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就是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当下仙门之中,温氏独大。温家仗着座下客卿、法器众多,到处扩张势力,只要其他世家稍有不服从的地方,就会被扣上“逆|党作乱”的名头,遭受灭顶之灾。
这日,岐山温氏特使上门。以江氏教导无方、荒废课业为由,要求其在三日内,派遣至少二十名家族子弟前往岐山教化司,寻求教化。
由于名单中要求必须有本家子弟加入,所以江澄也在此次接受教化的队伍之列。临行前,虞夫人三令五申要他能忍则忍,少惹事端,只字未提魏无羡失踪的事情。众人拜别之后,江澄迫不及待地前往岐山,只要能在教化司碰到蓝曦臣和蓝忘机中的任何一个,就一定能问出魏无羡的下落。
一通舟车劳顿、兵荒马乱之后,云梦江氏众子弟终于赶在规定的日期前,抵达了温氏指定的教化司地点。
教化司里熙熙攘攘数百人,众家子弟都来了不少,具是家中小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神色皆是不快。江澄在人群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姑苏蓝氏子弟的身影。
难道是姑苏蓝氏出事了?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江澄倏然听到有人指着外面小声议论道:“没想到姑苏蓝氏来人了......”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蓝氏子弟中打头的既不是蓝曦臣,也不是蓝忘机,而是失踪月余的魏无羡!
此时的魏无羡身穿着蓝氏那身曾被他评为“披麻戴孝”的校服,苍白而俊美,负着手,缓缓走进来。
屋内瞬间噤声。
有那不怕死的,在后面嘀咕道:“魏无羡不是江氏的吗,怎么穿着姑苏蓝氏的校服。”
江澄自觉被抽了一巴掌,逼近道:“你穿的什么鬼东西。”
魏无羡似笑非笑,森然道:“其一,这不是鬼东西。其二,如你所见,蓝氏校服。”
江澄愕然后退一步,眼前人简直不像是他师哥,更像是从地府爬上来的厉鬼。他印象中的魏无羡从来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绝非今天这般阴郁。
然而还没等他问清楚,就听前方有人发号施令,命令众家弟子排队列阵,速速集合。
高台上一共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具是魏无羡前世的老熟人。
即使挫骨扬灰,也忘不掉他们。
温晁站在高处向下扫视,一眼就揪住了姑苏蓝氏的错处,斥责道:“不是说要有一名本家子弟同行吗,怎么蓝曦臣和蓝忘机没来!姑苏蓝氏如此不服管教,是不是包藏祸心,想要取代温氏做老大啊!”
温晁为温氏本家最年幼的儿子,酒囊饭袋之辈,天资平淡,却又极爱显摆。蓝氏双璧美名在外,处处压他好几头,自然妒恨。
江澄担心魏无羡,正意欲提醒,就见他上前一步,唇边挂着冷笑,回答道:“并非不想来,只是两位公子一人失踪,一人昏迷,实在来不了。”
温晁对魏无羡很有印象,傲慢道:“你不是云梦的狗吗,怎么跑到姑苏蓝氏去了。”
江澄听到这样地侮辱,恨不得拔剑把温晁捅了,幸亏被江氏其他子弟拦住。魏无羡好似没听见似得,甚至对“狗”字都毫无异议,继续道:“哎,有件事忘了通知各位一声。”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婚书,捻在手里,道:“我和蓝二公子有婚约在身,所以早就是蓝氏的人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我可以做蓝二夫人,又何必留在云梦当狗呢?”
江澄闻言,低喝道:“魏无羡!”
虽说道侣选男选女不受世俗束缚,可温晁以恶意妄加揣测,将魏无羡比作小倌、娈童之类,百般羞辱。
“以魏公子的风姿,想迷住蓝忘机轻而易举啊,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温晁猥琐的眼神在魏无羡身上飘忽不定,从头剥到尾,越看越觉得明动俊美,让江澄恶心至极,“罢了罢了,既然魏公子都这么说了,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人群又开始骚动,抗议不断,怨声载道,但一律被温晁镇压。
魏无羡与江澄都配合的解了剑,上交温氏。正欲离开时,江澄疾行几步按住魏无羡。
魏无羡低声道:“有事?”
