲凉,整日郁郁寡欢,直挨到他九岁那年,暴病而亡。

那时候他还很小,不懂得什么是死亡。

只是当他如往常那样去给母妃请安时,婢女说她还未起身,他踮着脚尖想要悄悄吓母妃一跳,可到母妃床榻之前,却只触得满手的冰凉,以及,冰凉之下,僵硬的身躯。

发现的时候,母妃已然故去两个时辰了。

前一天还是好好的样子,不过一晚,就这么离他而去了。

后来容璟才从伺候母妃的宫人口中得知,景妃身子数年前便有不好,三月之时已开始微微咳血,去世前一日更是呕出一大口血,却仍是笑着掩饰得很好,目送着容璟与那崔家的小女郎去御花园。

母妃在时,为他遮蔽了无尽的风雨。

可是她死,容璟却未能为她争得该有的体面和尊荣。

先皇后妒忌她曾专宠于陛下面前,只给了她一块不知何处的地,说是景妃因病逝不详,又得陛下厌弃,不配葬入皇陵,草草了事。

母妃可是宫妃啊,是皇帝的女人,他的外祖更是镇守边关的虎将,她们却肆意欺辱他们孤儿寡母,仗着外祖忠心,又身在边陲,将是非黑白颠倒。

他恨不得杀那些人而后快。

可是他不能。

后来先皇没几年也驾崩了。

容璟一滴泪也没落。

他不配。

先皇这一生,亏欠了太多的女人,尤其是他母妃。

可笑的是,先皇崩逝的前一天晚上,竟将他叫到寝殿之中,一幅要将江山社稷托付给他的模样,直叫他觉得可笑。

容璟那时只说了一句话:“我不要你给的,我要我自己抢的。”

果然一语成谶。

最后真还是抢了废帝的江山。

只是,到底都是容姓的江山,他不过是,物归其主罢了。

若是先皇九泉之下有所感知,大约也会被他气得活过来,大抵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中竟出了这么一个忤逆不孝之辈,竟敢觊觎江山。

“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便只能跪着。”先皇在世时,最喜欢说这句话。

因为子嗣众多,夺嫡之时,也是大动干戈,先有大哥按捺不住野心妄想宫变夺嫡,可惜到底棋差一着被先皇摆了一道,最后圈禁至死。

这话便是先皇那时说的,容璟记得清清楚楚。

“朕很羡慕,兰音和崔演有你这样一个父亲。”虽手段卑劣了些,却到底实实在在是在为儿女考虑,而不是如先皇那般,看着底下的儿子们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居高临下地去评判每一个儿子。

这对谁都不公平。

许是夜里容易动感情,容璟也觉得今日的话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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