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有我护着。”
“对啊。”唐丰不解的摆手道,“可是你家三个妹妹,你为什么只顾她?”
“因为她............”
保持姿势不动,唐丰还在等一个回答。
对啊,为什么?要说唐丰对苏蓉绣的好感,那全是被苏暻綉这么个货给影响的,有人天天怼在你耳边说我三妹怎么怎么好,我得怎么怎么护着她,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儿,三妹又挨了罚跪了一整夜的祠堂,这个红糖熬了生姜拿回去给我家三妹吃,三妹身体不好得好生照顾她才行。
天天听这些,谁能不被洗脑?
苏暻綉莫名其妙遭人反问一句,自己倒是也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明明家中三个妹妹,为什么他就偏爱三妹妹呢?
对啊,为什么?
疑惑一旦在心里头涌起,那些奇奇怪怪的记忆便突然凶猛的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拼接开来,何况再仔细想想苏蓉绣小时候的事情,便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记起那时候,即便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是拿给姐妹们分,大姐从来不争不抢,四妹五妹闹腾的最厉害,但好东西分到后来,反而是苏蓉绣分的最多不是吗?
分的最多,过的反倒是最简朴,她的那些东西都去什么地方了?二哥最疼爱的妹妹,从来埋头将自己锁在院子里一声也不吭,妹妹们争抢,苏暻綉从来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苏蓉绣这边儿,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三妹善良单纯绝不会不讲道理同人作恶这样的思想先入为主了吗?
三娘以前骂了她一句狗娘养的,第二日就摔断了一条胳膊。
四娘以前毒死了她的一条小狗,第二日就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结果拉了整整两天肚子。
大姐以前说了她一句不是,第二日贺家公子就登门来拜访,说是三姑娘给自己娘亲做的那套衣裳实在太合心意所以必须得亲自表示谢意。
分明............
分明以前发生那么多不合情理的事情,难道真的全部都只是巧合吗?
苏暻綉突然害怕的僵直了自己的背脊,想到四娘房门前挂着的那一条血糊糊的手臂时,额头间冒出来的是一阵接一阵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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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姨娘丢了孩子,圆滚滚的肚皮毫无征兆的就这么平坦下来,碰着这种事儿还能再捡回一条命来,实在是福大命大,只是人活着却跟丢了魂儿一般,元气大伤,本就刻薄的面相更加消瘦了几分下来,瞧着倒是更显难看了。
大夫人端着人参鸡汤喂不了两口,见四姨娘也吃不下,便将将汤碗交给了身旁的丫鬟。
三姨娘站立在一旁,因着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的事儿,所以自然也没放在心上,不比大夫人装都得装得有几分沉痛,她只眼底里还带着几分瞧好戏的神色直接说起了风凉话来。
“就说这下等奴仆一旦枉死,身上的怨念最是重,你说你也是,平日里仗势欺人也就罢了,可碍着人命的事儿如何也该有个度,这下子倒好,作孽做到了自己身上,你说你怪得了谁?”
四姨娘身子抖的厉害,孩子没了她自然是最伤心的一个,本来后半辈子站稳脚跟、荣华富贵就全靠这么个种儿,结果却是这样虚无的说没就没了,早上急着喝水自己动手去推的门,那摇摇晃晃挂着血水的胳膊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吓的自己没了半条命不说,还结结实实往地上摔了一个屁股墩。
那时疼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这时的恨更是恨不得同周边这些冷嘲热讽的家伙们一并玉石俱焚。
四姨娘红着眼珠子去瞪三姨娘,只有大夫人不知真心假意的坐在这处,无奈叹气摇头后才劝着这两位侧房的妹妹道。
“好了,平日里斗嘴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想管你们,可现在出了这般祸事,都是姐妹还说什么风凉话?”先是呵斥了三姨娘,大夫人又才转向四姨娘道,“这话我本来不想说,可那小狗到底也不是咱们家买回来的,虽说吃着咱家的饭,住着咱家的宅子,可你这处罚不经过人家房里的主子就仗着大当家的威风胡作非为,又如何能堵悠悠众口?”
