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经济控制权在他们手上,无论是什么国家都好。
谁来制定法律都无所谓。
从受人鄙视的放贷“银行家”(还是欧洲人自古不顺眼的犹太人)到人人尊敬的“国际银行家”,这个家族自有其扩张和生存之道……就像他们那永无止境的金权欲望。
“你好,罗斯先生。”
“你好。”
“二道先生比我想象中年轻,要不是莱昂内尔先生介绍,我可想不到和诺贝尔公司一样创造性地生产出新型武器的幽灵公司的幕后老板会是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三年前,瑞典武器家诺贝尔的炸.药在英国获得了专利,不久之后,诺贝尔公司就在欧洲大地遍地开花。
这个时代,武器是最不缺门路与市场的东西。
这时候,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也不过三十出头。
“罗斯先生过谦了,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这个最好的例子不就是您吗?”
从另一片大陆来到大洋彼岸的英国的美国军火商露出笑纹,闻名时不过二十几岁现在也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此时和蔼地像是个普通的年长者。
但不论是微笑的随性搭手坐着的年轻人和眯眼笑的中年人都不会相信谈判桌上的这一幕。
上了谈判桌子,就是再虚伪推诿不过的战场。
“哈哈,不愧是意大利来的年轻人……”年长的商人笑着,对着这个合作对象的评价又拔高了一截,原本还心存侥幸是个不懂人事平民发家的武器商,看这不动声色的应付手段,完全是个合格的商人——或者说谈判家了。
工业革命后,这样的家伙就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想来也是,能从底层爬上来的商人怎么可能是一无所知的懵懂。
资本啊……正是不注重出身的美国,才更成为安身立命的凭借。
不同于大多眼高于顶的欧洲贵族,新大陆的国民可不在意这一套。
思及此,以及幽灵军工厂新型武器可能给自己带去的利润,中年人笑容更加和蔼。
“我听说二道先生只接受通过罗斯柴尔德家族接触的订单。”中年人不动声色,微笑试探,仿佛只是无意的闲聊,而不是一直以来的好奇之处。
美国军火商对面的年轻人指尖轻敲实木桌面,搭在桌面的手白皙修长,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轻柔,指甲圆润干净,唯有指腹一层薄薄的茧透露了善战的事实。
不只是搭枪常用的几处,以美国商人售卖军火多年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个年轻人几处薄茧位置的偏移——并不只是手枪的茧。
“唔,这个的话……”像是陷入了什么思考,年轻人顿了顿,轻笑起来。
“大概是不想有一天死在自己出产的武器之下吧?”
“对于军火商来说,这是赞誉,还是灾难呢?”
“想必罗斯先生也明白,凭借罗斯柴尔德的名声,可以帮我抵挡许多无谓的困扰。”
年轻人轻笑了一声,而后眉眼弯弯,“利润并不是我迫切的需求,我要的——”
“是其他相伴的东西。”
像名声、像地位。
所有事物纠缠利益的最终结局就是吞并、垄断……小到技术配方、大到国家之间。
远超如今时代的武器不能被现在的技术破解,身为杀伤力武器的售卖者、专有者,胡二道并不缺买方市场。
而勾连上经济巨头罗斯柴尔德家族,为他们适当地提供服务,也是出于互利互惠的原则。
银行业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蓬勃发展,自然有其不可取代的角色……与其分家选择,不如直接利益绑定最强大的那一家。
如果不是这条线,认识显赫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成员、来自另一片大陆的军火商人也不可能与胡二道有亲自会面的可能性。
胡二道也不会在暗地被传得神乎奇乎,他偶尔开放售卖的限量武器也被瞬间抢空。
——饥饿效应在军火业也一样通用。
再怎么认真的身份证明,也没有利益好用。
再多的纰漏,利益之下,多得是人选择性眼瞎。
当然,胡二道也很清楚,利益并不是完全的理由,其中交杂的因素,他并不打算深思。
他只需要看清眼前自己的局面就行了。
上位者不必一个个揣摩手下的心思,因为太多揣摩不过来,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也不要管。
这个道理,对于胡二道也是同样的。
“二道先生应该有关注自己的国家的情况吧,不知道……”
“罗斯先生是指什么?”
