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句话,裴即白怔愣,他开口:“知道什么了。”
看清冬青的神情之后,又明白她知道什么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正打算制止,就看到冬青扬起眸子:“我猜到过我妈是不是做了伤害冯姨的事,后来也证实了,所以我能怪你什么呢?那个时候你也不过十六岁而已。”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六岁,她能期盼他做些什么呢?毕竟许琼岚破坏的是他的家庭,她可以不恨许琼岚,可她怎么强迫他也不怨。
“我后来一直在等你,我没等到你。”裴即白将那段往事往后拖了一段距离,“所以我很生气,生气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又生气你为什么把我忘得那么干净。”
冬青张嘴,想解释什么,裴即白没给她机会,“所以后来再见到你,我骗了你,我骗你说我要结婚,我承认我有些赌气的成分,是我太幼稚,我和陈莎安,什么都没有过,她那个时候有个男朋友,又迫于家里的压力,所以才会来恳求我。”
他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没什么底气,最后吐出一句,“我很后悔,那天在楼道,对你说那句谢谢。”
“我也很抱怨,愧对你这些年的喜欢。”他整个人被一种懊恼的的气息环绕。
冬青伸手,做了个幼稚的举动,她像儿时般,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很高兴,喜欢过你,那是我整段青春里,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回头去看,我总是追随你的脚步在追逐,可是现在回想,那个时候的我和你,都是快乐的,所以我不后悔,喜欢你,是我少女时代里,最欢喜的事情,裴即白,谢谢你,存在过。”
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将少女时代怀有的心思,剖析给他听。
“那现在呢?”裴即地开口。
“现在?”冬青眼里有些迷惘,“现在的我,满是狼藉,我已经没有那个时候的孤勇了,看到今天晚上的那个女生,我会觉得她好勇敢,如果我那个时候也像她一样勇敢就好了,裴即白,你也看到了,我们之间的家庭,悬殊已经越来越大,”她踌躇了会,飞速的带过一句,“而且冯姨,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这句话她说的含糊不清,又道,“我们家现在还欠着债,我爸还想在老家修房子,我好像根本没有功夫去想其他事情,我看起来有着一份工资不菲的工作,可是这些年,我根本没有存在钱,我...”
她脑子里骤然乱成一锅粥,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话里话外却都是拒绝的意味,只是这么长的话里,独独没有承认,也未否认,她对他是否还有感情。
裴即白显然也意识到这点,直截了当地问:“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点,”他的眼神里,竟然有恳求的意味,“有没有那一点点感情。”
冬青被他眼里的情绪刺伤,她避开他的眼神,抿唇酝酿着,最后给出个模糊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还是害怕,她的心绪会因他牵动,可她宁可缩在硬壳里,也不再愿意踏出一步。
如果在这段感情里,她受伤了怎么办,如果他日后因为家庭把她抛弃了怎么办。
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勇气多迈出一步,尤其是对于他,她所有的勇气都已消弭。
聊天间,车停在终点站,城南高铁站。
冬青整个人从慌张中清醒,蹭地起身,却忘记她坐在靠窗,这样站起来会顶到公车的冷气板,她想缩头,又已经来不及,头没有想象的钝痛,她撞进一只手里,干燥而炙热。
他仰头,看着裴即白先她一步起身,替她隔绝那疼痛,她尴尬地笑笑,微弯腰。
裴即白收回手,给她腾出位置,让她出来,她走在他前面,出车门的那一刻,听到裴即白在她身后说:“我可以等,像你那些年等我一样。”
冬青当作没听见,快步向前。
晚上的高铁站,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她走到出站口的抵达牌下,抬眸看着电子液晶屏上的车次,一个一个的扫过,最后定格在G5649,后面跟着几个字,准点抵达。
与此同时,她包里的手机响起,她接通,林谙的声音很大:“我下车了,你不用过来接我了,我先去医院吧。”
冬青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回头找寻裴即白的身影,他离她有段距离,也在通电话,冬青有些近视,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意外的觉得他有些严肃,周身气质和之前不同,她心不自觉地跟着泛起了慌。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头没声,又说了句,“你在听吗?”
冬青急急收回视线:“我在站外,你下车了吗?”
