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江沅站在门口,轻轻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小煦?”
漆煦坐在地上,地面零星散落着几张泛黄的旧信纸,听到声音的漆煦抬起眼跟凌江沅四目相对,突然张开了双手。
凌江沅忙上前抱住了他,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的揉了一下。
漆煦埋在他的颈侧失声痛哭。
凌江沅不知道那几张纸上写了些什么,但漆煦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几乎没了力气,却还委屈的在他的颈侧蹭了蹭,嘟囔道:“好丢脸。”
凌江沅低笑一声:“你从天亮哭到天黑了,我的肩膀都酸了,小混蛋。”
漆煦吸了吸鼻子,睁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凌江沅,说:“叔,你陪我去看我妈妈吧。”
“好。”凌江沅摸摸他的脑袋。
漆煦母亲的墓就在后山,从这里出发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的路程。漆煦握着凌江沅的手下楼,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漆雄视线落到两人的手上,眉头狠狠地皱起来。
漆煦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我去后山看看我妈。”
漆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漆煦居然会给自己打一声招呼,他轻轻的抖了一下报纸,翻到了反面,才说道:“哦……好。”
两人往后山去。一路上被打理的非常的干净整洁,上去毫不费力。后山是漆家特地买下来的,只是为了放漆煦母亲的墓,每年都会有专人负责清理。
墓前摆着一束红玫瑰,显然是刚放下不久了,玫瑰都还没蔫儿。
漆煦将红玫瑰放得离凌江沅远了一些,才蹲下去用手蹭了蹭母亲的照片,说道:“妈,今年来看你第二次了,你会不会嫌烦啊?”
漆煦母亲的照片还很年轻,看上去大概才二十岁左右,用的不是黑白照而是彩色照片,就像是个刚刚入世的小姑娘。
凌江沅安静的站在漆煦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到漆煦突然说:“你小时候告诉我,如果找到了自己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就一定不要放手。”
“我找到了。”
漆煦说完,扭过头看向凌江沅,握住他的手腕拽了拽:“你愣着干什么,给你婆婆磕头啊。”
凌江沅笑着瞪他一眼,跪下去当真磕了头。
漆煦对着照片笑道:“怎么样,帅吧?你儿子眼光不差吧?”
凌江沅道:“我眼光也不差。谢谢伯母生出这么帅的儿子。”
漆煦捏了捏凌江沅的掌心,才继续说道:“我找到了,所以今天带他来看看你。你可不能不同意啊,老头儿已经够我烦的了,你不能再来添乱了。看你笑的这么开心,肯定喜欢他,对不对?”
漆煦就这么跪在墓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凌江沅只是安静的陪着他。
直到天色暗下来,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漆煦才站起来,道:“我们回去吧。”
凌江沅“嗯”了一声,握紧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下山到了一半,漆煦才突然说道:“凌江沅,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打算去试试,”漆煦说,“老头儿说让我继承公司——但是你放心,我会跟他讲条件的,继承公司可以,和你分手不行。”
“我为什么要怪你?”凌江沅笑着看向他,“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不过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你可能不知道。”漆煦说,“漆家的公司,在几十年前,只是最最普通的一个小店面。我父亲和母亲共同创业,这是属于他们俩一起的东西,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见证。”
漆煦抬起头,望向山脚下的那一栋别墅,有暖黄的灯光亮起。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最后为什么会跟父亲走到一起,猜测曾经或许也爱过,但是这些似乎都并不太重要了。
漆煦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瞬间,有风吹过,站在他身边的人手微凉,却同他肩膀靠着肩膀,让漆煦清晰地认识的,凌江沅说的都是真的。
无论他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无论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分手离开。
漆煦的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
他笑笑,说:“我不希望属于我父亲和母亲的东西,落到其他人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第95章
凌江沅不知道漆煦跟漆雄都聊了些什么,但漆雄最后也给了漆煦一个要求来换漆煦的条件。
如果漆煦可以在两年之内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把娱乐圈那边的经营事业搞起来的话,他就答应漆煦的条件——凌江沅可以随意的进出漆家,吃饭甚至睡觉。不仅仅只是节假日一起过节。
漆煦自己没好意思跟卡布奇诺的其他几个人说,因为他觉得这有点像是背叛。
毕竟之前他只需要把心力放在卡布奇诺这么一个乐队上面,但是之后却要将心思放在整个公司上面,卡布奇诺只是里面一个小小的环节——虽然他打算重点来做卡布奇诺,有朝一日也要让卡布奇诺站在巡演的舞台上。
而凌江沅,也会成为他所说的那个名垂音乐史的人。
现在听来似乎只是痴人说梦,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实现呢?
漆煦不敢说,便把这事儿交给了凌江沅去说。凌江沅说得非常简短,甚至未曾替漆煦好言几句,一旁等着的漆煦直冲他比手势,全都被凌江沅忽略掉了。
漆煦用唇语问道:“他们说什么?”
凌江沅笑笑,把手机调成扩音,放在桌面上。
“真的假的,漆煦要开公司?大爷的,那我们岂不是他公司的那什么,元老了啊?”
“计划都做好了么?”
“既然开了公司的话,我们的工资是不是可以发一下了?”
