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酒了?”胡昊皱着眉问,于韫身体很软,身上温度也很低,胡昊忍不住埋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于韫恍若未闻,一个劲儿地说:“你救救它,它快死了,求求你救救它。”
“好好好,我一定救它,你别着急。”胡昊连声答应,打开门,将人弄到家里的沙发上。
于韫往沙发上一摔,迷迷糊糊中清醒了一点,不一会儿便挣扎着要起来。
胡昊按住他:“别乱动,你想去哪儿?”
于韫一下子就安静了,眼睛润地发亮,怔愣了片刻,倏地垂下眼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衣服太湿了,身上很脏。”
胡昊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手上衣服上都是泥,那只小猫身上也都是污水,躺在于韫大衣里,呼吸看起来已经非常微弱了。
“这小东西你在哪捡的?”胡昊问。
“……一个水沟里,我听到了声音,一共三只,只有它还活着,”于韫说着,双手不自觉得紧了紧,他抿了下嘴,“你说会救它的。”
在这种天气被抛弃的小奶猫,没有母猫带,实际上是很难救活。
胡昊不忍心打击他,只好安慰他说:“你先去洗个澡,我给它安个窝,等明天宠物医院一开门,我就带它去看看。”
于韫犹豫着点了点头。
胡昊怕于韫摔倒,接过小猫把人扶到了浴室里。
“你先洗着,我去处理一下这个小家伙。”胡昊说。
于韫双手撑着坐在浴缸边上,低垂着头,许久说了一句:“……谢谢。”
胡昊突然觉得自己耳根热得发烫,呆在这也显得不自在起来:“那什么,我先出去了,换洗的衣服我到时候给你拿过来。”
说完,胡昊匆匆躲出了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他捂着脸靠在门上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里面响起“哗哗”的水声。
说起来,胡昊以前是养过猫的,只不过后来搬家的时候不小心走失了。期间,他也找过很多次,可始终都找不到,这让他一直很自责,所以之后也就没有再动过养宠物的心思。
他想,既然没办法对其一生负责,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徒增羁绊。
他找了一个废旧的鞋盒,一个小的暖水袋,又拆了两块新毛巾,特别软。
暖水袋装满了温水,用毛巾包了几圈放进鞋盒里,胡昊将小猫身上的污水稍微擦了擦,然后放到一个离暖水袋不远的位置。
“希望你能撑到明天,加油吧,小家伙。”胡昊说着将底下的半截毛巾盖到小猫的身上。
处理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胡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比较新的棉质睡衣拿给于韫。
“咚咚咚”胡昊敲了三下门,问:“于韫,你洗好了吗?我给你把衣服拿进去?”
没有回应。
“咚咚”胡昊又敲了两下,依旧是没人回应。
胡昊隐隐有些不安,不做犹豫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许是喝了酒又被热水蒸了这么会儿,于韫此时正光着身子闭着眼,安静地躺在浴缸里。
似乎是睡熟了。
胡昊舒了口气:“真是令人头疼……”
他放下衣服,走到浴缸前,双手插进于韫腋下,想要将人从浴缸里捞起来,他刚有所动作,于韫就皱着眉头醒了过来。
“别在这里面睡,容易着凉……”胡昊忙解释。
于韫或许是真的醉了,看到胡昊离自己这么近也不觉得奇怪,只喃喃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师兄,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说谁?”胡昊边问边把人从水里弄出来,他不知道于韫所说的“他”指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对于韫做了什么。
“他……还有他们,”于韫说着,突然失声一笑就崩溃地哭了,“我从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说他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啊?”
于韫哭得那样委屈,就好像心肝脾肺都要倒出来一般,胡昊听了心里特别难受,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于韫哭虽哭,可人却算不得闹腾,胡昊给他换衣服的时候他也相当配合,只是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哎……”胡昊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胡昊把人扶到床上,让他躺下,还细心地给他盖好了被子。
于韫不一会儿就自己卷了被子的一角,背对着胡昊缩到另一边的床沿去了。
这是他最习惯的姿势。
胡昊睁着眼在床边坐了有好一会儿,起身的时候,床“嘎吱”响了一下,于韫一惊,突然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胡昊愣了一下,坐了回去,尽管于韫背对着他,胡昊还是摇了摇头。
“你晚上吃了烧烤?”胡昊问他,如同每个人见面时的第一句问候。
“……街边的小吃摊。”于韫回答。
“是吗?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吃这些。”
是的,于韫以前从来不吃,就连外卖都很少点,这种不健康的食物以前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是,他今天路过那条小吃一条街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
他不知道今晚自己到底吃了多少,明明这种油腻辛辣的食物让他感到生理性的不适,可他还是疯了一般地往嘴里塞,混合着酒水和雨水,一路辣到身体深处。
“……有些东西,这辈子总要尝试一下的。”于韫说。
胡昊又叹了口气,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他:“……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空气陷入一片岑寂,胡昊知道于韫听到了,因为他看到他肩膀稍微缩了一缩,可这个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不久,于韫那边就传来了他清浅的呼吸声。
“你说的以后有机会是什么时候呢?”
56.
