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青青个傻娘们看不穿,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我对你好,你就一定会对我好的事儿?如果这世上人人都知恩图报,那就不会有白眼狼这个词了,这次的事儿那傻娘们要是醒悟了倒也罢了,要是翻不过来这道理,哼!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到了魏爱国家,浩浩荡荡一群人把魏家人吓了一跳,待刘爱军他妈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魏家人很配合,跟上大部队就去了王青青家。
王青青家的正房里亮着电灯,孬蛋还没睡,他正在撕自己的课本做手工,王青青一见,扑上去一把抢下了他手里的书,细一看脸色难看至极:“孬蛋!这可是你这学期的课本啊!还没放假呢,你咋就能把它们扯了做‘面包’?”
所谓的“面包”就是把几张纸折成长条,再把长条折叠组装起来,做成一个个四方形的厚纸包。这种厚纸包分正反面,游戏规则同摔火柴皮差不多,一个先把“面包”扔到地上,另一个拿自己的去摔地上的,如果摔出去的“面包”能把地上的那个带得翻了面,那就算赢了。
现在全国上下都物资匮乏,小孩子们可没后世那么多琳琅满目的玩具,这个“面包”用废作业本烟盒报纸都能做,成本极低,算是孩子们最容易接触到的玩具了。
女孩子玩扔沙包,男孩子玩摔“面包”,“摔”面包是在男孩子中很流行的一款游戏,几乎每个男孩儿的书包里,都会装上一大摞的“面包”。虽说现在学校重劳动不重学习,但是像孬蛋这样,还没放假就把课本全都扯了做成面包的,却也少见。
“有你啥事?”孬蛋一把抢回了王青青手里的书:“书本费是我爸给我交的,你一分钱没给我出过,我想撕就撕,你管得着吗?”
自打去年因为他骂王青青被暴揍一顿后,孬蛋就同自己的这位后妈闹翻了,许是年龄还小的缘故,日常他就把对王青青的敌意与不满都挂在脸上,并不肯多做什么掩饰。
而王青青除了孬蛋的日常吃喝洗涮,其余的也并不多管,只要他日常不作妖骂人欺负二妞,她对孬蛋的不恭多半都选择了无视,只是现在当着这么多吃瓜群众的面儿,王青青自然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王青青掏出手绢,发挥自己殿堂级的演技,用痛心,可惜,无奈的目光把孬蛋并他手里的课本残骸都给巡视了一遍,这才开了口:“孬蛋啊,你是不是跟刘爱军和魏建国说过,我还没跟你爸结婚就怀了孕,是个破鞋?”
第241章廉价的劳动力17
王青青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开口就问,孬蛋被这问题砸了一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承认好还是抵赖好。
孬蛋垂头不语,刘爱军却不干了,他们这些调皮孩子整日里招猫逗狗的,日常大人都挺烦他们的,见到他们打闹,都要习惯性地拉下脸来呵斥上几声,然而苗青青婶子却从来没喊过他们。
苗婶文静秀气,跟人说话向来温声细语,见到他们打闹也顶多是嘱咐他们别伤了自己,这么一个温柔的婶子,刚才可是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那眼神也太凶了些,刘爱军有点怕,他急于撇清自己,于是忙忙地就开口了:“孬蛋,你可别想抵赖啊,这话你敢说不是你说的?建军你说,那天咱们一起去铁道边儿玩,孬蛋是不是给咱们说了这话?”
魏建国忙忙地点头:“我记得,是孬蛋说的,还有南一区的那个王大勇也知道。”
好嘛,这证人又多了一个,孬蛋恨恨地瞪了两个出卖他的小伙伴一眼,转头对王青青道:“是我说的,咋了?我亲耳听到我爸说的,你明明就是个破鞋,我又没撒谎。”
他这话一出口,小院里的空气为之一静,众人都开始面面相觑,孬蛋的神色也不像是假话,难道,这苗青青真的有问题?
“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你要这么败坏我的名声?”王青青自然不可能承认,今儿这个败坏后妈名声的黑锅孬蛋是背定了。
“你爸花钱手脚大,我又没工作,咱们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我天天拼了命地去做临时工,挣来钱粮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大半儿都给你花用了。”王青青泪如雨下指责孬蛋:“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好。”周围人多,孬蛋也不怕王青青跑过来打他,他对着王青青据理力争:“你对我好?你对我好你给二妞织毛衣你不给我织?你给二妞做新衣服你不给我做?见天就会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你对我好!笑掉我的大牙!”
“孬蛋!你太没良心了!”王青青冲到西次间把自己房里唯一的衣箱给抱了出来,“哗啦”一下把里面的衣物都给倒在了地上,然后又冲到东次间把孬蛋的衣箱也给抱了出来翻到了地上:“大家伙看看!到底谁的衣裳多。”
王青青拎起一捆棉袄的棉胚来:“嫁给你爸这么多年,我一件衣服都没做过,我跟二妞就各有两套衣服,天冷了套了棉胚做棉袄,天热了取了棉胚当单衣,你呢?我哪年过年不给你刨弄一身新衣裳?”
