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烈一顿,在果盘里看一圈,选了个不用洗的橙子扔给余敬之。
“懒死你算了。”董慈莲嗔一句,柔声和余敬之说想吃什么自己拿,返回厨房切菜。
脐橙在手心打个转,余敬之悄悄地把它塞回果盘,粟烈正巧从手机屏幕上抬眼。
他眉头微皱,怯怯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十分钟前才解决完一份快坨掉的面条,他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你什么都不吃,我妈又该骂我了。”粟烈瘪嘴道,“剥了,一人一半。”
说是说一人一半,到最后粟烈只给余敬之留了一块,还不准他立马吃,得在粟雪庆或是董慈莲在的情况下才能吃。
余敬之捏着整个橙子里最薄的一块,往粟烈那边靠了靠,勾起浅浅的笑容,低声说:“还是小树想得周到,怕我吃多了胃疼”
“谁要管你胃疼不疼。”粟烈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不想我妈再唠叨,烦都烦死了。”
“哦,是我自作多情了……”余敬之垂头回答,声音里带着一点委屈。
用余光扫一眼,粟烈不自然地调整姿势,问:“还很撑?”
“嗯。”余敬之点点头,还无耻地捉住他的手放肚子上感受。
其实吃到一半他就不太想吃了,一是确实太早,没胃口。二是面都坨了,味道一言难尽。
但他提出倒掉,粟烈不说话,就盯着他,他只好无奈地继续吃。勉强吃了两口,他又提议,让粟烈帮忙吃几筷子。
粟烈拉下脸:“我是垃圾桶吗?你吃不想吃的就给我,吃不下谁让你煮这么多。”
望着他的眼睛,余敬之彻底噤声,乖巧地一口不剩全部吃完,帮他穿好衣服牵他下楼。
粟烈的脸色这才好一点。
厨房传来一阵阵切菜声,粟烈的手覆在微鼓的肚子上,有点刺激又有点兴奋。
他咳嗽两声,把手抽走,顺带低头把他手里捏的橙子叼走了,还给他递了张湿纸巾。
余敬之细细地擦拭手指上黄色的汁液,嘴角高高勾起,笑容甜得仿佛是浸泡在整个橙子里。
在粟烈的捣乱下,晚饭成功由六点半推到七点。
董慈莲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瞪他一眼:“还真把自己当小孩了,你不饿也不管别人饿不饿啊。”
“您和老爸把一个柚子都解决了,还饿?”粟烈说,“你们胃口可真好。”
粟雪庆用筷子敲他指关节,“装什么傻,你妈妈说的是敬之。”
“老妈切菜的时候他指使我剥了三个脐橙,能饿到哪里去。”粟烈看着余敬之,真诚地发问,“你饿吗?”
余敬之笑着摇摇头,朝两位长辈说:“刚刚确实不饿,现在看到莲姨煮的菜倒是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好,吃饭吃饭。”董慈莲夹一筷子鱼肉放余敬之碗里,“小余你多吃一点,都好久没来吃饭了。是医院很忙?”
余敬之一顿,应道:“……嗯,是有点忙。前几天温差大,好多小朋友感冒。”
他在的是儿科,这段时间确实看病人数增多了,但对他一个普通的实习医生,影响并不大。
话落,扒饭的粟烈把碗往桌上放,轻微地哼了一声。
不料被粟雪庆逮个正着,指头又遭一筷子。粟烈揉着发红的手指头,忿忿不平:“放碗都不行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粟雪庆懒得搭理他,和余敬之说话,他问:“敬之,今年过年在哪过?你爸爸回来吗?”
“回。不过他假期短,估计只能待三五天。”余敬之细嚼慢咽,一口饭恨不得嚼十下。
“三五天也行,总比没有好。”粟雪庆感慨一声,“你刚读小学那几年,老余忙疯了,一年都难回来一次。都是你妈妈张罗着过年的事。”
“是啊,那时候美红也真是辛苦。”说着说着,董慈莲突然想起什么,看丈夫一眼,她弱弱地开口,“小余啊,上次……你说你妈妈让你去相亲……她念头打消了吗?”
