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轶道:“但这中间都不用问我的吗?比如查到是谁打了我,然后来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之类的?”
“因为律师替你回答了。”
“啊?”
“指使那些人去打你的……是严美月。”
“啊?!”周子轶虽然之前猜过是严美月,但毕竟只是关系上的推测,一点证据没有。现在一听严修济的话,周子轶是真的惊了:“真是她?!”
“对。”严修济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你那天去的酒吧,她也在,她看见你了,但你没看见她。她找了酒吧里的几个无业游民,出了五千块教训你。”
周子轶:“……”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说我是真倒霉,这也能碰上。”周子轶长叹一声,“我的鉴定是轻伤,就算判也判不了她多久吧?而且,她也不会乖乖站着挨打……”
后面的话,周子轶没法说了。
严美月背后是谁?自然是严文武。
周子轶可不敢挑唆严修济帮自己对付严文武。他要是真是严修济爱人,指不定还能说几句,然而他现在就是个合同工,还是算了吧。
反正严总已经超额完成治愈他的善后了,其他的,法院怎么判就怎么认吧。
严修济瞥他一眼:“她前面在网上散播你的私人信息,还侮辱你,后脚找人打你,算是性质恶劣。律师会尽量帮你争取权益。”
“哥你安排好就行啦,我不操心这个。”周子轶觉得严修济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先前那种不悦的口气也缓和下来,“还需要我做什么就和我说,我会配合的。”
严修济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奇怪,但一时间又找不出来哪里怪,只得先让这个话题过去。
***
回到家,周子轶站在客厅里,居然有种怀念感。
严修济拖着他的箱子路过他旁边:“杵在这里干什么?”
“感慨一下。”周子轶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严修济:“我们天天见。”
周子轶:“我说我和房子。”
严修济:“……”
隔一阵子不听周子轶这么皮了,严总居然还觉得偶尔这么来一下也还行。他不管周子轶了,拖着行李箱开了周子轶的卧室,周子轶这才反应过来,冲过去道:“哎,哥,我自己来!”
严修济根本不理他,拖着箱子进了卧室,这才转头看他:“我又不是没进来过。我给你带东西的时候,都进来多少次了。”
“呃,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嘛……”周子轶挠挠头,“幸亏我最近还挺爱干净哈,你没嫌弃就好。”
“我没要求你是不食烟火的神仙,维持正常就可以。”严修济淡淡道,“你不也进过我的卧室?”
何止进过,睡都睡了几晚。
现在回想起来,周子轶都恨不得时间倒流再来一次。
“行吧,严总,大哥,您慢慢参观。”周子轶不反抗了,走过去开了自己的行李箱慢慢收拾起来,还问道,“需要我给您解说吗?”
严修济的目光不经意划过床头那四个字,又收回来。如果可以,他倒想问问“远离桥边”什么意思。但他和心理医生谈过,医生建议他不要过于直接地向周子轶问起这件事,所以他只能当做没看到。
沉默几秒,严修济起了另一个话题:“你是不是对处理严美月的方式不满意?”
“嗯?”周子轶蹲在行李箱旁边,仰头望他,“没有啊。”
“是吗?”严修济垂眼看着他,“说实话。”
“……你要我说什么?”周子轶觉得这么说话莫名其妙矮一截,站起来道,“抓到人了,走程序了,会开庭,没什么问题。”
严修济和他对视,索性直接说了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站在你这边?”
周子轶的眼睛垂下去,一秒后又抬起来:“没什么站不站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没想别的。”
严修济却又道:“你觉得,我爸如果保严美月,我就会听他的?”
他在车上时想了许久,最后推测,周子轶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忽然对自己的案子没了兴趣。
因为严文武和严修济的关系,周子轶识时务地保持沉默了。
“识时务”是严修济一开始对合约对象的要求,周子轶也确实做到了。但现在,严修济又觉得,这也未必是条时时刻刻都要遵守的要求。
“没。”周子轶回道,“哥,这个事我相信法律,没什么好琢磨的。”
严修济问:“那你为什么忽然态度就转变了?”
“嗯?没有吧。”周子轶道,“就是事情有着落之后就放松了而已,也没态度转变吧?”
严修济看着他的眼睛:“你在撒谎。”
周子轶闭上眼:“现在呢?”
“什么?”
“我还在撒谎吗?”
“……”严修济无语。
周子轶这才睁开眼睛:“哥,家里不是你公司,有些事你看出来了不要说,相互才好留余地。”
严修济道:“也就是说,我刚刚说中了。”
“好吧,你逼着我承认,那我只能承认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周子轶道,“与其说出来两个人找不痛快,不如我自己就消化了。
“而且这事也是秉公执法,正常也该是这样的结果。我的不愉快,只是基于我个人对严美月长时间积累的不满,受害者因为一点小事就想对加害者千刀万剐的多得是。但现在严美月不会被千刀万剐,我情绪上有点不满也很正常吧?你就非要逼我说出来,然后看我难堪吗?”
严修济心里轻叹一声。
他想和周子轶沟通这件事,但周子轶回的这一大段话,又让向来运筹帷幄的严修济有点无从下手。
周子轶大多数情况下会得体表现,只有被逼急了,才会变得扎手。而且他扎手的方式总让严修济觉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像是把最难堪的部分直接展示出来,然后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模样,蓄势汹汹准备反击。
“我只是想告诉你,还会找点别的方式让你心情好受一点。”严修济本来还想等尘埃落定了再和周子轶说,现在看到周子轶这幅模样,下意识就想让他开心一点,“你看到起诉书就知道了,会要求严美月在报纸、朋友圈和W博都给你公开道歉的。到时候给她买热门和头条,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干了什么。”
这回到周子轶愣住了。
“……你说真的?”周子轶道,“这不会影响你公司吗?你爸爸不会同意的!”
