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过来一张散发着玫瑰香水味儿的金边淡粉色卡片,期待道,“Monamour,留下个地址好吗?妈妈还想去找你。”
“唔......”神上朔犹豫了一下,他想到自己家里现在绝对不能称得上有序的环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商量着说道,“给您我的工作地址可以吗?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那边.....”
\"没问题,亲爱的,我就是想多看你几眼。\"莫泊桑欢快地答道,她的目光眷恋地抚摸过神上朔的鬓发,轻轻掩面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事情又要麻烦你了。”
“没有......”神上朔顿了顿,小声向这位美妇人反驳道,“能见到您,我也很开心。”
看着莫泊桑逐渐亮起的眼神,白发少年嗫嚅着发出邀请,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垫,“......您愿意到我工作的地方去坐坐吗?”
看着莫泊桑那张过分稚嫩的面皮,他到底也没能说出那声“母亲”,只能采用敬称掩饰一下。
“哦,你可真是我的甜心。”闻言,少女状似惊讶并起之间,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还不是时候,今天能溜出来就已经是我的幸运了。再晚点的话,我可是要应付那个讨厌鬼好一会儿了。”
“再等等嘛,我亲爱的Monamour。”她仪态优雅地撑开繁复华丽的洋伞,正要告别,就听见他们家小宝贝儿闷闷地说道——
“我还有问题想要问问您,这可真不是个好地方......还有,我有恋人了,他也在那这里工作,您不想看看他吗?”
洋伞“砰”得一下被撑到终点,凝固在夏日燥热的空气中。
恋人?他?男性?莫泊桑瞬间攥紧了伞杆,脸上得体的微笑凝固了。她简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发生了什么?刚找回来的小甜心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偷盗走了她们家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白玫瑰?
“阿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宝贝儿?”女人整理了一下起伏的情绪。她先是抛了个媚眼,重新勾出一个妩媚的微笑,只不过带了点四散的杀气,“我改主意了。我刚刚想了一下,我应当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讲。”
她撩起一缕漂亮的发丝,狠狠地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碾过去,“辛苦宝贝儿带路了,我这就过去坐坐。”
......
“你是说圣女大人到现在仍未归来?”铂金发色的男人不悦地阴沉着脸,但他也不能冲心目中的圣少女发脾气,只能压下心中的火气,拉这个脸冲侍奉圣女的侍女地说,“殿下有没有留下口谕或者传回口信来?”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在他的下方,跪下了一排瑟瑟发抖的秀美女仆。他们是狄更斯从法国全国上下搜罗来的,都是样貌可人,菟丝花一样正值青春的少女,专门用来照顾圣女,也就是莫泊桑的饮食起居。说是服侍,实行监视之事,这群女人处于狄更斯的直属管控下,起的就是隔绝外界诱惑,保护圣女内心的纯净圣洁不被玷污。
她们最惹眼的地方就是涂粉涂得活像一撮粉笔灰一样枯败的脸,和像是某种涂料涂过的暖气片一样的疙疙瘩瘩的金发。除此之外,这群女人中的任何一个被丢进人群里,都仿佛是被丢进火盆里的一滴浑水,连个火星的待遇都没有。
“你说我将你们留在殿下身边,又有什么用?”狄更斯勃然大怒,险些踹翻眼前盛满茶点的玻璃桌,他恶声恶气地呼喝道,“既不能规劝圣女远离的凡尘的浑浊,也不能像群苍蝇一样忠心地跟着她。”
“吃白饭的东西.....”他穿着粗气,打的领结上下起伏着。他渐渐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不能将那位圣少女守护在手心的失落感,和欺瞒她的,罪恶的,抛弃感。
一想到拥有这样虔诚信仰的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肮脏的极品,而被神明的少女所抛弃厌恶,狄更斯就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一面想大声嘲笑这样事的荒唐,一面又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中蜷缩着溺亡。
他是个疯子不假,但他也是个带脑子的首领。狄更斯不止一次清醒的明白,如果那位殿下一旦知道十几年前的那桩惊天大谎,他亲手埋下的布局,那位出生在象牙塔里的殿下是一定会为那个懦弱的祭品的花言巧语而心软的,再然后她绝对会被那群横滨恶棍所蛊惑,站到他的对立面。
不,不可以!