“罗马。”
中年商人吐出两个音节。
第160章遥远赞歌(5)
“罗马。”
中年商人吐出两个音节,黑色的西服内边缘银质的怀表链露出一截,祥和的面庞上有着笑意。
“要是二道先生不打算插手的话,我可就不客气地去做生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普鲁士和法国必有一战,战争双方的军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走一步看百步,一旦法军出现不支的情况,盘踞罗马教皇国的法国军队必会回国驰援,放弃为了欧洲的局势而继续驻军守护教皇国不被意大利攻取的策略。
到时候——早已虎视眈眈的“地图收集癖患者”加里波第绝对会第一时间扑向罗马……完成他统一意大利版图的野望。
已亲身来到欧洲的美国商人不介意顺手卖出一笔生意。
毕竟,他是商人,不是善人。
如今对胡二道说一声,也不过表示自己做生意的诚意,不打算冒昧打乱面前武器商将来可能的算盘。
事实上,即便他插一手,在生意场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您可自便。”年轻人无所谓地说道,目光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和您说句实话,在此之前,我还在犹豫是要来伦敦见您还是回到意大利,现在看来,意大利倒是我避不开的话题了。”
“我不打算打破自己的规矩。”
支援国家?
别开玩笑了,这个时代有哪个国民有这么崇高的理想。
就是政府都要用税收抵押和银行借贷呢。
“对了,倒有一点,”像是想起了什么,年轻武器商茶色的瞳孔注视着谈判作对面的美国商人,“建议您的人手在意大利收敛些,不是为了我……”
年轻人蓦地勾起嘴角,懒懒道,“我是为您好。”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更何况,本地的强龙呢?
几年间兴盛到极致、如火如荼的彭格列家族。
但是,胡二道低头皱眉,想着之前听闻的行内消息……
彭格列家族在军火武装上的订单比起以往逐渐开始衰减。
这是……资金流转不足还是说……本身实力的衰落?
后者不太可能。
在他看见的大致轨迹,这个家族是呈现平稳上升的趋势。
资金问题?
这么大一个家族,可能……吗?
某彭格列初代首领可以很坦率地承认,这是有可能的。
或者说,从家族建立以来他就经常面临这种可怕的财政危机……几近麻木。
“——零地点突破!”深黑披风的金发青年手上火炎溅溢,随着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圈都被寒气冰冻,包括面前不远处战斗的两名青年。
“D,阿诺德,你们两个!要打架去外面打,不要再伤害本部的庄园了!”
Giotto垂眸,嘴角平缓,一张脸黑了下来,细细数来,自从叔叔把彭格列庄园交给自己,前往威尼斯定居之后,彭格列庄园无数次的整修以及可怜的财政剩余,几乎全是这群不省心的守护者造成的!
再多的家族收入,也抵挡不住他们三天两头的拆家啊!
虽然这种情况在Giotto无师自通了“零地点突破”,这个将火炎转化成冰、冰封全场的招式后总算得到了阻止抑制的方法,但一旦打上头……这群破坏力惊人的守护者依旧不会管场合是哪就直接上手。
Giotto:妈的,想换守护者。
“Giotto,你回来了?”G从门廊走过,退回两步看向正厅里的青年,他的首领,目不斜视地越过两座冰雕,向着书房走去。
“这次约见怎么样?”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松了松领带,Giotto卸下身上的披风与西装外套,舒展手指,一边道,“加里波第同意了。”
“不过,我们的家族成员只能以个人的名义加入加里波第的军队。”
“救济院的事怎么样?”
