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二哥。”
他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亲人,是生生死死都不容分割的二哥。
☆、第16章
“提亲?”
和苏暻綉一并被叫来主堂的还有大夫人,她似是听着了什么天大的奇怪事,语气里满是惊异道,“还是陆家主动来提的?”
“嗯!”大当家抿了一口热茶,单从口气里来听,倒是看不出他对此事抱着一个什么态度,“说的是陆浩轩的亲姐姐,朝中从二品尚书左大人亲妹的在陆家的嫡出长女。”
这身份,配唐丰怕是都绰绰有余。
只是...........
大夫人抬头去看自己那拿着信函便是一阵手抖的儿子,“暻綉,你同这陆家人往日里有过接触?”
像是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苏暻綉面色略显难堪,这般好的一门亲事不说旁的话,人家来提了,他们家那是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无端端请了尊大佛进门,还不知道人家是为什么来的,心下如何能不慌张?
“没有。”苏暻綉摇头,“我同陆浩轩的关系并不好,旁的人更是一个也不认识。”
大夫人更觉得奇怪了,“这陆浩轩倒是在姑苏混过一阵儿,不过人家来也是冲着讨好九王爷来的,咱们两家生意上还有碰撞,按理说不该啊,他家条件这般好,嫡出的大姑娘许配给哪家官少爷不合适?独独来求咱们?还是主动递的这信,这简直不可思议。”
“暻綉。”大当家唤了一声自己这宝贝儿子,“这事儿你当如何看?”
苏暻綉仍是难堪,他分明是开不了口。
难道要拒绝陆家?
此前做生意压着人家的脑袋,这家里头个个都是心惊胆战了小半年,生怕人家记着这仇得拿官场上的手段来压,不过好在后来瞧着人家陆家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所以这才放心大胆的敞开手去发展,就这,还没少给上头塞钱,如今人家给递信提亲那都是看得起,苏家不感恩戴德就罢了,竟还妄想回绝?
看儿子为难,大夫人便也知道这孩子虽是心里不愿意,可始终也还是在为家中着想,于是便从中说和道,“这样吧,亲事说了倒也无妨,且不说双方长辈见面的事儿,这陆浩轩不是正好在姑苏?咱们先把他寻到家中来吃一顿,问问这事儿是怎么起的。”
总不得平白无故俩孩子也不认识,就莫名其妙的跑来下嫁给他们苏家吧,何况就凭这陆家的身份地位,如何看这婚事那都是赔本的买卖,倒是苏家,平白攀上了一门贵人。
生生捡了个大便宜,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实在是丢人的要命。
此前应了九王爷的衣裳该赔还是得赔,苏蓉绣这几日哪哪也不去,裁了一块儿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上好绸缎,那本是她想要留着给二哥新婚时做礼物的料子,如今思衬许久,想她二哥成家的事儿许是还得再拖个几年,就干脆先拿出来给那开罪不起的祖宗用了。
里衣内衬什么的做起来倒是手快,就是外衫最麻烦,衣襟袖口全得绣上卷云纹图案,比着自己此前穿回来的那件裁,明纹暗纹讲究一大堆,三两针下去后还得再端着自己的绣棚左右瞧上好几回。
对称吗?就九王爷那挑剔劲儿,怕是偏一针都能再被给退回来。
“买回来了,买回来了,娘呀,可累死我了。”小狗惊惊咋咋的一路从院门口冲进房内,手里抓着一团粗布,进屋就给随手往那桌子上一甩,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喝下,不解渴,再倒一杯,还是不解渴,再倒一杯,最后嫌着这一杯一杯的实在是太浪费功夫,干脆将茶壶一拎,咕噜噜的直灌了自己一整壶凉茶进肚子里。
苏蓉绣埋头收了最后一朵卷云纹的针尾,这才起身来瞧。
伸手展了展那件托小狗出门去给贺鸣买的新衣裳,麻衣粗布,做工不精,一瞧便不是出自苏蓉绣的手,只是如今却也无奈,苏蓉绣将那衣裳折好,再伸手去拍小狗的肩膀。
“一会儿你再跑一趟,去南院的工人房把这衣裳交给贺鸣吧。”
知晓苏蓉绣这几日被欺负的厉害,小狗便也就不顶她的嘴,而且送衣裳也不是大事儿,至多再往外跑一趟罢了,只是,“去了就告诉他是外头买的?”
苏蓉绣低头想想,便说,“就说是我做的吧。”
“可是这玩意儿一瞧就不是你做的,何必骗人家呢?”
“他待看出来自然就明白了,不肖你去多嘴。”苏蓉绣伸手敲那小狗的脑袋,“多余的话以后不准说。”
小狗道,“那你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要给人家做。”
“我哪知道。”苏蓉绣回头瞧瞧那绣棚之上的衣衫,也不能说是九王爷不准自己给别的男人做东西所以才这样,虽然他人也不在,可冥冥之中总有预感,违着那位爷的意思便定不会有好事儿发生,于是苏蓉绣只好认了这个怂,她道,“再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九王爷要我们衣裳还是得赔给他,我只有三天的时间,得做两件,昨晚都没睡好,你现在倒还倒打一耙怪上我了?”