江澄怒道:“你脑子被驴踢了!说的是人话吗,他妈谁把你当狗了!你不是怕狗怕的要死嘛!”
魏无羡道:“云深不知处已经烧了,我要是你,就和姑苏蓝氏划清界限,免得引火烧身。”
作者有话要说:羡羡为何穿白?
答曰:送温氏归西。
第25章冤孽
所谓温氏的“教化”,就是给各世家子弟发放一本“温门菁华录”,要求每日诵读,烂熟于心。江澄被密密麻麻的温家事迹折磨到吐,但为了不惹祸端,不得不全部背下来。
温晁每日清晨都会抽查背诵情况,魏无羡十次有九次都被抽到出来背诵,惊得江澄心惊肉跳。以他对魏无羡的了解,宁可天打雷劈也不会去背什么温狗家训。出乎意料的是,魏无羡竟然背诵的分毫不差,比抄蓝氏家规还用心。
除了每日逃不掉的背诵抽查,温晁还会带上众家子弟一同夜猎。犹如驱赶家禽一般,让他们在前开路,与妖兽搏杀。等到妖兽被杀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再跳出来捡现成的,然后将功劳扣在自己身上,大加吹嘘。
岐山相逢,除了第一天的短暂交谈之外,江澄再也没有和魏无羡单独说过话。魏无羡总是和蓝氏子弟走在一起,并不来云梦江氏这边,就像是刻意避嫌一样。
几日之后,江澄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夜猎人多混乱,跑到魏无羡后边,伸手一拍他后背,骂道:“魏无羡,你抽什么疯。”
魏无羡眉头皱了下,冷淡道:“你有事?”
江澄低声道:“别跟我玩这套,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魏无羡仿佛蓝忘机附体,一句话不说,转身走开了。
此次夜猎之地,名为暮溪山。
前世于此处发生的因果种种,历历在目。魏无羡一时胸闷,便随手折了片树叶,含与嘴中轻轻送气,幽音嘹亮妙入神,在空谷中层层回响。
往事不必再提,却也避无可避。
忽然,走在旁边的一名少女“哎呦”一声,差点被树枝扳倒。魏无羡眼疾手快,堪堪将少女扶住,低头一瞧倒是乐了,又是个熟人。
“绵绵。”
那少女吃惊地看着他,蹙眉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魏无羡笑道:“我听你朋友这样叫你,所以才叫你绵绵。”
绵绵认得他,涨红了脸:“你不能这样叫我。”
魏无羡摇了摇头,含着叶片继续往前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笑道:“绵绵姑娘,你的香囊可否留一个给我?”
江澄远远地看见他旧疾发作,对天翻了个大白眼。真是谢天谢地蓝忘机不在这里,要是亲眼看到这个场景还不得活活气死。
绵绵思来想去,觉得送香囊给这位已婚的“蓝二夫人”似乎不算越礼,便掏出一个猛地塞进他手里,慌忙跑去找朋友了。
绵绵送的这只与前世那只的款式和颜色无二,魏无羡心满意足的收起香囊,继续衔着叶笛往前走。
众人再慕溪山里胡乱找一阵,终于在棵老榕树下找到个半尺见方的洞口。温晁指挥着众人扫开枯枝败叶,黑黝黝的地洞穴漏了出来,一股寒气从洞中袭来,似乎深不见底。
温晁喜不自胜,立即赶众人顺着藤蔓爬下去。等世家子弟们都下去之后,自己才搂着宠妾王灵娇,御剑而下,而温逐流及温氏其他门生、家仆随后保护。
魏无羡站在洞底,嘴角噙着一抹骇人的冷笑,望着缓缓而下的温家众人。
既然都来了,那就一个也别走。
温晁一下来,便驱赶着众人往深处走。江澄故意放慢脚步,退到魏无羡身边,低声道:“洞这么深,万一里面有什么千年老妖,我们逃生也难。”
魏无羡回头望向顶部那个已经变得很小的白色洞口,冷笑道:“听天由命吧。”
然而再往前走,无路可走。
路的尽头是一片幽黑的水潭,水潭中间浮着大大小小数十个个石岛,根本没有妖兽的影子。
温晁有些急躁,指使家仆和门生到世家子弟中去绑人,“快!找个人,吊起来,放点血,把那东西引出来!”
