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你交出解药,就不用忍受这一切,还会让心婉感念于你。”司徒曜语带厌恶。她曾对他一片真心,全情付出,尤其是上辈子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他夺得天下,想起来便让他不舒服,但此刻却不得不利用这一点。
他不信眼前这个男人对他视若珍宝的江心婉完全无动于衷。
乌绍容眸中晦暗不明,过了半晌终于颓然地吐出一口浊气,“你赢了。”
“解药在京郊外的会名山,龙岩洞中。可以给我一个痛快的了吧?”
司徒曜唇角微勾,“我取到了后自然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乌绍容喊住。
“对她好点。”乌绍容颓然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柔情。
“自然。”司徒曜干脆地答道,他回眸冷冷地看了眼已经完全认输的乌绍容,“知道你是怎么输的吗?”
乌绍容冷笑一声,“你更厉害,我无话可说。”
他所有的布局被他识破,江心婉对他移情别恋,他输得彻底,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司徒曜微微摇头,“是天道好轮回。”
他既然轮回这一世,就是要来改变的,他做到了。
而乌绍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本是成功了的,奈何这次却遇到的是重生的他。
乌绍容眉心拧住,鹰眸微缩,“你说什么?”
但司徒曜却只留下一抹浅淡的笑便扬长而去。
乌绍容眉心紧拧,反复斟酌着什么是天道轮回,忽地想到数次出现的那个梦境。
梦里江心婉没有背叛他,还是唯唯诺诺却一心一意待他的那个小姑娘,他所有的机会都成功了,江心婉顺利当上了大邺的皇后,迷惑住无用的郡王,搅得大邺朝堂内外乌烟瘴气,与他里外会和。
而正因为他居功至伟,所以戎然的王位理所当然传给了他。虽然司徒曜还是那般碍眼,甚至还冲入皇宫杀死了江心婉,但梦境里却是老天助他,威名赫赫的摄政王竟是被雷劈死了。
他虽痛失所爱,但却得到了戎然和大邺的万里江山。在大邺皇宫的高台上,他抱着江心婉的尸身痛哭痛笑,允诺来世会补偿她。
他一步步登上九十九级台阶,成为千百年来第一次一统天下的皇,接受万千黎民百姓的跪拜,那场面瑰丽却又感觉十分真实,以至于他每每醒来都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
此时却忽地涌出一个想法,如果这一切是轮回呢?梦里这一切便是某一世真实发生过的,否则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梦到?
这个想法让乌绍容为之一震,司徒曜那个意味不明的笑也证明了他知道这是轮回。
他既然知道是轮回,那么也许知道那一世发生的一切,所以才能精准破掉他所有的计谋。
乌绍容面上冷汗涔涔,回想起曾经的种种,有的事情本该是司徒曜绝无可能提前知道的,却偏偏被他巧妙地破局了,不可能如此巧合……
认定了是这个原因的乌绍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向上的石阶,在黑暗中只有隐隐的轮廓,渴望死的感觉更加强烈了,或者说对死去再投入另一个轮回的渴望无比强烈。
投入那个他成功了的轮回世界,有着像司徒曜一般未卜先知的记忆,他会更加无往不利,也许不需要牺牲掉心婉便可以完成他的大业,让江心婉干干净净地做他的皇后……
黑暗中,他的鹰眸闪烁着向死的熠熠光辉。
“大夫,怎么样?”江夫人担忧问拧眉叹息的府医。
府医号完江心婉的脉象,一声叹息:“江姑娘这脉几近不查了,身子也冰冷无法回暖,情况十分不妙。”
江夫人心都沉到了谷底,差点倒了下去,幸而被丫鬟扶住。
她眼泪夺眶而出,“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府医摇摇头,“该试的都试了,老夫回天乏术啊,只能尽量用药先吊着,看王爷能不能及时拿回解药。不过……”
“不过什么?”江夫人急切问道。
“不过时间若是拖得太久,怕是解药回来也救不了,江姑娘太虚弱了。”
江夫人只能央求府医尽力救治,静立一旁紧锁眉头的顾允安忽然开口道,“大夫,有没有冲喜一说?”