大夫人同大当家相敬如宾,虽是夫妻情谊并不深厚,可这女人背后的家族势力也不容小觑,大当家一直对她颇为尊重不说,人家膝下还有个板上钉钉能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四姨娘紧咬嘴唇,愣是把满肚子火气压了下去,她一张嘴便是带着哭腔,双目红肿的伸手拉住了大夫人的手指。
四姨娘哭道,“姐姐,就算我处罚那奴才越过了蓉绣的手,可是她也不该这般迫害她的四娘啊,当年她娘亲病重的时候我是如何照顾她们母女俩,她半分不懂感恩也就罢了,一个姑娘家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来残害手足骨肉,她难道不比我胡作非为的更过分吗?”
三姨娘阴阳怪气的在一旁道,“蓉绣这丫头虽然脾性古怪,可是你如何就能断定这件事情一定是她做的?”
四姨娘喊道,“那晚我房里的丫头起夜时亲眼瞧见她出现在我这松香苑门口。”
“出现也不能证明人家是来害你的吧。”
“不是来害我?”突然拨高的声线,四姨娘的声音尖细刺耳,她直冲着三姨娘叫喊道,“那天晚上那么大的雨,你去问问她不在房间里睡觉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屋院旁边?”
“出现在你屋院旁边就是害你?那指不定是你平日里苛刻下人,院子里的丫头们记恨在心才做的这事儿呢!”
“你............”被人气的一时涨红了脸,四姨娘本就身体虚弱,遭人再这么一刺激更是连连咳嗽不止,粗气连着喘了好几口跟是透不过气来了一般,身子弹起一半来又摔回去,手指头指着三姨娘抖个不停再按住自己的胸口。
大夫人皱眉,向来端庄的女人自然是见不惯这等混乱吵闹的局面,沉眸瞪了那三姨娘一眼后,才将将止住了一场骂战。
示意一旁站着的丫鬟去给四姨娘顺气,待咳嗽声止住一些后才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许乱说,蓉绣娘亲虽然死得早,可我这个做大娘的还在,她若是做了错事那我自会家法处置,可若不是她做的,你这张口就来的毛病也该好好收拾一回。”
四姨娘仍在重喘。
三姨娘见状忙见风使舵道,“大姐说的对,要戳人脊梁骨也得拿出证据来,蓉绣娘亲不在,咱们不管是大娘三娘还是四娘那都有照顾她的责任,往孩子头上砸锅可不是长辈该做的事儿。”
四姨娘冷哼道,“真是令人吃惊,三姐您竟然还知道自己有照顾蓉绣的责任呢。”
“好了。”大夫人再次加重口气打断道,“一见面就掐架,你们两个谁有点儿做长辈的样子?这事儿既然有人怀疑蓉绣,那便把她给喊过来,大家当面对质,是对是错说个清楚明白,我就不信在苏家还能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颠倒黑白。”
话毕,房内并无人再有声响。
大夫人环视一周,再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人?”
三姨娘为难的压低了些声音道,“大姐,那什么,听说九王爷昨晚在蓉绣房内住下了,这会儿人起没起都不晓得,谁敢去叫人啊。”
大夫人皱眉,“九王爷昨晚住在蓉绣房里?”