众子弟急急后退,心中暗骂温狗的桑心病狂。妖兽嗜血如狂,到时候吊到那里当诱饵的人还燕有命在!
王灵娇应了一声,环视众人,立马相中魏无羡:“就他吧。”
温家门生立即围上来绑人,蓝氏子弟亦围成一圈,将魏无羡护在里面。
江澄怒喝道:“你敢!”
王灵娇这一指看似随意,实则酝酿许久。岐山第一日温晁就出言调戏魏无羡,之后更是每日点他出来背书,不管温晁是在羞辱姑苏蓝氏,还是一时兴起,她都恨在心里。
温晁一见是魏无羡,黑了脸:“不行,换一个。”
王灵娇酥了身子半软在他怀里,委屈道:“难不成你还真看上他了......”
江澄简直快被这对狗男女恶心吐了,上前一步挡住魏无羡。
温晁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一来,魏无羡不是普通的门生或者本家子弟,若拿去做饵必然引来世家啰嗦,徒增麻烦。二来,他对蓝氏兄弟的嫉恨还没发泄,若魏无羡死了不就少了个折磨的对象。
王灵娇心中遗憾,但也不想触温晁的霉头,冲着人群中的一位少女努努嘴,无所谓道:“那换她吧。”
绵绵这才反应过来,王灵娇说的人是她。
温晁好色,绵绵是这群女修中姿容最出色的,让温晁心痒好久,只是还没搞上手。略微可惜地看了绵绵几眼,温晁摆摆手让温氏门生上前拿人。
绵绵惊慌失措地往人群后面躲,可所到之处皆避让,唯独金子轩站那一动不动。
沉默许久的魏无羡突然笑了,他拨开江澄和蓝氏子弟走出来,将瑟瑟发抖的绵绵拽到身后,自荐道:“这种流血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边说边走到温氏门生面前,伸出手腕,任其捆绑。
江澄上前拦他,“魏无羡!”
魏无羡只是淡淡扫他一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江澄眼睛都急红了,眼睁睁看着魏无羡被割破双腕,吊在深潭上方。伤口流出的血慢慢染红雪白的衣袖,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众人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等到妖兽的出现。
江澄要去救人,骂道:“差不多了吧!这洞里没有妖兽,还不把人放下来!”
王灵娇阻拦道:“你急什么,这才多长时间,再等等。”
金子轩哼哼冷笑,反讥道:“还等?再等人就死了!”
温晁一挥剑,指着他们威胁道:“反了你们了!我警告你们,谁再敢多言,就全都不用回去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谁也没注意到他们方才进来的洞口已经被某种诡异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占据,正扭曲着肢体,怨气冲天地沿着石壁往下爬。
在众人看不见的方向,已经“昏迷”的魏无羡突然睁开眼睛,从口中转出一片树叶。
正是他在外面随手摘的那片。
第26章屠戮
洞内阴风阵阵,还夹杂着丝丝恶臭和血腥气。
一温氏门生觉得透不过气,稍微往外走了几步。忽然,他脚腕一痛,响起嘎吱嘎吱咀嚼的声音。
他惊恐地低头,却看到一只鬼童呲着血盆大口,在啃食他的脚骨。
“鬼啊——!!!”