胡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原本打算睡客房,可能今晚实在是太累了,导致他竟然在于韫的呼吸声中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也已经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有人替他盖好了被子,他看了眼手机,北京时间凌晨五点。
胡昊伸手一摸,床边空空荡荡,被窝已经凉透了。
“……唔,于韫?!”胡昊立马惊醒。
回应他的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胡昊连忙起身,找遍了各个房间都不见于韫的踪影。
“该死,去哪了?”胡昊懊恼地锤了一下墙壁,等到他稍微镇静一些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昨天于韫救回来的那只小猫。
胡昊连忙跑回房间,角落的鞋盒里,小奶猫呼呼睡着,身体还是温热的,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胡昊发现它的脖子上多了一条红绳,中间有颗黄金包边的白玉珠子。
那是沈照之前送给于韫的转运珠。
寓意一世平安好运。
默认卷第41章
57.
沈照突然接到于韫的电话,是在第二天的凌晨四点,那时的他一夜未眠,开着车找遍了H市的大街小巷。
从白昼到黑夜,又从华灯初上到晨光熹微,沈照一直在找,漫无目的、毫无头绪。
他不知道于韫母亲身葬何处,也不知道于韫平时常去哪里,他甚至不知道于韫这些年熟知的朋友有哪些……
根本就是无从找起。
沈照这才惊恐地发现,于韫跟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很少很少,即便是关系最亲密的自己,对他的了解也相当有限。
这样的人一旦断了联系就很难根据他的行为轨迹来寻找他。
可即便如此,沈照依旧不想动用任何关系。
他不想让其他人找到于韫,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害怕现在的于韫跟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接触。
沈照的心中只有一个强烈而模糊的念头——找到他,然后带他离开这里,无论他此前做了什么。
“喂,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接你!”沈照焦急地问。
手机里传来于韫轻微的呼吸声,没有话语。
“喂,说话!你在哪?!”沈照是真的急了,他最怕的就是于韫沉默,沉默总会让他感到无端的焦虑,缺乏安全感,进而感到愤怒与暴躁,他现在恨不得穿过电话线把人抓到自己跟前。
沈照听到于韫长长出了口气,紧接着传来他熟悉的清冷的嗓音:“……我在你母亲这里。”
沈照仿佛如遭雷击,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于韫会去那里,这对他来说太反常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沈照直觉不好,“你别乱来,有什么事等我到再说行吗?”
电话里,于韫似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奇怪,给人一种十分哀伤的感觉。
“……不必了,就在电话里说吧。”
“你别挂电话,我马上到!”沈照自顾自地说道,然后带上耳机,发动汽车引擎往疗养院的方向驶去。
凌晨四点的H市,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只偶尔有几辆车开过。
沈照索性将油门一踩到底。
沈照母亲所在的病房在五楼最靠边的位置,房间最为宽敞,是VIP中的VIP,落地窗外有个不大不小的阳台,阳台上摆了不多不少的几株绿植,阳光照着的时候光是看着就觉得生气盎然。
阳台周围是一圈不高不低的金属护栏。
于韫坐在护栏上,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他的双脚没有穿鞋,随意地挂在外面,风一吹衣服头发和脚都在晃,整个人好像随时会掉下去一般。
他半眯着眼,看着远处将明未明的天空。
阳光很快会驱赶岑寂,整座城市正在悄然复苏。
于韫缓缓开口:“关于当初那件事,我感到很抱歉,无论如何,到底是我害了他们……”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也是第一次对沈照说出抱歉。
于韫这个人总是有自己的坚持,即使当初被沈照那样折磨,他也始终没有做出过任何解释。
“只不过,”于韫话锋一转,“我永远不会认可你母亲做的任何事……”
于韫说着看了眼身后必须依赖各种仪器才能勉强维持生命的女人,这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了生命的可悲。
“你知道吗?我母亲至死都没在我面前说过于安清一句不好,我爸……”许是这个称呼已经太过久远,于韫显得有些生疏,“于安清他是被逼的。”
沈照拧着眉,疑惑道:“什么意思?”
于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事实就是,你和你母亲都是同一类人,你当初是怎么威胁我的,她就是怎么威胁于安清的……”
于韫说得很慢,语气不轻不重,没有抱怨,没有责怪。
沈照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母亲和于安清才是合法夫妻啊!
自己母亲才是于安清出轨的受害者,这个认知在沈照脑海里深深扎根了十几年,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其实他母亲才是拆散了别人一家第三者,这让他如何接受?
“……怎、怎么可能?”沈照声音发颤,他极力在脑海中搜寻证据,不知是为了说服于韫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你在沈家的时候我妈视你如己出,你那时明明也很尊敬她的不是吗?”
“是,”于韫承认得很爽快,“我一开始确实不知道这一切,就连我母亲也瞒着我,她或许以为这样我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结果呢?”
于韫苦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她绑住于安清的一个工具,以及,向我母亲示威的战利品……可笑的是,我却一直把你们当做亲人……”
沈照知道,于韫这样说,那么这事多半是真的,可他还是不死心,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亲耳听到的,”于韫伸出一只手,看向天边那缕浮光,“高考前,我不小心听到了你母亲和沈延汝的对话,他问过你母亲何必不择手段绑住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可他还是选择纵容……”
沈照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他此前对此事的认知完全崩塌,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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