别的不说,这事儿怪小狗,那便是真怪对了人。
若非因他而起,苏蓉绣想自己再躲在唐家那院子里藏个一年,等九王爷一走,欢欢喜喜回家,什么事儿都没有,哪晓得莫名其妙的出了这遭。
小狗撇嘴,倒也算是认了苏蓉绣的这番说辞,他起身道,“我去送衣裳。”
于是再没了废话,只愧疚难当的埋头捡了衣裳就往外跑去。
苏蓉绣望着那背影摇头,想起时间由不得这般耽搁,只好再坐回那绣棚跟前,揉着腰颈一针一线接着赶工。
从小到大也没这般过,定好的规矩夜里不做活,结果还是被这天杀的两件衣裳给搅合的乱七八糟。
苏暻綉今日本是答应了苏蓉绣要来替她瞧伤换药,三妹妹做着衣裳还眼巴巴的在自己这房间里等人来,哪晓得她家那二哥一听陆家说的亲事,就根本顾不得这头的事儿,只管连滚带爬的往那唐家跑,揪了唐丰的衣领子出来张口就问。
“陆家那事儿是怎么搞的?我跟姓陆的那厮八竿子也打不着,他做什么非得把他那姐姐往我身边儿凑?”
“哥哥你先冷静一点儿。”唐丰也是被折腾的头疼,那头好不容易从九王爷那找了个借口往外跑,这头就被苏暻綉给拽着问话。
要说这事儿找唐丰也算是找对了人,因为一开始陆苏两家生意对撞的时候,就是他唐丰从中牵线打的这个圆场,苏暻綉和陆浩轩的交情不深,两人连一块儿上桌子喝酒的次数都能用一只手给数出来,后来双方不闹事儿,那全是看的唐家的面儿,这才和和气气这么多年,不然就陆家的势力,苏家哪敢压着他们办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架着苏暻綉的脖子就把人往宅院深处里拖,这唐家最近进进出出,人多眼杂的紧,苏家这哥哥跟苏家那妹妹一般不长心眼,哪晓得这人心险恶,唐丰只觉得自己是为这兄妹两个操碎了心。
“姓陆的疯了吧,他把他姐姐嫁给我能捞着什么好处?”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躲到庭院最深处这才站定,苏暻綉推开唐丰紧紧按住自己唇舌的手指头,白皙的面容之上愣是被压出了几条红红的手指印来。
看苏暻綉气急攻心,唐丰这才说,“陆浩轩现在就在我家里,你要实在想问个清楚,不妨现在就跟我往主院去一趟。”
“姓陆的在你家?”苏暻綉略微吃惊,随后立马又问,“他在你家做什么?”
“九王爷在我家,你说他来干什么?”
“............”
苏暻綉目瞪口呆,脑子里空荡荡一片显然对这些朝堂之上的斗争还绕不过弯儿来。
“我看他把他姐姐送来你们苏家,恐怕也是为讨好九王爷做的事儿。”
“............”
“你傻啊,你好生想想,九王爷这人到姑苏三月有余,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那么多,可他就宠幸了三妹妹一个,虽然当天办完事儿当天就把人给送走了,可是,第二次瞧见不是又招幸了一回吗?而且那贴身的衣服都给你家三妹穿了回去,意思这么明显你还想不明白?”
“可是。”苏暻綉心下一颤,“九王爷也未给三妹名分,万一他只是想玩玩,陆家就这么把嫡出长女送来与我结亲,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我起初听见这事儿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一打听,你可晓得,九王爷这么多年,真正往床上带过的姑娘。”说起这个,唐丰面上还起了几分尴尬的神色,他稍稍凑近一些苏暻綉的耳朵旁边道,“就你家三妹一个。”
苏暻綉面露惊恐,口气里全然都是不相信,“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九王爷。”
“我晓得是九王爷,所以我吃惊,你吃惊,大家不都跟着吃惊吗?陆家那边儿在皇都城里有做大官儿的,估计是听着什么风声了,所以这才赶紧跑来先和你家套个近乎再说。”
苏暻綉彻底懵了,“那,我家三妹她............”
“三妹妹这事儿,说真的,自求多福吧。”
唐丰无奈的伸手拍了拍苏暻綉的肩膀,从他这个局外人又稍许偏向些苏家的立场来看,苏蓉绣这姑娘宁肯一辈子躲在她家二哥背后规规矩矩做个小绣娘,那也绝对比跟九王爷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一块儿来的安稳。
再说人九王爷是个什么身份,那朝堂上搞站队的事儿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了,皇子王爷们为了巩固地位同权臣结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九王爷往后的正妻绝不可能是区区一个商户家里头无足轻重的庶女出身。
就苏家三妹妹那绵软亲和的性子,以后若是跟着九王爷走,得宠便还罢了,不得宠,那还不得被那九王爷身边的权臣之女给抽筋扒皮,嗜血拆骨给吃个干净?