“化丹手”温逐流提气越过众人,掌风阴沉,一掌将鬼童击飞,救下那名门生。
在众人高低不一的惊叫声中,温逐流顺着火光抬头望向头顶石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眼睛。
赤红的、怨恨的、带着死气的眼睛。
听着温氏众人恐惧的惨叫,魏无羡缓缓合上双眼,露出阴森诡异的笑容。一丝微弱的啸叶笛音从他唇边响起,隐秘地穿过黑夜,催发冤魂凶性。
该死的,今夜必须死。
一个都不留。
随着叶笛的吹响,更多的邪物从石壁上坠落,凄厉的嚎叫划破寂静,洞穴顿时化身人间炼狱。
温逐流被鬼童和青面獠牙的老妇纠缠撕咬,一爪下去十指深沟,几口下去深可见骨,他顾得了这边却又护不住那边,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温晁见众人拖住凶魂,以为有逃生的机会,便搂着王灵娇迅速御剑逃离,结果还没逃到洞口就被两只阴邪之物从剑上扑了下去。王灵娇滚落到死狗群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错骨分尸,蚕食的连渣都不剩了。
温逐流见温晁被围,忽然涌起一股血气,忍着剧痛挥剑割下两块血淋淋的皮肉,才从缠斗中挣脱出来,一把拎起温晁,几个起落,逃到潭中石岛上。
由于武器被收缴,众家子弟且战且退,被邪物驱赶到一个相对偏僻角落。虽说身上多少都挂了点彩,但好歹人员齐整,无人重伤。
反观温氏那边,却是另一幅场景。
王灵娇被邪犬咬死,啖肉嚼骨。温逐流的小腿已经不见了大半,只剩下森森白骨。温门子弟死的死,残的残,浩浩荡荡数百之众,竟然不剩下几个活人了。
江澄望着吊在水潭上、不知死活的魏无羡,急切道:“你们谁搭把手,我们得去救人!”
金子轩拦住他:“江兄你冷静点,这邪崇太古怪,似乎是冲着温家人来的!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危险,魏兄那边更是连邪物都没有,暂时不会危及生命。”
可、可是......
江澄哽咽道:“你们没看见他的衣服被血浸透了嘛!再不救人就没了!”
这时候绵绵突然站起来,愤声道:“你们不去,我去!魏公子是为了救我才被吊上去的,与其心肝黑死,不如被邪崇咬死。江公子,我跟你去救人!”
金子轩见劝不住,便捡了个木棍,跟上两人:“我也去。”
温逐流带着温晁暂时躲在巨石上,邪物暂时没有跑到潭水里去。岸边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温逐流将温晁留在石岛上,自己拖着伤腿回到岸上查看,果然他们带来的人全部死绝,一大群邪崇蹲在地上啃食白骨,仿若炼狱。
各家子弟也不知道上哪儿逃命去了,温逐流也无心思虑旁人的死活,反正逃出升天命大,死到这里就陪葬吧。
温晁被刚才的惊变吓得三魂去了七魄,生怕凶魂再来残害他。突然他“灵光一闪”,看到了还吊在水潭上“昏迷”的魏无羡,心想着留个人当肉盾也好,最起码挡一时是一时。
于是温晁不顾温逐流的叮嘱,擅自御剑飞到石壁上将魏无羡放了下来。
江澄、金子轩、绵绵三人赶到潭边,看到的刚好就是温晁抱着魏无羡的场景。
江澄青筋直跳,骂道:“他妈的把脏手拿开!”
温晁仗着他御剑飞行,叫嚣道:“我不仅能抱着他,还能代替那位蓝二公子呢!”
说完,他竟然当众挑开魏无羡的外衣,把手伸进去。
江澄毛骨悚然,冲上前就要和他拼命。温逐流一阵掌风袭来,金子轩暗道不好,一手一个将人拉开,堪堪避过温逐流的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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