余敬之放下碗筷,看一眼关心他的粟爸粟妈,再看一眼看似专心吃饭的粟烈,他郑重地说:“没有。不过我把我的情况和那位相亲的女士说了,我们现在没有联系。我妈知道后,把我骂了一顿,之后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美红怎么这样啊……”董慈莲握紧筷子嘟囔,“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还这么封建。人老余都没说什么,她计较个什么劲。她又不是没儿子了,平时不闻不问,一到这种事上就装……”
“好啦。”
粟雪庆打断她的话,朝余敬之笑笑,宽慰道:“敬之你别太难过,你妈妈只是一时拐不弯,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终归是她儿子,她还能不要你不成。”
“爸——”粟烈突然厉声开口,把三人吓一跳。
他飞快地瞥一眼眉眼消沉的余敬之,一板一眼地纠正:“什么要不要的,我们是你们的孩子,又不是随手买的物件。美红阿姨已经有新的家庭,余敬之也早就成年了。他是在尽儿子的职责告知美红阿姨,美红阿姨不听是她的事。没人求她一定要理解。”
“对,小树说的对。”董慈莲醒神,附和道,“美红不理解是她的事,小余你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又没杀人放火干违法的事。只不过是……和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样而已,碍不着什么。”
她又夹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到余敬之碗里,笑道:“要是有喜欢的男孩子了,一定要带回来给你莲姨,还有庆叔小树看看啊。一起吃顿饭,让我们帮你把把关!”
“对!我们也很好奇是哪家优秀的孩子能把敬之给迷倒呢。”粟雪庆说。
董慈莲看着捧着碗合不拢嘴的粟烈,好奇地问:“小树,你笑什么?”
粟烈把心里的美滋滋藏得严严实实,大方地看余敬之,说:“我就是为他高兴,能有这么——优、秀的对象,我也想有。”
三人都被他逗笑了。
余敬之敛了敛笑意,看着对面的长辈说:“谢谢庆叔莲姨,”又转头看旁边的粟烈,“也谢谢小树。”
他停顿两秒,正色道:“等时间合适,我一定带上我爸,登门向庆叔莲姨介绍,我喜欢的少年。”
☆、第42章
时间匆匆逝去,粟烈赶在年前最后一次科二考试考过了,烘培课也因快到新年停课,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乌云朵朵的工作和余敬之身上。
乌云朵朵的主业是奶茶等饮品,蛋糕甜点为辅。原本吴龙和李双林商量好了品目单,除了活动日,每天都是相同的单品。
才不过半月,粟烈便把这几样单品做腻了。他软磨硬泡想让吴龙换品目单,吴龙听到这个想法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浪费时间精力还不一定能博客人喜欢,他不想在这上面费心思。
粟烈秉承不能轻言放弃的优良品质,逮着时间就和吴龙念叨此事。
念叨来念叨去,吓得吴龙一见到他双手空空没事干的朝他走来就下意识想跑。
“站住——”粟烈拉住他的围裙带子,“不是聊新品的事,我有私事和你说。”
吴龙松口气,一屁股坐回老板椅,舒服的叹一声:“说吧,什么私事?你交女朋友啦?”
“除了谈恋爱其它事就都不重要啊。”粟烈翻个白眼,“我明天要请个假,有同学来找我玩。”瞧他一眼,又补充,“男同学。”
“切,没劲。我还以为是哪个暗恋你的妹子呢。”吴龙摆摆手,身子坐直正经问道,“要请几天啊?再过一星期就除夕了,你同学打算玩几天啊。”
粟烈想了想:“两天就行。”
第一天陪同学,第二天陪男朋友,一次假期全部搞定。
吴龙比个OK。
粟烈点点头道声谢,临走前又回到位置坐着,他双手贴着桌面,试探性地问:“你怎么对我的感情生活这么好奇啊?”
“废话!八卦是人的本性,况且咱俩年纪相似,我得掌握好你的动态,以免我妈天天拿你唠叨我。”吴龙斜眼看他,“读书的时候我比不过你,谈恋爱结婚这种事总要快你一步吧。”
“切,原来是这样。”粟烈莫名松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粟烈环顾一圈整洁温馨的店铺,“你把乌云朵朵经营得这么好,就已经比我强百倍千倍了,还在谈恋爱这种事上和我叫什么劲啊。”
主要是较你也较不过,老子已经有男朋友了。
吴龙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手机,“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我录下来给我妈听。”
粟烈:“……”
次日,粟烈在机场接到轻装出行的陶文,只背了一个普通大小的背包。
“你搞什么鬼?放假还没一个月就想回来上课?”粟烈挑眉问道,“还特意要我来接,谱摆得挺大啊。”
陶文笑两声,拍拍他的肩头:“这不是想检验一下咱俩的同学之情有多深厚吗,没想到你还真请假来接了。要不你把余学长甩了,我们俩凑一对?我勉勉强强也能当1的。”
“滚。”粟烈瞪着他。
“哈哈哈哈——”陶文笑弯了腰,“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哪能当1啊,我只适合躺着。”
粟烈忍不住飙脏话:“你再瞎逼逼我抬脚就走。”
“好了,我不说了。”陶文很快收起玩闹,招了一辆出租车,“先去吃个饭吧,我有点饿了。”
现在才刚到十一点,离午饭还早着。粟烈问:“你没吃早饭啊?”
