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黑暗中的眼安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言。
赵九惊魂未定,又开始寻思,这究竟是来劫财的土匪,还是来给他前老婆讨公道的前大舅子?
割喉见血的刀就横在他眼下。
“下床。”
他哆嗦着照做,不料刚坐起身掀开一家三口合盖的被子,怕冷的小娇妻便呢喃着伸手去抓被子,好巧不巧抓在了来人身上。
小娘子只觉自己抓到一段不同于她男人的大腿肉,肌肉十分分明,一摸就知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
……?怎么她家床上还有第四个人?
小娇妻惊醒,见大刀架在自己男人脖子上,花容失色。她嗓音条件好,当即充分发挥了好嗓子唱好歌的优势,牙关一松,丹田送气,愣是要即兴唱一出。那人眼疾手快,一手刀下去,当即她劈晕过去。
赵九还当她是被一击毙命了,登时更怕,结巴道:“好好好汉,有话好好好说,别别别杀小的,您这是要钱还是要色,俺都给!”
黑衣人方才那一招在他眼里,就是一甩袖子,他女人就没了声,眼看横在自己面前的刀子一动不动,被拿捏得极稳,面如菜色。
“你父亲赵庆源,十五年前至十二年前担任过户部侍郎,专管户籍记录,之后你父亲年事已高,辞官迁居至此,如今老爷子去了,这家里做主的只有你这个独子,对么?”
赵九汗如雨下,根本不细听他具体讲了什么,只连忙道:“对对对,对对对!好汉,您要什么自己拿,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的没招惹过您啊!”
见黑衣人不语,他又怀疑其自己的前妻来,莫非这人真是她兄弟找来向他报复的?
他虽不确定,但活命要紧,只求饶道:“好汉,好汉,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里了?”
“我我我不该休了老婆还不给钱,但她生不出儿子分明是她的错……不对,也有我的错,是我气到她了才让她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好汉劳烦您转告姑奶奶,小的以后一定会登门道歉,求姑奶奶饶了我吧,我老婆也新娶了,儿子也抱了,就是她愿意再跟我,也只能是妾……不!平妻!平妻!”
赵九猪叫:“好汉,你就在姑奶奶面前美言几句,别杀我和我老婆孩子!既然都已经和离了,以后就是各走各的阳关路、独木桥,别互相往来了!我这家里的东西都不值钱,要是她姑奶奶赏面子,你就一并给她拿去,我家老爷子虽然当过官,却是街坊皆知的清官,外面灶台旁的半袋米,就是我家这两三个月的全部食粮。”
“您要是嫌不够,坛子里还,还有腌萝卜!”
“你家院里的鸡养得可肥,都有碎米粒吃,难不成你家这人过的日子还不如鸡?”
“真不如鸡!”赵九千回百转哭了好几腔,都要找不到借口了,突然灵光一闪,道,“那是给我媳妇补身体吃的鸡,当然要好好喂养了,还要给小儿子喝鸡汤呢!好汉,我不骗你啊!”
“可我听姑奶奶说,你家老爷子辞官回家时,是藏了金的。”
赵九哭声一滞,瞪大眼愣愣地看着他。
妈了个巴子的!臭娘们!都休了你了还惦记着老子的钱!
电光石火间,赵九唯一的念头就是,那臭娘们就是咬着他不放了。
但给儿子的钱,能就这么给她拿走么?
他咬咬牙道:“那是姑奶奶听人瞎说的,我家老爷子清廉一辈子,哪里来的钱?五品官而已,走在京城里都是最次的了,别人根本看不上,傻子才向我爹行贿?我家里是真的没什么大钱,都是城镇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地方人瞎说,让姑奶奶误会了!好汉你劝劝她,这老爷子的钱,我这是真莫有的!”