……
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闹着,却没有任何人表达不满。漆煦知道这是属于卡布奇诺的无声的支撑,不由得抿了抿唇。
那头刘佳佳的声音响起来:“不管怎样你告诉漆煦我们都会支持他,如果资金链有问题也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投资当股东。哈哈。还有就是——告诉他,我们整个卡布奇诺都是他的后盾。”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漆煦握紧凌江沅的手,沉声道,“永远是哥们。”
那头笑嘻嘻的调侃了几句,最后也认真地说道:“嗯,卡布奇诺永远是哥们。”
漆煦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我和你们永远是哥们。凌江沅不一样。”
“我——靠!”刘佳佳骂出声,“电话里都还虐狗,老子挂了。”
咔哒一声,手机里的声音转成“嘟”声,漆煦侧头去看凌江沅,发现对方居然红了耳垂,不由得笑几句:“我就是说了句事实,你至于么?”
凌江沅瞪他一眼:“都六点了,不是要回去过年?你赶紧走。”
漆煦和家里约的团圆饭是七点,一看时间确实要来不及了,忙看了眼手表,随手提起一件衣服转身就走。
漆煦临走前撑着门道:“我十二点之前回来,一起过年。”
“你别。”凌江沅摇头,“你明天早上再回来,就在家过年吧。”
漆煦笑着摸摸他的脸,阖上房门。
漆煦一走,屋子里就安静下来,大得有些空旷。凌江沅把厨房收拾了一下,随意下了一碗面,就当做是年夜饭。电视里放着他随便找的一部喜剧电影,放到有笑点的地方凌江沅也跟着笑,差不多到了八点钟的时候,漆煦发了条信息过来。
说是家里来了不少人,今天能不能回来不一定,让如果晚了他就早点睡,不用等他。
虽说凌江沅没期待漆煦回来陪自己,但漆煦允诺了,现在又不能成行,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
不过他没失落太久,给漆煦回了一个表情包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就继续看起电影来。
电影放完,凌江沅坐在沙发上缓了会儿,看了一下手机上姜蓉给自己发来的信息——从他去D市那天开始到现在,姜蓉由最初的每三天一条,变成了一天三条,凌江沅始终都没有回复过。
手机突然响起来。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凌江沅下意识的有点不想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那头是很熟悉的声音:“江沅?”
凌江沅顿了顿,把脚放在沙发上蜷缩起来,应道:“殷叔?”
“是我。”殷叔笑了笑,“新年快乐,今天晚上吃的什么年夜饭?”
“随便吃了点。”凌江沅道,“新年快乐殷叔。有什么事吗?”
殷叔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问道:“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守岁?”
“去哪?”凌江沅明知故问。
“……小蓉这边。”殷叔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都在这里陪她,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我来了才有点起色。”
凌江沅沉默着没说话。
殷叔又道:“她有段时间没见到你,很想你。”
凌江沅知道姜蓉很想自己,但他不敢去见,也不想去见。
凌江沅站起身,在客厅徘徊着:“殷叔,你把电话……给她吧。”
那头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紧接着姜蓉有些激动地声音在手机那头响了起来:“小沅!”
“……妈,”凌江沅喊她一声,“新年快乐。”
“快过来,妈妈给你包了饺子,里面还裹了硬币呢。你肯定能吃到,吃到的话接下来可就顺利极了。”姜蓉难掩激动的说道,“我们一起守岁啊。”
“……谢谢。”凌江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让语气变得生硬起来,“我就不过来了。新年快乐啊。”
那头突然就不说话了。
凌江沅有些担心,皱着眉头道:“妈?”
“小沅……”姜蓉终于又开口,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说,“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凌江沅思考了很久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听到手机那头微弱的呼吸声,想到这数十年以来姜蓉利用感情对自己身心的折磨,他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怎么可能不怪你?”
姜蓉没说话,但呼吸更弱了几分。
“我想了很久,这些年,做错的到底是谁,突然就清醒过来,或许我们都有错吧。”凌江沅说,“我不应该贪恋难得的母爱而一味的对你纵容,你也不能够利用所谓的母爱对我一再的强迫。也或许我们都没有错,因为我们都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
“但是——”凌江沅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妈,我不知道我原谅你没有,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放下,但我想,至少现在,我想冷静一段时间不去见你。”
“你来看看我吧。”姜蓉沉默很久后,突然说道,“我……明天的飞机。”
凌江沅瞳孔微缩。
那头姜蓉的电话已经被殷叔接过,殷叔的声音响起来:“小沅,你也知道我对小蓉一直以来的感情。我想了想,她再在国内留着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前几天尝试着询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国。她答应了。”
凌江沅皱紧眉头:“殷叔……你确定?”
“确定啊。”殷叔笑了笑,“机票是明天早上六点,本打算跟你一起守完岁就离开的。你却不想来——你现在还是这样的答案吗?”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好吗?”
凌江沅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挂断电话后没在沙发上坐几分钟,就披了件外套出门了。
凌江沅浑浑噩噩的开车,脑子里思绪繁杂,等自己醒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姜蓉之前待的那个疗养院的房间门口。
他这才缓过神来,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骂自己这是傻逼了。
凌江沅给漆煦发了个短信问他姜蓉新的疗养院的住址,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慢慢的等。
之前漆煦问过他需不需要地址,被凌江沅给拒绝了。他现在不由得有几分后悔。
凌江沅坐在长椅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九点半漆煦才回复了他一个定位,凌江沅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突然前面拐角处一群人飞快的往他这个方向走来,险些将凌江沅挤得一个趔趄。
他扶住一旁的把手,紧皱眉头,正好队尾有之前照顾姜蓉的那个小护士,便拉了她一把:“这是怎么了?”
“凌先生?”小护士眼睛一亮,突然喊了一声,“护士长,这是凌先生,我记得他是凌子元的哥哥!”
“怎么了?”凌江沅莫名咽了口唾沫。
小护士有些无奈地说:“凌子元先生在一个小时前去世了。但是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凌江沅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傻在了那里,过了很久才有些舌尖发麻的问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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