他本来在闭关备战会试,听闻江心婉的情况便登时跑过来了。
原本想着会试之后便向她提亲的,没想现在却见到她昏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也不过是才两月未见而已。
府医一愣,捋了捋胡须道:“医学上没有依据,但民间的确有这样的办法,老夫也曾遇到病入膏肓之人,因为冲喜而病情减轻,我猜想是因为氛围和心情对病人利好,心力增强以至于压住顽疾,所以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
得到大夫肯定的回答,顾允安便转而对江夫人道:“伯母,既然是对心婉好,那我们不妨试试冲喜吧?”
“冲喜?”江夫人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反应过来。
“对,我与心婉本来就有婚约,如今提前成婚也未尝不可。”
江夫人心中亮了一瞬,又忽地暗淡下去,“可是,你们家会同意吗?还有,对你这孩子也太不公平了。”
顾家是簪缨世家,顾允安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前途无可限量。她家心婉千好万好,她也知道如今生死不明的情况下,顾允安是吃亏的。
顾允安如实道:“我与心婉早已相识,情谊相通,今生除她之外,我不会另娶别人。至于家父家母,他们都听我的。”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作为摄政王义妹,家父家母是很看重的。”这便说得很直白了,彻底打消了江夫人的顾虑。
但因他提起摄政王,却让她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敏感如她,早察觉摄政王与心婉不是寻常义兄妹的关系,如今摄政王为心婉取药去了,她还不知道心婉的心意,是属意顾允安还是摄政王。
既然如此,她便不能代替心婉贸然做决定。
她担忧地望了望一脸苍白的江心婉,“再等等吧。”
江心婉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白膜笼罩的世界,像被套在了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只能隐约看到外面的世界,却走不出去。
外面的世界光怪陆离,她向透着白膜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终于在一片朦朦胧胧中,看到了她的现实世界。
她立马走上前去,投过朦脓的白膜看向那个她早离开的世界。
是一处墓园,她的家人和朋友都身着黑衣。母亲和闺蜜都在恸哭,父亲和哥哥面色沉着而哀伤。
她微微眯眼,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正是她自己。
二十四的女孩,笑颜如花,是在国外旅游时拍的照片。
她果然已经死了。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依然穿着书中古代世界的衣服。
所以,她是在书中世界也死了吗?
她现在是个灵魂状态?
江心婉脑袋混沌,耳边也是嗡嗡嗡的,不太好受。
她又求助于系统,询问她到底在什么地方,但是系统一如既往地装死没有回应。
不管了,既然现实世界就在眼前,她先出去在说。
她看着眼前薄薄的一层膜,便上手去撕,但那膜特别有韧劲,撕不动。
她朝着膜外的世界大声呼喊,但是家人却只沉静在悲伤中,似乎完全听不到她也看不到她。
她便又用身体撞过去,却被回弹得跌了回来,撞上另一面的膜壁。
她转身,才看到另一侧的膜壁外,是书中的世界。
在她的闺房里,她一脸苍白地昏迷着,江夫人正在照顾她,而门外是顾允安一脸焦急等待的身影。
目光微转看向另一侧时,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却在夜色中驾马疾行。
第75章
江心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见他行色匆匆,有些焦急,到了一处险峻的山峰,没有路便徒手爬上去。
她转眸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自己”,想起昏迷前告诉他乌绍容的下落。
难道他是去寻解药了?
乌绍容终于说了?
她皱眉想要看看乌绍容身在何处,然而什么都看不到。这个小世界,只能看到她自己和围绕在她周围的人,比如江母,若是江母离开几步便不会再被看到。
但是司徒曜明明离她有数百里远了,却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
所以,在这个小世界,他对她是如此重要吗?
看着他在夜风急雨中攀爬着陡峭的崖壁,心中微异。
也是,在这个世界,他是待在身边最久、最亲近的人。手不觉轻轻隔着薄膜抚摸他清隽冰冷的侧颜。
忽地,见他脚下一划,身形猛地一落。
江心婉心提到嗓子眼,不觉惊呼出声,“小心!”
好在他功夫好,身形一跃很快便借力另一个凸尺稳住身形,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慌乱后,却抬眸看向天际,一双凤眸带着疑惑。
在江心婉看来,这便是透过薄膜在凝视她一般。
但她知道他看不到,因为那双深邃的眸子带着虚空和疑惑,只淡淡地扫了眼便带着失落地垂了下去,继续认真地攀爬。
她很少见到在这双冷峻的眸子里看到情绪波动,所以能如此这般,也证明他是在乎她的吧?