☆、第17章
七月的姑苏,红睡莲花期正好,素传九王爷爱清水出芙蓉,故主院的这个莲花池还特地再在原池的基础上挖大了三五倍,尽是种了一片养眼的粉荷花,塘上架了桥,池中还能放上一条小船,供两至三个姑娘们入塘采莲。
陆浩轩来的时候这院子里正是热闹,皇都城内人人都知这当朝九王爷生性浪荡,最是喜欢看漂亮姑娘,可人家看归看,又愣是不肯伸出个指头来碰碰,这做法也是让人心下直道奇怪。
“九郎说这一批姑娘都是从养莲的农家里精挑细选来的,最是干净,浩轩若是喜欢,不妨带一两位回家,就当是本王回你上次送的那只白玉麒麟枕的谢礼。”
人来时,那九王爷还是懒洋洋的斜靠在那树下的软榻上微阖双眼,闭目养神。
身旁的丫鬟们手握团扇伺候着扇些凉风,赶赶蚊虫,好让主子能歇的更安稳些。
陆浩轩一来便规矩行礼,九王爷和和气气睁眼同他寒暄几句后便又靠着休息,不好打扰,又不好直勾勾的盯着人瞧,陆浩轩便只好将自己的目光移至那塘中。
九王爷此人喜好奇怪,他招人来,管是看也不看,那戏也得做足了全套,喊你来赏花你便得开开心心的赏花,喊你来采莲你便得高高兴兴来采莲,姑娘们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里不晓得含着几分真心,陆浩轩只是望着那处琢磨旁的事儿,谁曾想这九王爷何时睁了眼,当他看呆了还无心会错意。
陆浩轩心下一怔,忙忙收回目光,心知上回送的那麒麟白玉枕也是被人转头就扔给了唐丰,又怎敢斗胆要这祖宗给回礼?
“王爷这片荷塘养的太好,在下一时看入了神。”
陆浩轩微微颔首,小声解释,话头很少,但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对方,我只是在看花,并没有瞧人。
宁清逸挑眉一笑,他朝外伸手,身旁的丫鬟便立刻低头来将他扶起。
“早前就说九郎挑姑娘的眼光太差,他还不肯信,一定要说送过来的都是姑苏城一等一的漂亮,可是你瞧,那船上的几个,脸上虽是笑着,可眉头却是能夹死苍蝇。”
陆浩轩,“............”
合着这么大的太阳您老都晓得找棵大树遮阴,却把姑娘们赶去池塘边上晒着,那塘子里的游船看样子您老这么爱干净的人一定也不会去坐吧,您老知道那塘面上头有多少蚊虫吗?您老晓得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给叮了咬了身上得多难受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姑娘们还肯笑两声给你听都是给你面儿了,要不是瞧着九王爷的这个名头,怕是那纤弱温柔的姑娘们都能单手扛得起木船来拍你这只狗头。
陆浩轩无语的厉害,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口头一顿,心里将人给臭骂一通后,这才笑道,“九郎挑人的眼光差,在下挑人的眼光倒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九王爷可有兴致?”
“哦?”宁清衍的语气稍稍拔高一些,随即又立刻低沉下去,他嗤笑一声,像是不信,“若再是送一帮连衣裳都穿不规矩,说话口音奇奇怪怪的女人来,本王可是要翻脸的。”
陆浩轩额前一抹冷汗,满含歉意的忙忙弯腰赔礼道,“上回是在下疏忽,惊扰了王爷。”
宁清逸随意一摆手,当是说了一句‘不妨事’。
上回那事儿非得往陆浩轩身上怪罪那也是冤枉了他,要说这当人狗腿子鞍前马后这么久,瞧着那苏家三妹妹才算明白这九王爷就喜欢那种柔弱温顺,规规矩矩,含蓄内敛,同男人多说半句话都得臊红了脸的娇软姑娘。
而自己此前不知情,收了几个胡人进贡来的胡女,当那九王爷禁欲禁成这般也是没找着床上的乐子,姑苏本地的姑娘们那是一个比一个含羞带臊,你指望她们在床上给你哼哼一声,那简直都是异想天开了,稍稍几句流氓浪荡话便是能将人给悻哭,实在半分情趣也没有。
而这胡女却是不同,衣裳从来不会好生穿着,身姿婀娜,几片红布将胸臀一裹,身上披着的便全是若隐若现的轻纱,跳起舞来那身姿曼妙不可言,人往你身上一靠那便是能化成水,一路点火撩拨的人兴致颇高。
活了这么久,陆浩轩还是头一回在床上被女人牵着走。
这不尝着了些新鲜玩意儿,觉得寻到了宝藏这才将人献给了九王爷。
以为男人总是能在某些点上有共同,结果哪晓得人家九王爷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姑娘刚进屋,人还没见着,这香味倒是先熏的他连打了三四个喷嚏,看着那不成体统的穿着后更是沉下了脸色,再一听那抑扬顿挫,如山峦起伏般怪异的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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