确实,王青青母女俩的衣服堆在一起,也没有孬蛋那堆衣服多,王青青哭着翻出二妞那件小毛衣展示给众人看:“你说我给二妞织了毛衣没给你织,你也不想想,我连个单位都没有,我上哪儿去弄毛线票?给二妞织毛衣的这点子线,还是人家委托我织毛衣剩下的线头,总共不到三两,我倒是想给你织一件毛衣,要不织一件背心也成,可这线也得够啊!”
孬蛋已经十二岁了,大概是没怎么缺过吃食的缘故,他个子长得倒是快,比起王青青来,也就是矮了一个头,在场的妇女们对针织这些活儿多少都了解一些,听了王青青的话,各个忍不住点头,二两多线,确实不够给这半大小子织一件背心。
“你说二妞的新衣服。”王青青把二妞拉过来让大家看:“这点布头还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做假领子的碎布头里捡来的,各位婶子大姐你们看看,这点儿布给二妞做短衫都勉强,够不够给孬蛋做衣服?”
那自然是不够的,二妞才多大点儿,五岁多的小姑娘又瘦又小,才到王青青的大腿高,给她做一套短衫的料子,估计给孬蛋做个短衫还有些欠缺。
“二妞自打出生,从来没有穿过新衣裳,她的衣裳,都是你换下来的旧衣改的。”王青青掏出手绢使劲儿抹眼泪:“现在人人都穷,哪家的衣裳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二妞长这么大,一件新衣都没穿过,我说过啥?她就这两件新衣裳,就让你看在了你眼里记在了心里?”
“孬蛋!大妈跟你家走得近,你们家的事儿我多少也知道些。”槐花嫂子皱着眉头对孬蛋道:“你虽说不是你妈生的,可你妈对你是真心没话说,你妈弄不来棉花票,咱刚搬过来那一年,她为了给你做一床被子,背着二妞带着你去西山的农场做临时工去摘棉花,路太远,她没钱来回坐车,在人家农场的草棚子底下一住半个月,一双手被扎的稀烂,就为了人家农场给的报酬是四斤棉花,那床被子,你现在还盖着呢吧?”
“那是她嫌弃我,不想让我睡在她床上。”孬蛋梗着脖子朝槐花嫂子翻白眼。
“我滴个天,你这娃儿脑子是咋长得?”刘爱军他妈满脸的不可思议:“就算你妈不嫌弃你,你是个男娃,也不能一直跟你妈住一张床啊?这被子不是早晚得做?”
“这就是当后妈的难处了。”秀云她妈对着槐花嫂子她婆婆窃窃私语:“平常对那继子女再好,人家也觉得是应该,谁让你当了人家的娘呢?一点点儿不好,人家就记在了心里,说你没有尽心,真是够难了。”
“在你面前我自认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为啥要这样对我?”王青青痛哭不止:“你传这闲话时,有没有想过别人听了这话,会咋样想我看我?你个恩将仇报的小人,你个白眼狼,我这些年的好心都喂了狗了是不是?”
“我说得明明是真话!”孬蛋被王青青骂得心头火起,跳着脚地反驳:“我爸亲口说得,你就是个破鞋!”
“你爸亲口说的?”王青青大怒:“把你爸喊回来,我跟他对质!各位邻居,谁家有自行车?请帮个忙去电务段叫彭大元回来。”
这倒是正事儿,事情闹到这一地步,如果不找彭大元回来作证,苗青青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大街,今儿这情况,只有彭大元亲自开口,才能消去众人的怀疑。
因此不管是那好看热闹的,还是跟王青青关系好的,都极热心地骑上自行车跑去电务段找彭大元了。
彭大元正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就着凉拌猪耳朵喝小酒,一听来人的话,气得他把装猪耳朵的铝饭盒都砸到了墙上:“这个狗日的小兔崽子!就他妈的会跟老子找事儿!”
骂归骂,这事儿他得回去处理,一路上彭大元的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
今年刚过完年没多久,单位里和街道就下发了红头文件,要在家里待业的职工子弟响应领导人的号召上山下乡,他哥家的大侄子被分配到了云南,大侄女被分配到了离省城三百里远的乡下,本单位里的许多职工子弟也被迫“到广阔的农村天地里大有作为”去了。
这刚一入夏,上山下乡的红头文件又下发了一遍,虽然形势非常严峻,还总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人物,比如他们段后勤部主任家的小儿子,比如因公受伤的老万家的三个孩子,这些人都在等着单位的安排,只要有空岗,他们就要上位。
单位里的岗位都是有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老萝卜还没□□,新萝卜就要冒头了,苗青青的事儿要是爆出来,他现在这个岗位会是谁的?