“刚停车,准备排队下来了。”
“那你出来,我站在左边,今天不过去医院了吧,清姨难得招呼你,到时候又放心不下。”
“知道,我明天给她打电话再说吧。”
“可以,明天我去医院守着,换清姨回去。”
两个人简短交谈几句,把今晚的事情谈妥,挂断电话,一抬头,裴即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电话,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她肩膀一耸,被吓到,抱怨道:“你吓到我了。”
裴即白面色有些严峻,手里还握着手机:“他到了吗?”
“出站了。”
“那我等他先出来,就先走了,工作上有些事。”
冬青点头,看到他的神情,有些不确信地问:“这么晚了还要忙工作吗?”
“嗯,一点点小事。”他脸上的神情缓和不少,冬青原本担忧的心,也稍稍放下。
“哦,那行,你现在走也可以呀,不用等到他出来的。”
“太晚了,不安全。”裴即白给出一定要等待林谙出来的原因,然后骤然转了话题,“我可以抱抱你吗?”
冬青没反应过来,裴即白已经动了,他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他身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她的身上。
她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跳动着,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说:“我都还没同意呢。”
裴即白没松开她,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就当我犯规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冬青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想要问些什么,裴即白放开她,他的气息抽离,裴即白视线掠过她看向后方:“林谙出来了,我走了。”
他没留恋,抬步就走,冬青下意识地追了他半步,她想留住他,没原因的,这次,想要留住他,可他没回头。
林谙走到她身边,拍了她的肩膀以下,她又吓一跳,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裴即白的背影,他走的很快,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可她就是能看出那是他。
她猜想他突然想抱她的那一下,可能是因为林谙,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你一个人?”林谙问。
“没有,有人跟我一起来的。”冬青没撒谎。
“哦,所以刚刚有人抱在一起,就是我没看错?”林谙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又问,“谁啊,男朋友?怎么不给我见见?”
他语气里满是八卦,还有揶揄。
冬青踮脚拍了他的头一把:“神经病吧你。”
“卧槽,难道不是大晚上上演情深深雨濛濛的你们更神经?”林谙不服。
冬青往前走,走了几步后,才回答:“是裴即白。”
“什么?”林谙挺住脚步,手勾着双肩背包的肩带。
“没什么。”冬青又随意一答。
林谙这才明白,冬青说的是什么,他想要质问些什么,却发现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无法组织语言。
“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冬青问。
林谙原本想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裴即白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冬叔的事。”
“想让你好好读书。”冬昌猜测林清的想法,给出个大概的答案。
“我都这么大了。”
“这么大了,也是还在读书。”
“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这样陪在她身边的人,至少有他,还不是只有裴即白。
第57章晋江文学城独发
翌日清晨,冬青起了个早,林谙也起得早,外面起了层浓雾。
林谙开窗探了眼窗外:“这什么天气?”
冬青正从砂锅里舀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她装了一保温桶,盖住:“我回来这几天天气可好了,就是你回来,它才这样的。”
她这话说的幼稚,林谙自认为他已经长大了,不跟她计较。
两人各自收拾妥当,一头扎进浓雾之中,浓雾里影影幢幢,当视觉不太灵敏时,冬青听到了生活的声音,他们此起彼伏,犹如波动之水。
林谙走在前方,隐在雾里,偶尔有担心冬青,时不时停下步子等待她。
“雾要是散了,今天会是艳阳天。”冬青走到他身旁,念叨一句。
林谙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怎么,半仙现在开展算命业务了?”
冬青白了他一眼:“没常识。”
没常识的林谙不说,往前走。
两人抵达医院,林清正坐在床边刷着手机,冬昌明看着墙上高高悬起的电视。
林谙悄无声息地站在林清身边,挡住林清的视线,林清满脸不耐地抬头,看到林谙后,脸上表情由惊讶变成惊喜,手机搁在膝盖上,张开胳膊,抱住他的双臂:“怎么回来了?”