“没,扫地出门的人哪有早饭吃。”陶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粟烈懵了,说话都变得结巴,“你、你被家人赶出来了?你没骗我吧……”
上下打量一番,衣服挺新的,上面没灰没褶,应该没挨打,眼底的青黑倒是挺明显的。
“骗你有钱捡啊。”陶文依着车门,撑着脑袋阖眼假寐,“你先整理一下你的疑问,我睡一会,到了吃饭的地儿你再叫我。”
粟烈无奈地问,“那你要吃什么?”
“随便,能填饱肚子的就行。别去太贵的店,我没钱了。”
粟烈:“……”
几千块钱的飞机票都说买就买了,还好意思说没钱。
到了地方,粟烈把熟睡的陶文叫醒,他迷迷糊糊下车,揉揉眼抬头一看,沙县小吃四个大字格外夺目。
陶文摇头道:“你可真是好哥们,勤俭持家第一名。”
“那是。”粟烈毫不客气地自夸,“形势严峻,我的每笔钱都要用在刀刃上。先说好,等会吃饭AA啊。”
“……不用,请个沙县我还是有钱的。”陶文说。
点完单,两人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在角落,其他客人离得都有点远,说话什么的也不用过多顾忌。
粟烈抽两张纸巾抹面前的桌子,问:“你又和沈笛分手啦?”
“什么叫又?”
“上回他来找你不是复合?还是说你们刚在一起就……嗯……你懂的。”大庭广众之下,粟烈实在没办法把强吻这个词随口说出。
陶文一秒就懂他的意思,说:“复合也勉强算吧。但这次不是分手,他去国外出差了,根本不知道我来找你。”
“那你这是?”
陶文说:“就单纯出来走走,散散心啊。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
店家先送上两盅汤,粟烈的茶树菇老鸭,陶文的萝卜排骨。
浓郁的肉香打断两人的对话,默契地埋头喝汤。
过一会,店家又送来一份鸡腿饭,是陶文的。粟烈不太饿,点的拌馄饨。
饭刚端上来,陶文便放下汤勺,转战吃饭。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模样,粟烈有点惊,看来他是真的饿惨了。
吃到一半,陶文才缓下速度,抬头看慢慢吞吞吃馄饨的粟烈,嘴角扬起,问:“你和余学长怎么样?是不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这还是他和余敬之交往后第一次有人当面问他恋爱情况,粟烈脸瞬间就红了,支吾道:“没、没有……也就那样。”
“啧。”陶文咂舌,“脸红成这样也只说还行,要求蛮高啊。”
粟烈硬着头皮顶回去:“那可不,现在就满分了以后可咋办。”
陶文笑笑,没再多问。
从沙县出来,两人去网咖玩了几个小时,等玩痛快了,身上多了一股子烟味。
“接下来去哪啊?”粟烈看了看手机,余敬之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最后两条是语音,当着陶文面,他不太好意思听。
夕阳西下,陶文望着远处看看,说:“你回家去吧,我有点困了,去找家酒店先眯一会。”
“那我陪你一块去。”走了几步,粟烈说,“要不然你等会再睡?”
陶文挑眉看他,他才接着说,带着一点羞涩,“你请我吃中饭,我请你吃晚饭……顺便叫上余敬之。”
陶文眉毛挑起又放下,“那……让你们破费了。”
吃饭地点是粟烈定的,在火锅店,正好让火锅味遮一遮满身的烟味,不然无论是余敬之或是粟雪庆发现了,他又免不了一顿说教。
客人陶文先点菜,粟烈在桌底下给余敬之发消息。
陶文点好后将菜单递给粟烈,一看,点的是辣锅,勾的中辣。
他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文啊,要不我们吃鸳鸯锅吧?他……不能吃辣。”
陶文点头,勾着唇说:“你们付钱,想吃什么不都可以。”
“那怎么行,”粟烈认真看菜品,偶尔勾个勾,接道,“虽然余敬之是我男朋友,但你是我好哥们,两边都重要,要公平的!”
陶文笑容彻底收不住了,从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到上菜都没停,看得粟烈慎得慌。
他的话有问题?不都已经够公平公正的了,还要他怎么样?他又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对象和哥们之间的关系啊。
粟烈纠结郁闷时,余敬之来了。
和陶文打过招呼,他自然的坐到粟烈身侧。
锅底冒泡前,陶文去卫生间,待人一走,余敬之就往粟烈身上凑,粟烈还不好意思,低声说回家回家再说。
不料余敬之鼻子凑上他的衣领,面无表情地说:“你身上有烟味。是公园在举行抽烟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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