兔崽子,一点儿脑子都不长!净会害老子!不把老子害死他是不甘心呐!
彭大元心头冒火额头冒汗,一路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回了铁西,一进院子他就扔下自行车把孬蛋扯过来就是一顿爆锤:“我艹|你妈的没脑子货!你他妈地胡说八道是想干啥?一天天地不学好东游西荡,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彭大元下手极狠,孬蛋被打得吱哇乱叫,一群看大戏的邻居赶紧上前去拦:“好了好了,大元,孩子不听话教训教训就得了,哪能下这死手,操心再把孩子给打坏了。”
“我今儿打死他个龟孙!”彭大元怒不可遏:“见天儿地吃饱了正事儿不干,就他妈地会给老子找事儿!”
一通鸡飞狗跳,众人拉拉扯扯,彭大元发完一顿脾气也打累了,一屁股坐到门槛上开始喘粗气。
“大元。”泪涟涟的王青青开口了:“这日子我是没办法再跟你过下去了。”
“孬蛋不懂事,我都收拾过他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彭大元开口安抚自家的便宜老婆。
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对自己的便宜老婆有什么感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要王青青照顾儿子孬蛋。
王青青拿手帕抹眼泪:“不懂事?孬蛋他不是不懂事,他是恨我,他是想要我的命!他虽然是个孩子,可街上批|斗人时他也没少去看,他难道不知道挨批|斗的人会是个啥下场吗?”
“你这就想多了不是?”彭大元再接再厉:“他就是个孩子,随口胡说八道不知道个轻重,一会儿我好好给他说道说道,你也别往心里去。”
“大元啊,我嫁给你也六年了,对孬蛋,我是拿他跟二妞一样看的,就算是一块儿石头,叫我这么揣着,也该暖热乎了,可他倒好,一张嘴就给我扣了这么一个罪名。你让我别往心里去,你知道他因为啥这么说我不?”
王青青继续淌眼抹泪:“因为我给二妞织了新毛衣没给他织,他就敢到处宣扬我是个破鞋,下次我要是给二妞吃块儿糖没给他吃,他是不是就要到处宣扬我是个反革|命?”
第242章廉价的劳动力18
王青青一张嘴就是反革|命,众人听了这三个字神情都是为之一凛,此时环境严峻情况特殊,但凡是沾上这三个字的,那肯定是落不下个好,被□□算得是小事了,直接拉去枪毙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至于!”彭大元脸色难看:“你想太多了。”
“由不得我不想,你这个儿子太可怕了,不过少给他做了一件衣服,他就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忘了个干净,到处宣扬我是破鞋。”王青青眼泪涟涟:“好歹这件事儿还能有你给我作证,下次我要是再有哪儿不顺他的心,他同人宣扬我是反革|命,你还能替我作证吗?”
这个证自然是不好做的,现在的革|命小将们不怕事儿闹得大,就怕事儿闹得不够大,一个弄不好,自己也被打成反革|命可怎么办?
王青青这话,堵住了彭大元的嘴,也挡住了那些想要劝和的邻居们的打算,这件事,孬蛋确实做得太过分,女人的名节是多么的重要?现在虽然是新社会,没有浸猪笼这种残余的封建陋习了,可却有了流氓罪,有了全民批|斗大会。
那些被抓住的“破鞋”们,头上顶着报纸做的高帽子,脖子里挂着两只烂鞋子拉到台上接受人民群众的审判,革|命小将们逼着她们下跪磕头,拿鞋底扇她们的耳光,还有许多心思阴暗的流氓地痞就会趁机作乱,借“惩戒”之机,行猥亵之实,有许多被打成“破鞋”“流氓”的妇女都不堪其辱上吊自杀投井自尽了。
但凡是被划成“破鞋”的,跟其他“黑五类”一样,不但自己遭罪,连父母子女兄弟都会受到牵连,这件事,不可谓不严重,孬蛋到处跟人宣扬后妈是“破鞋”,他这种行为,用“恶毒”这个词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样没有分寸的继子,换了谁都会觉得害怕,也难怪王青青不愿再同彭大元过下去了,要是去劝王青青尽释前嫌放下这事儿,那确实强人所难了些,热心的邻居们都闭紧了自己的嘴没一个人开口劝和的。
“经过这件事儿,我是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了。”王青青擦干了眼泪:“大元,我慎重考虑过了,咱们离婚吧!”
“苗青青,你别闹了。”彭大元回来的路上就想过这件事不会轻易地翻篇,他还是没想到自家这便宜媳妇儿一开口就是要离婚。
离婚,这怎么可以?彭大元拧紧了眉头,他因为自己“不行”,因此对女色看得极淡,并不觉得自己非得要个老婆不可,不愿意离婚,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儿子孬蛋没人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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