三姨娘点头,“是啊,听说暻綉想把蓉绣送给唐丰做小妾,结果这话不知如何让九王爷听了去,蓉绣晓得后怕九王爷生气就赶紧跑去唐家解释,俩人昨儿个晚上还欢欢喜喜的去逛了灯会,大抵是逛累了,九王爷将蓉绣送回来后就直接在蓉绣房中住下,大当家和暻綉昨晚亲眼瞧见的。”
大夫人皱眉,此刻的心情怕是和昨晚的大当家一般无二,只觉得这九王爷登堂入室的跑来人家家里头睡人家未出阁的闺女,实在是过分。
于是沉吟半晌后,她又才抬头道,“大人懂事不能去,小孩子总是能去的吧,找个人让苗绣去她三姐的院子里看看人起来了没,要是起了,就让她来她四娘房里坐下喝杯茶。”
苏苗绣和苏菀绣都是三姨娘所出,这会儿听见大夫人要拿自家姑娘去冒险,心里自然是不乐意的,何况这九王爷是个什么毛病全姑苏哪个不知道?连唐丰都不敢去招惹的人,苏苗绣又哪里惹得起。
“大姐,苗绣这孩子年纪小又莽撞,若是过去冲撞了九王爷,怕是不合适吧。”
“冲撞了正好让她懂点儿规矩,整日犯了错你就拿年纪小这事儿来搪塞我,姑娘家十四岁了还不好好教养,你是要等她以后嫁了人再让婆家的人去管教吗?”
看大夫人动了火气,三姨娘这才闭上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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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苏蓉绣早上倒是起得早,睁眼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去看房梁上的九王爷还在不在。
伴随着抬头那个动作的就是一声吃惊的感叹,要知道苏蓉绣床榻的这个位置是最能清清楚楚看到那道房梁的,昨晚那么暗的光线抬头都能瞧见的那一团黑影,竟是在太阳都升起来的时候变成了透明一片。
人呢?
九王爷又丢了?
九王爷在不在其实苏蓉绣也并不在乎,可偏是这人在她房间里丢的,那这话可就说不清楚了,她可怎么跟唐丰交代?
稍显惊慌的正要掀被子起身寻人时,突然从身旁搭过来的一条手臂吓得苏蓉绣整个人都炸了毛。
“啊~”
短促而慌张的失声尖叫,苏蓉绣说话不喜欢把自己的尾音拖到太长,所以此前宁清衍才嫌弃她撒娇叫九爷的时候声音不够好听。
手臂搭在身上很沉,触感来的太过明显,有理由相信这不是个梦,被吓到所以叫了一声后,苏蓉绣下意识的便想伸手去推开这条胳膊。
忘记自己拿被子将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的事儿,苏蓉绣刚一伸手就打到了厚重的棉被,自己被捆的动弹不得正急出了满头大汗,宁清衍那厮竟就这般含着笑意撑起自己的脑袋来。
和苏蓉绣四目相对时,空气有瞬间的凝固,随后苏蓉绣就感觉自己被人敲了一闷锤。
他不是在梁上吗?什么时候来床上了?
摘了发冠,长发落肩,一袭轻薄内衫躺在里侧,望过来的面容之上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慵懒,眼底的困倦更是证明了他确实是躺到床上之后还睡了一觉。
苏蓉绣彻底崩溃了。
本来让被子裹住也想往床下滚,谁晓得宁清衍提前一步看清苏蓉绣这意图,隔着一层被褥搭在姑娘腰身上的用了力的按住,苏蓉绣蹭了两回发现自己动不了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
张了张嘴,废话没多说,口干舌燥一整晚睡不好,临了临了好不容易睡了会儿,还让这登徒子给钻了空子,苏蓉绣倒是想跟评书先生口中那般贞洁烈女一样遇着这些轻薄之徒就抬手甩个大耳光出去,可就九王爷的身手,自己这巴掌落不落的到人家脸上还另说,问题是这会儿她这软趴趴的小爪子拿都拿不出来。
苏蓉绣又跟条小肉虫似得在那被褥里头拱了拱。
“九爷。”知道这祖宗又使坏呢,硬碰硬也玩不过人家,比力气就更别说了,苏蓉绣估计宁清衍让她一只手一条腿自己都未必是对手,昨晚被人逼着撒娇的余怒未消,今天一早又得来一回,心里骂骂咧咧好一阵儿,苏蓉绣才轻声道了句,“热!”