眼看他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黑衣人打断道:“声音小点,要是再吵,我手刃你老母。”
赵九一抖,缩缩肩膀。
他老娘耳背多年,几乎聋了,估计正在隔壁睡得正香,他女人现在生死不知,要是还搭上老娘,可亏大了。
他哭丧着脸道:“好汉,我家里还有些别人给的票,能去好些铺子换点东西来,真的就这点了。”
他只觉脖子上忽然传来炙热的的刺痛,原来是那人轻轻将刀向前送了分毫,破开他喉咙上的皮,流出些血来,若他俩这时谁稍有不慎多动了几下,他立马就要血溅当场了。
“还不说实话?本来姑奶奶好心,念及以前夫妻之情,不愿伤你性命,只想拿回她的那份补偿,死命抱着钱不放的人可是你,你要是想拉全家老小和你一起去死,我也不拦着你。”
“我说,我说,好汉别杀我,别杀我……”赵九这回真的哭了,嘴唇哆嗦,“我说,我说,好汉,这女的你要是看对眼了也尽量拿去用,别杀我和我儿子就成!求你,求你!”
“快拿钱。”
黑衣人改用刀尖抵着赵九的后腰窝:“你要是不老实,小心我把你斩成两截。”
“不敢!”
赵九抱头,弓身出门,走到旱厕。
“快点。”
赵九进了旱厕,趴在地上,徒手往坑里掏。
黑暗中传来几声清脆的响声。他慢慢几块沾了秽物的砖头搁到坑边,从坑壁的暗匣中取出东西来。
那东西挨地叮铃一声响,十分清脆,是金属的声音。
茅坑里无光,黑衣人点燃一根火柴。只见赵九的腿边,闪着与这脏臭秽地格格不入的耀眼金光。
是金条。
第81章顺藤其二
“全拿出来。”
赵九哭丧着脸,心道对不起老爹,对不起尚在襁褓的男娃娃,又满心怨恨地咒骂起前妻。
心道他妈的臭娘们,今天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等着,回头老子一定还要找你把这养娃娃的子孙钱讨回来!
他满手屎尿,将金子全掏了出来。他不是不想留,都怪做暗匣的时候抠门,不愿花钱,只用了最便宜的红砖,金石和砖头摩擦,其声清脆,他手碰到里头,有没有货,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滴血,将整整二十条金条全部码在黑衣人面前。
“好汉,就这些了,姑奶奶要是不满意你就把屋里那娘们一并带回去,给姑奶奶做牛做马,本来就是这小骚狐狸精勾引我,我知道姑奶奶恨她,要是这些钱不解恨,你就把她也带回去。”
“不用了。把手和钱洗干净,装好给我。”
赵九不敢违背,当即将金条洗好装好,双手奉上。
“好汉,没事了吧?您慢走……”
黑衣人拿了钱,掂量几下,纵身一跃,随着呼呼的风消失在夜色里。徒留赵九一人跌坐在地,遂抱起地上一块石头,狠声朝墙角砸去。
过几日,还没走出瘟疫伤痛的小镇上来了个男人。
“妈的沈云云你这臭不要脸的屌女人,给老子出来!”
他带上斧子石头,轰隆隆砸门。
街坊都闻声围了过来:“干嘛啊这是?”
有人认出赵九,小声道:“这不是沈娘子的前夫嘛,有了儿子就休了沈娘子。”
“这男的不是个东西,人死了还要上门撒泼。”
“走了,提她做什么,顶晦气!生不出孩子,被休回家没几天就得病死了,以后少在她家门前晃悠……”
赵九猛然回头,瞪红了眼,吼道:“什么?!这娘们什么时候死的?!她死了?”
“早死了!上个月月头就死了!”
赵九如遇雷劈,连涨在脸上的红都好像呆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来,哇呀呀大叫着扑上前去,提住方才说话人的衣襟,更加面红耳赤,暴吼道:“死了?!她死了?!”
“你干什么!”那人见他神色疯癫,如同疯狗,连忙甩开他,连后退几步,道,“他妈的,疯子……”
“不可能,不可能!”
赵九到处发疯,众人纷纷远离,小心翼翼又带着玩味地看着他,心道村里难得来着么个活宝,且看他能耍出什么笑料。
“他妈的,他骗老子!老子被骗了!!!老子的钱,全没了!!!”