一想到那位神赐的少女在他面前掩面哭泣,拿她娇花一样细嫩的指头对他对他施以最残暴的指责,狄更斯的心都要碎了。他曾向神明的御座起誓,要永远守护神明的血脉,完好地将这尊圣少女像带回神前,那位殿下绝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脱离他的掌控。
为此,狄更斯早已先下手为强。他断绝了那位殿下和外界的联系,细致地在殿下的首饰上,例如那颗炫目的六芒星耳坠的中间,小心地做了镂空处理,在中间小小的空隙中塞进了最先进的监听追踪装置,便于他关心这位任性的小姐的身体状态和周遭环境。狄更斯还体贴地让那枚耳钻保有了原先的美貌闪亮,跟原先的耳钉无二无别,看不出半点异样。
但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家伙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亲爱的殿下,那位被惯坏了的骄纵圣女一点也不顾及他忠心耿耿的忧心,总能将这些小玩意儿摘得一干二净。
明明他的处理已经再完美不过了,不是吗?那个自大,狂妄,自我感动的□□木偶,对着枝叶间的碎光敬了一杯茶,满怀悲怆地饮下,好像是喝了一壶陈年烈酒,竟让他的心中也升腾起了类似迟暮英雄的浓烈情感。
多么动人的一幕啊。旁边已经有心软的女仆在悄悄抹眼泪了,心中偷偷埋怨那位心狠的圣女殿下,年龄稍大的女侍从们的眼中也闪动着泪光。只是这些坚强的姑娘也不教人瞧见自己片刻的脆弱,以便更好地守护她们永远的祭祀先生。
真是主仆情深,让人眼眶微湿的美好场景啊啊。
......
“这就是武装侦探社?”莫泊桑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耳垂,难掩好奇地上下打量这栋显得古朴的建筑。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日本,更是第一次游览横滨,这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带着点儿女有成的欣慰,对武装侦探社爱屋及乌。她摸摸神上朔的头发,“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不愧是我的宝贝儿。”
“武装侦探社的大家都很好......”神上朔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他隐约地感觉自己这位“母亲”对自己虽然非常疼爱,但对于乱步先生却有着隐隐的不满。白发少年四处找补着赞美词,活像只叼着猫崽子后颈皮回来的家猫,“我当时刚刚到横滨来,也没有安全的地方,还是乱步先生帮助了我,连这份工作也靠的是先生的支持。”
“哼。”貌美的少女显然不是很吃这一套,她的一对美目上下打量过门里的景象,心中了然,“宝贝儿,这种地方的工作可不好进吧?”
“能力要求应该蛮高的,估计背景牵扯的东西也不少。至于你刚刚说的帮助......”莫泊桑秀美一挑,揶揄地看向局促起来的白毛少年,“别告诉我你的那位先生就是给了你一个面试机会?”
算是基本全中。神上朔脸渐渐烧起来,烟粉色从雪白的脖颈一路轻吻到透红的眉骨。顶着母亲有些好笑的眼神,他只得有些窘迫地点点头,“是......”
“也就是说那位叫江户川乱步的先生,不仅骗了个优质劳力过来,还直接把你套牢了?变了哥恋人出来。”莫泊桑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她眼看着自家的这多易折的白玫瑰害羞地耷拉下来花骨朵,慢吞吞地蜷起浅粉的花瓣,受不了似的轻轻扯了两下她的袖子,小猫儿踩奶似的。
“先生......真的很好。我也真的很喜欢先生.......”
“我们不是,不是套牢和劳力的关系,是......是我一直都爱慕着先生。”神上朔从自己烧得发晕的脑袋里勉强扒拉出几个词儿来。胆小鬼从来都恐惧着当众示爱,这孩子怀揣一种天真的想法,总觉得那些用一颗真心填补,渴望着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要好好地在心头保存才会一直灵验下去。
而与这种宣之于口的恐惧相等同的,就是神上朔不知道如何才能用语言表达描绘这份心间滚烫不安的爱意。
说起来,身为一个新晋作家,文风也还算过得去的他能操纵的词句有的是,随手抓一把捧出来的词儿都有的挑,但奇怪的是,这些华丽妥帖的字词一旦跳到了爱情的组织轨道上,就活像跳进了次氯酸里,褪色效果一流,只能干巴巴地在格子里依偎着。
神上朔不是觉得他们空泛,就是觉得已经太脱离实际,怎么写怎么说都满意不起来,只能暂且放在一边当作废品处理。
所以刚刚那一下,他能够在自己刚见面的母亲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感情,让自家先生的印象好那么一丁点,就已经消耗掉他的全身力气了。
触及到白发少年可怜兮兮的柔软目光,莫泊桑的心“噗”得一软,情不自禁地刮了刮初入爱河的年轻人的鼻尖。她难得心累地叹了口气,心中对江户川乱步此人的微词也轻了点,转而轻轻拉起这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的手,
“你还真是......就这么一头栽进去了。”莫泊桑没忍住有些好笑地调侃道,余光瞟到自家孩子更委屈的小眼神儿,她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位风情万种的女性弯下腰来,吻了吻孩子的前额,安抚道,“我先看看,我就只是看看我们家Monamour心心念念的先生在评价总可以了吧?”
“相信我亲爱的,我绝对不会做什么过火的事儿。”
第62章
......