宁清衍眼底带笑,伸手还将那被褥再替苏蓉绣盖严实了些,“昨晚看你裹的那么紧,本王还当你冷呢。”
苏蓉绣避开那坏家伙的目光道,“昨晚是有些冷。”
“这会儿不冷了?”
“这会儿有些热。”
又遭人给逗乐,宁清衍这人一乐起来自个儿都收不住,‘咯咯咯’的笑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松开了使坏按住苏蓉绣的手臂,刚伸手去拎起了被褥的一角想要放这小丫头出来,耳畔一侧似乎又听见门外有人‘哒哒哒’的再朝这屋门口跑。
宁清衍手下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朝外望去。
“三姐,三姐,三姐你起床了吗?大娘寻你去四娘房内说话呢!”
苏苗绣也只比苏蓉绣小上两岁,但因着人家有娘宠有娘顾,所以不论模样还是行事作风给人的感受都是这两人差了十来岁的距离。
听着这动静苏蓉绣也是明显一惊,不过还没等她着急起身穿衣裳准备去开门的时候,身侧那男人倒是手脚麻利的翻身而起,腾空从她身上越过后起身还不忘顺手将床帘给放下来。
宁清衍的外衫就挂在苏蓉绣平日里用来架衣裳的杆上,他只随手一扯,便将袍子给披在了自己身上。
“三姐。”
小姑娘又叫了这么一声,不等宁清衍应声或是上前去给她开门,人就已经莽莽撞撞的推门跑了进来。
屋子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大男人,还是个自己不认识的,任谁见着都得心生疑虑,至少得要琢磨琢磨这家伙是谁?
看见人,苏苗绣往屋内跑的动作便是一顿,虽是知道前几日三姐总是挨大娘的骂,而且自己娘亲也背后说了不少苏蓉绣有娘生没娘教,下贱胚子败坏门风这之类难听的话,可终归是年纪小,苏苗绣还是不太能懂这些在自己看来奇奇怪怪的事。
“你是谁呀?”小姑娘望着宁清衍,呆呆的问了这么一句。
宁清衍个子本就偏高,就连苏蓉绣这样的也得抬头去瞧他,更别说这还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妹妹,衣裳的扣带只系了腰间一条,还是那副登徒浪荡子的模样,宁清衍一撩衣袍便蹲在了苏苗绣的跟前,他挑眉笑道。
“你是谁呀?”
苏苗绣眨眨眼睛,“我叫苏苗绣,我找我三姐来的。”
“你三姐是谁呀?”
小姑娘扣扣脑袋瓜子,然后低头扳着自己的手指头道,“三姐就是我家二哥的三妹妹。”
“那你家二哥又是谁呀?”
“二哥叫苏暻綉。”
“苏暻綉又是............”
“苗绣。”本是看宁清衍将床帘放了下来,苏蓉绣便立马翻身坐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裳,昨晚睡觉的时候就没脱,而且看模样宁清衍也没动过她什么,本来自己也就不太想去四姨娘房里,想着宁清衍出面将自己挡了这事儿也不错,哪晓得这么个坏家伙张嘴就是不分场合不分年龄的到处调戏姑娘。
整理好衣着,苏蓉绣这才皱着眉头掀开床帘,大步上前冲上去将妹妹往自己身后一护,这才跟着蹲下身来按着那小姑娘的肩膀道,“去告诉大娘,三姐马上过去。”
苏苗绣越过苏蓉绣的肩侧再望了宁清衍一眼后,这才点点头跑掉。
揣着对宁清衍的不满意,苏蓉绣起身时也不再多看那男人一眼,转身去了衣柜里翻找起了今日要穿的干净衣裳来。
宁清衍摇着扇子凑上前去,“生气了?吃醋呢?”
苏蓉绣不理,只管自己挑了件米色内衫,铜绿色云锦长裙,秘色轻纱丝罗长衣,衣裳抱在怀里转过身来的时候宁清衍还大喇喇的挡在身前,而且极其没有眼色的看苏蓉绣走左边儿他就挡左边儿,走右边儿他就挡右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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