她往林谙身后看了看,看到冬青跟在身后,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回的。”林谙没说实话,省的林清担心,又免了他的抱怨。
“学校这几天没课,想你了,就回来了。”他面不改色的撒着谎。
好在林清受用,嗔怪道:“想我还知道回来,跑去外地也是你,”她抬头看了看林谙,“瘦了。”
林谙走到一旁,跟冬昌明打了个招呼:“冬叔,”接着坐在床边的另一条凳子上,“你哪里看出我瘦了,我胖了8斤。”
林清死鸭子嘴硬:“那就是高了,现在看你又高又瘦,你可不能跟阿青一样说什么减肥。”
被点名的冬青,眉毛微挑,原本想参与战斗,想了想,又熄了火,她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鸡汤,等会我下去买早餐吧。”
林清起身:“你别下去了,我下去吧,我跟下面都混熟了,正好下去溜溜。”
冬青从抽屉里拿出碗,用保温杯里的热水涮了涮碗,打开保温桶,舀出鸡汤:“那清姨,今天我在医院守着,你和林谙回去,好好休息。”
林谙扒拉出一个苹果,没洗就往嘴里送,林清见了,拍了他肩膀一掌,林谙不甚在意地开口:“请个看护就行了,你们操这心。”
林清没忍住,又拍了他一掌:“看护能有我们用心,你这孩子,洗也不洗。”
林谙笑笑:“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吃了没病。”
林清气狠了,直言道:“我看你就是有毛病。”
林清捏着钱包下楼,林谙没事人坐在床边,冬昌明头别过去:“就知道气你妈。”
林谙傻笑两声。
悬在墙上的电视在播新闻,声音开的老大。
“昨日下午十五时四十三分,岳省鹏城,港夏路上跨桥发生桥面侧翻事故,经现场搜救确认,桥下共有3辆小车被压,其中一辆系停放车辆(无人,驾驶员已经找到),另外两辆车上共3人,其中2人死亡,1人受伤。侧面桥面上共有5辆车,其中3辆小车,2辆小车,事故攻击造成3人死亡,2人受伤,事故原因有待进一步调查,本台记者将后续跟进报道。”
州城在岳省,离鹏城的距离开车不到四十分钟,冬青注意力被吸引,加上又是高架桥出问题,冬青多瞧了两眼,受伤的的动作跟着停了下来。
冬昌明叹了口气,感叹道:“生命太脆弱了,”他回过头,拿出家长的气势,念叨着,“所以你们俩啊,也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仅要好好爱自己,也要大胆去爱别人,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先到来,不要让自己留遗憾...”
冬青瞧他越说越偏,把装好的鸡汤塞到他手里,堵住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所以你赶紧把你的摩托车卖了。”
冬昌明这次就是汽车站打水,跟个大货车擦身而过,被刮翻在地,幸好司机有良心,没有立刻跑掉,而是把人送进医院,不然现在他能不能醒来都是另一说了。
冬青开口叫他卖车,冬昌明不愿意了:“没了它,这不方便啊。”
“没了它,你安全啊,这意外就能少一点了啊。”冬青顺着他刚说的话,接下去。
父女俩各抒己见,最后冬昌明答应一会会带头盔,冬青也就退了一步,不再坚持。
新闻还在播放高架桥坍塌的那瞬间,监控里显示,一块大大的桥梁石,就这样坠了下来,冬青看得有些心慌,从兜里摸出手里,打开微信,又关上,抬头又看了两眼新闻,终于还是再次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裴即白的聊天窗口。
「到了吗?」
那头没回,冬青盯着聊天窗口背景看了会,把手机塞回兜里。
林谙和林清在病房里呆了半个上午,离开了,冬昌明大概是有些困了,又睡了过去,冬青偷闲,又摸出手机,看有没有讯息。
同裴即白的聊天还是没有反应,她抿了抿唇,又发送了句:
「工作很忙吗?那么急着赶回去?」
等到吃中饭的时候,冬青放置在桌上的手机,传来微信的铃音,她放下手里的碗,蹿到桌前,拿过手机。
冬昌明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惊一乍的,你这。”
冬青拿着手机,解锁,掩眸回答:“工作有点事。”
“本就没叫你回来,你要是忙,就回去,我这也没啥事,你工作要紧。”
冬青打开微信,讯息是任绯发来的,心底划过一抹怅然,她强打起精神;
「请假了?」
冬青回复:
「嗯,我爸出了点事,回来一趟。」
「我就说,你部门的人还非得说你迟到了。」
冬青这才想起,这次假请得急,她忘记跟部门的人说,她手指在屏幕上点的飞快:
「等会就去跟他们说,顺便布置点“作业”,别让他们以为我不在就可以飞起来。」
「得了吧,你们部门,你在也能飞起来。」
「...」
冬青退出和任绯的聊天窗,本想打开工作群,看到顶至最上的消息,裴即白发来的。
「嗯,有点忙,你吃过饭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