"您好,请问......"与谢野晶子听到敲门声,赶忙跑到门前拉开门,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原本趴在桌子上嚼粗点心的江户川乱步“啪”得一下坐起来,手忙脚乱地堆好眼前一看就不成熟的零食山。
他匆忙摆正自己的帽檐,小心地看向门外,白嫩的小脸蛋儿上还有几道淡粉色的睡痕,就像是猫猫脸上细长的胡须,随着呼吸一翘一翘的。
“你好。”一打开门,莫泊桑就冲着与谢野晶子盈盈行了个淑女礼,扑面的活色生香另短发医生微微一怔,探询地看向跟在后面的神上朔。后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害羞地冲她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与谢野晶子心中打了个问号,但出于对团宠的信任,她还是给这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普通角色的女人让了路。
心存疑虑的女医生回想了一下,在后面拿胳膊肘轻轻捅了捅神上朔,冲莫泊桑的方向稍微一指,无声比划道,“这是谁?”
她相信借给她们家小可爱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搞外遇,所以这个拉着他小手的少女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情人。可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看上去有那么几分熟稔,眉眼间也有几分相似。
神上朔嘴唇动了动,缓缓挤出几个微弱的音节,轻得像是要消散在空气中,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妈妈。”
他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小了,走在前面的与谢野晶子一个字也没听清,只听到了几个不强的响动。她随意地一撩头发,转过头来回答道,“小神上?你刚刚说什么?”
“她说,我是他妈妈。”莫泊桑脸上还是得体的微笑,目光越过与谢野晶子,暗含鼓励地看向神上朔。她端庄地坐在国木田拉开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膝上,“如各位所见,我今天很幸运地找到了小宝贝儿,跟他有了一个很愉快的下午茶。”
“请不要紧张,我就是来看看这孩子工作的地方。”她又浅笑了一下,精准地看向江户川乱步,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伞柄,“您能理解一位母亲的心愿,是么?”
“嘶——”与谢野晶子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赶忙把神上朔拉到角落,远离磁场“滋滋”作响的中央地区,震惊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妈妈?”
她又多看了两眼正跟江户川乱步你来我往的莫泊桑,“真是位美人不假......你跟她是怎么知道彼此的?什么时候碰上的?我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短发医生恍然道,怪不得乱步先生自打小神上出去以后,就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在座子上翻漫画,活像只被社长提起后颈皮的黑猫。
原来缘故在这里,她当时还想着别是这俩人如胶似漆得腻歪了,吵起架来了。
“我们是今天才见到的,就在那家我们常去的甜品店里......”神上朔拉着与谢野小声解释。
与谢野晶子:“你们才见了一面?”
“不是......”她皱着眉,重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言笑晏晏的莫泊桑,进一步说道,“不是我泼凉水......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说真的,我很怕你受骗。”
特别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
“我.......”神上朔一时语塞,他手头上确实没有类似DNA证明这种有力的证据,他总不能直接说他们两个母子之间有血缘感应吧?
看着神上朔纠结的神色,女医生心中了然,心中的疑虑浓雾几乎凝成实质。她冲着法国女人的方向狠狠眯了眯眼,一心认定有人拿亲情这样东西不要脸地诱拐了她们家小可怜。
白发少年看在眼里,心中焦急,正想要再解释几句,就听见原本交锋的两个人都停下来了,整齐地看向他们这个小角落。
女人冲他安抚一笑,示意他将这个交给她来处理。她温和地看着冷笑出声的与谢野晶子,不甚紧张地抿了口茶,“亲爱的小姐,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哦?”与谢野险些气笑了,讽刺出声,“谈什么?是谈你欺骗了他?还是打算谈谈拐带这孩子的事?”
“哦不,我怎么可能欺骗他,我的Monamour?他无人可以替代。”莫泊桑好笑出声,“不过我倒是很欣慰他有你这样可爱的同事,至少可靠成熟些。”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江户川乱步,后者一脸憋闷,满脸控诉地憋着小脸儿看向神上朔,小眼神委屈得恋人心都要化了。
你妈妈她不喜欢我!她居然会不喜欢乱步大人!你要我怎么办嘛?
“还有,其实要证据什么的也不是没有的......”莫泊桑不慌不忙地补充,“Monamour体内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血液暂且不提,关键性的好东西可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
“那可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是我唯一的Estelle,啊不,现在是阿朔了。”
她轻轻抿了抿嘴,像是要将这两个亲昵的字眼放到舌尖上品尝,痴迷地重复道,“阿朔......”
“妈妈?!”顾不上害羞,神上朔有点惊慌地摸上自己的肋骨,“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个更漫长的事情了,Monamour。正好,现在的我有这个功夫讲给你听了。”
“我是来自【神秘岛】的莫泊桑,异能力——《像死一般坚强》。”
她含笑看向掩藏了一半光影的楼梯,“现在我可以继续了吗?‘银狼’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