想到离开前挂心的事务,Giotto顺口问到,这处理事务这方面,他还是相信G的能力的。
“资助已经发下去了。”
G说道。
“那就好,”Giotto走向庄园深处,身后半步是衣着散漫的竹马守护者,“G,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说的那件事,在家族即将成立的时候。”
“四五年前的事情,Giotto你觉得我会记得吗?”G毫不留情地说道。
Giotto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笑道,“我还记得是你给我的灵感呢。”
“明明,那时候还是G你给我的信心让彭格列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要这么说,谁也不会想到,我们能这么几年间就发展成现在这样的规模吧?”
G隐隐想起了Giotto在说的是哪件事。
“但是,Giotto,在这一点上,我和D意见相同。我还是想不明白你选择在现在消减兵力的原因。”G说到。
“因为月满则亏……彭格列已经到时候了。”Giotto的目光落在窗外,是G看不懂的翻涌情绪。
“……”
“Giotto。”
莫名地,G唤了一声Giotto的名字。
他似乎看出了Giotto有些疲累。
Giotto回过神,对他笑了笑,“别担心,G,只是突然有些彷徨了。”
如今家族鼎盛……正是鼎盛的家族该何去何从。
“但我不会忘记我最开始的目的。”
“彭格列家族,一开始就是为了守护而建立的家族啊。”
正是黑暗的季节,才渴望将光明带来。
正是失望的寒冬,才渴望希望的春天。
才……期冀未来。
庞大的家族同样也意味着内部的分歧与行差踏错的可能性。
想要进一步发展是人之常情。
可Giotto始终忘不了那些沉默的午后,那些阳光下的黯淡,那些平凡而捉襟见肘的生活。
当铺,纺织机,铸铁厂,煤气厂,山野村舍……
死亡,疾病,与贫困。
扫地的男孩。用镰刀割草的男孩。耙草的女孩。
叼着矢车菊的男孩。抽烟斗的农夫。
年轻的农夫。长络腮胡子的老人。
背煤袋的妇人。推手推车的妇人。
拾穗的农妇。以及戴着白色便帽,系着红丝带的老妇人。
脸颊通红的酒徒,清贫的画家作家,麦田里的草帽姑娘。
那时Giotto最初的本心。
……
“你是收割者,收获者,千住大桥的大雨是你的收获。
可叹你无缘承受充足的一碟面包,尽管你拥有如此多的麦田。”
Giotto轻声低喃,眼睫垂落遮住目光的神色,半张脸偏侧着隐约落下些许阴影。
“继续补充扩张兵力是没有必要的,我们的目的只是要让平民能够安稳地生活,而不是挑起斗争获得更多。”
“Giotto你知道没有人会选择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做出这个决定。”玫红发色的青年站在实木桌前,话音一转,抬颌自语笑道,“但你不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一如既往,他没有多余的质疑。
黑色马甲白色衬衣的金发青年走到窗前,看着攀缘在微风中轻轻颤抖的绿色枝桠,在窗棂透进的阳光中露出笑意,他释然地开口:
“没错,G,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他首先是那个同情平民的富商之子,Giotto。
之后才是,位高权重的彭格列家族——初代首领(Primo)。
彭格列家族本就是为了他的愿望而成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艾琳娜便当预热中。
第161章那些故事(1)
“Giotto,出行还算顺利吗?”听到书房内传出的隐约交谈声,头戴乌帽身着蓝底白衣的异国青年推开门,不紧不慢地说着。
他的腰间一侧别着三把较短的刀刃,另一侧是一把长刃。
尽管为了尽快前往意大利他售出了自己的乐器以做资费,但自从决定在欧洲久居,他就用自己每月在彭格列领取的薪水重新买了回来。
不仅是乐器,还有他在更早之前为了乐器而典当的四把流光剑刃。
也是他这一脉的剑术道派传承之物。
——时雨苍燕流。
如燕子低飞水面柔和而刚强的剑术流派。
虽然师从同一人,但……
“在下可是打败了所有师兄弟才继承的衣钵啊。”
时雨苍燕流的规矩本就是只有最强大的继承者才能拥有传承的可能性。
尽管每一代都在继承创新,但失败者的招式是没有资格流传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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