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薄膜,想起这不是他第一次犯险救她。
每一次,她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每次踏着七彩祥云救她于危难的盖世英雄无关浪漫,只是被系统裹挟而已罢了。
真实的他,是上辈子斩掉原身的头颅的那人。
虽然她不是原身,但却寄居在这个他厌恶的妖孽身体里。
她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她都在这个世界死了。
看了看在自己床边哭泣的江母和一脸难过的江玉轩,心中柔软而感激。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是给她这个异界生命家庭的温暖。
也庆幸自己的到来,改变了江家在书中原本家破人亡的命运。
以后没有她,他们伤心过后终究会恢复平静的生活,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再看看司徒曜禹禹独行的清隽身影,没有她……他也要死。
昏迷前她便说过,有她在的最后日子让他赶紧增加时限,可他现在却还在百里之外为她寻药。
看着黑暗中一望无际的山峦,江心婉心知希望渺茫。
也许他到时候会知难而退吧,毕竟他说到底是为了自己奶妈的身份才去涉险寻药的,如果实在寻不到,退而求其次应该是回去尽快利用她还没咽气的时候,尽量增长时限。即便不能有几十年,但几年十年怕是没问题的。
这可能也是她灵魂都飘出来,但是肉身却还活着的原因,说不定就是系统设置所为。
这般想来,系统曾经补偿过她才给司徒曜设置这么坑爹的续命规则,也有可能现在补偿他而让她延续一些生命,或者直接是植物人状态,那么他也能平安顺遂一辈子。
所以,这个小世界到底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如此想来,江心婉便不觉得担心了,她可以平静离开,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自然是想回到现实世界,可是那个世界却已经在举行她的葬礼,她要是出去,还来得及吗?
不管了,她总要一试。
她回到刚刚没有撕开的地方,取下头上的玉簪。
白玉飘翠的玉簪握在手里,她忽地想起这还是当初在白云观时司徒曜送她的,臭着脸夺了顾允安送她的木簪,强行把这个别她头上。
如果是别人,她大概要怀疑是醋了,但是对上司徒曜又冷又臭的脸,自是不会,容易自作多情。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不断冒出来的念头,用尖锐的那一端反复认真地划拉那薄膜。
历经艰险,司徒曜终于拿到了小药瓶里的解药。
雨声已小,他不由得再次看向黑漆漆的天际,刚刚那个仿若天外传来的熟悉声音还萦绕在耳畔,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幻听。
她不至于现在都撑不住吧?这般想着心突突跳了起来,眉头紧锁,把药瓶收好,赶紧回撤。
一路心事重重急赶忙赶地在第二日中午回来了,一身墨蓝的衣服湿润了几回,束发也有些凌乱,略微狼狈,一奔进去便听到顾允安提到冲喜,一时悬起的心放心了。
证明她起码还是有气的,昨夜那一声便不是灵魂出窍。
他终于赶到了。
“心婉如今这个情况,大夫说若是冲喜还来得及试一试,我已经劝服了父母,他们同意,若是可以,今日便可以办简单的仪式,等她好了之后,我们再补办正式的婚礼,绝不会让心婉受委屈的。”顾允安继续游说,脸上是担忧和真诚。
司徒曜听不下去了,大步走了进去,众人这才发现一身风尘仆仆的他,赶紧行礼。
“王爷,药可寻到了?”江夫人急切问道。
司徒曜嗯了一声,转而对顾允安冷冷道:“就不需要顾公子的好意了。”
顾允安温润的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从容答道:“如此便再好不过,多谢王爷为心婉寻到解药。”
这一副自家人的语气让司徒曜眉心微皱,语气更冷道:“分内之事,本王不需要你言谢,心婉也不需要你代她言谢,更不需要你替她做出婚姻大事的抉择。”
顾允安闻言抬眸,一双温和的眼睛微眯,带着探究。
“她的事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旁人没有资格为她做出抉择,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司徒曜眼神冷冷地扫过顾允安和江夫人。
江夫人感受到两个男人之间微妙的气愤,依言道:“王爷说得是,心婉才回家没多久,我和老爷也是这番打算的。”
顾允安看向江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迅速地冷了下来,再看向司徒曜的时候,一向温润的眸子变得寒厉起来,反问道:“王爷不让别人强迫她,那王爷自己呢?”
gu903();司徒曜眸色不可查地黯了黯,“我自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