赵九跑了几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跪在地。时而以头抢地,时而打滚扒土,待到眼睛里进了沙、指甲缝里都刨出血,才稍微正常些。
他如丢了魂儿似的,一歪一扭地走出小镇,牵上自己的驴,垂着头往回走。
他突然又不想回去了。
新娶的小娇妻是个做一顿饭能摔三个碗的傻丫头,又抠,挂在门上的干辣椒给鸟啄一口,她都能心疼得蹲院子里闹半天别扭,沟里掏出一枚铜钱,立马又喜笑颜开。他自然不会告诉她家里藏了子孙钱的事。
老娘那边,他也没敢讲,万一让老太太知道了,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就躺进土里了,这没了钱,他连对买口棺都充满了贫穷的恐惧。
他愣愣地骑着驴,行在无人的林间,堵在胸口的闷气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难受得紧。
他越想越委屈,心想那钱本来是老爷子留给子孙的,忽然就被亡命徒顺走,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可是去报官吧,这钱的来路也不好解释,这钱来得肯定不正当,他借口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又缺乏凭证……
他妈的,那强盗八成根本不知他家里藏了什么东西,见他误认自己,干脆将计就计,略施小计就让他自己把钱供出来了!
赵九悔恨不已,连扇了自己几大耳光,又哭又骂,道:“操!”
正气着,头顶有异响,再一回神,又有刀架在脖前。
深秋,天气渐凉。宫中草木尽染素黄,再不见夏季蓬勃的生气。
郭后怕凤仪宫冷清,差人种了上红枫,其叶艳而不妖、鲜红似火,一枝枝一簇簇的,与一旁金云般的银杏叶相映成趣。
一枝红叶悄悄探入窗中,似乎鸟清脆的鸣叫,也离她近了些。
几番生育后,她的身体便不如做姑娘时,冷热兼怕,萧瑟的深秋还不算寒冷,她业已抱上了小手炉了。
“娘,娘。”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呼她。
她循声望去,却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孪生的小玉人。
七八岁的孩子,面颊红润,发系红绳,乌亮的眼好似春夜的星,乖巧安静地盯着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发育出具体的体征,若不是左边那孩子脸上横着道刺目的伤疤,她根本分不清他们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娘,娘。”
“娘。”
兄妹俩声音乍一听也完全相同,声音叠在一起,才让她误以为只有一个人在叫她。
见了这两个孩子,她只觉心中绞痛,忙弯下腰来,向他们张开臂膀:“来,来娘身边。”
两个孩子却目露怯色,像遇到好心人的小野狗,摇着尾巴,又不敢贸然上前。
她竭力挤出一个看上去不那么突兀的微笑,柔声道:“来啊,来娘这,好乖乖,娘疼你们。”
见她慈爱可亲,两个孩子才三步一顿地走到她面前,扑进她怀里。
“娘,我好想你……”
“为什么娘不来看我……娘是讨厌我了吗……”
“为什么娘要丢下我?我会乖乖的,求娘不要赶我走。”
孩子奶声奶气地低喃着,她潸然泪下,不禁抱紧两个孩子,安慰道:“没事的,娘在这,娘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走吧,娘带你们回家。”
她说着,便要牵着他们往家走。两个孩子却眼巴巴地看着她,道:“娘,孩儿要娘抱。”
她毕竟是身子虚弱的女子,两个锦衣玉食、生得健康的孩子,她只能抱得动一个。
她犹豫再三,柔声商量:“娘只能抱一个,这样吧,娘换着抱宝宝,好不好?哥哥要让着妹妹,让娘先抱妹妹,好不好?”
男童点头,小女孩绽出笑容。她将她抱起,她也笑着亲了亲她的脸。
“娘,孩儿想吃糖糕,还有梅子饼。”
欢喜的撒娇。
“小馋猫,不怕吃坏牙呀?”她刮了刮女童的鼻子。
“孩儿就要吃嘛!”
“好好好,等到家了,娘让厨房给你做。”
“不要不要,我要吃东街的糕!反正回家要路过那里,娘,您买给孩儿吃吧!”
她拗不过她,无奈道:“好吧,就这一次,你爹爹不喜欢你们吃甜,下次记得莫要在他面前说,省得他罚你。既然妹妹要吃,哥哥也吃吧?”
男孩“嗯”了声,淡淡道:“谢谢娘。”
亲母子间,说什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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