“他又不是法官。”严修济道,“而且严美月对我公司来说什么都不是,你才是总裁夫人,我帮你,为什么我公司会受影响?”
就算知道男人说的只是客观事实,周子轶还是被后面那句话骤然打动了。
不对,应该说周子轶被严修济的这个行为感动了,只是听到“总裁夫人”四个字的时候,心跳骤然加速了一下。
周子轶垂下眼,不知道说什么,半天叹了一声:“哥,你以后别后悔啊……”
严修济道:“我做决定从不后悔。”
周子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严修济:……又来了,这个要抱上来的眼神!
几秒后,周子轶撇开头,蹲回行李箱旁边背对男人自己偷偷乐。
严修济:???这回又不抱了?
第59章——疏远的人,亲近的人
正如严修济所说,周子轶的两个案子,很快都递交法院进行了起诉。
这会儿周子轶都还没拆夹板,在家里收到了律师发来的起诉书和法院的回执,乐颠颠给严修济发信息:【哇,这个开庭的日子好近,我来得及拆夹板吗?】
严修济回复:【拆夹板和开庭有什么关系?】
周子轶:【拆了夹板才能帅气出庭啊!】
严总简直无语:【你出庭要什么帅气?】
周子轶振振有词:【庭审录像会公开的,我要是不保持帅气,怎么能对得起费了这么多心思来帮我治疗的严哥?】
严总:【不是我治疗你,是医生。】
周子轶:【哥出的钱,四舍五入就是你治疗的我!】
严总没话说了。周子轶耍起嘴皮子来,接他的话就是浪费时间。
周子轶却还在用他的左手继续发信息:【对啦哥,今天中午王姨做了好多菜,还熬了汤。我反正在家也没法画画,给你送饭呗?】
严修济这回回了:【不用。你受伤还瞎跑什么?】
周子轶:【我在医院加上在家,憋了好多天了,右手还不能用,无聊死了。我给你送饭呗?送完就走,决不打扰你!】
他这么一说,严修济就觉得自己好像每天回家的时候,周子轶确实是眼巴巴跑过来说话……原来是因为在家太无聊了吗?
也是,他现在不能出去玩,右手也不方便做很多事。只能看电视玩手机,是会觉得闷的。
于是严总恩准了周子轶说是“送饭”,实际上是“出门溜达”的请求:【行,你来吧,但是你自己先吃完再来。】
周子轶:【不用啦,王姨做好饭我刚好出门,到你那里正好到你的休息时间。我送完给你,回家再吃。】
严修济一算,周子轶这一来一回,晚吃午饭起码一个多小时。
严总正考虑要么就不要他来了,周子轶忽然又来了一句:【要么我陪你恰饭也行啊,严总,你不嫌我碍眼的话。】
这就是句玩笑话,周子轶甚至还带了个“帅哥约吗”的表情。
严修济却回复:【可以。】
周子轶吓一跳,他真的就是开玩笑,从没想过真能送饭、甚至真能在严修济的公司和他一起吃饭。他赶紧确认:【真的?我真带两人份去了哦?】
严修济:【嗯。】
周子轶怕他后悔,立马回复:【好的!我马上开始换衣服!】
严修济透过手机都能感觉到他的干劲满满,提醒道:【动作慢点,小心你的手。】
周子轶不回复了。
严修济以为他去换衣服了,实际上周子轶只是不想让他有机会反悔,故意当作没看到。
***
接近中午休息的时候,严修济看了看时间,正准备发条信息问周子轶他怎么来,手机里忽然来了个电话。
严文武打来的。
严修济看着手机加冕,眯了眯眼,直到手机响了二十多秒还没停下,才接起电话:“喂?”
“喂,是我!”严文武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耐烦,“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要是错失重要电话,影响华皓的生意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吗?”
严修济没心情和他辩论:“有什么事?”
“你就这么和你爸爸说话?就算我和楚玲离婚,我也是你爸!”严文武道,“你把对严美月的起诉撤了!就算你不承认她是你妹妹,你们至少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都没一点感情的吗?”
严修济坐在自己的作为上,面无表情。
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帮助母亲处理离婚官司许多天后的现在,严修济意识到他对严文武和严美月的忍耐度上限还是不够高。严文武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打电话给他,要求给撤销对严美月的诉讼,用的还是命令的语气……严修济觉得这简直可笑。
“严美月是袭击案的主谋,触犯的是刑法,起诉她的是公诉机关。”严修济冷冷回道,“你打错电话找错人了。”
“我说的是那些民事诉讼!什么就侵犯隐私、诽谤别人了?她也没说错那个什么……周子轶吧?”严文武道,“至于刑事诉讼,等下我给你发一个谅解书,你让他签字,然后寄给我。严美月还小,不能毁了她!”
严修济默默长呼吸一次。
严文武听他不回答,再次道:“小修,你听到没有?”
严修济再次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所以,我听说严美月被取保候审了,是你帮忙办的?”
“当然。看守所那个环境,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待得下去?”严文武道,“小修,我知道你现在怨恨我。但你仔细想想,以后我们当长辈的都会先你一步而去,有个亲妹妹给你支持,不也是好事吗?以后你就会感谢这事了。”
“我感谢什么?”严修济终于忍不住了,冷笑道,“感谢你这么多年前就出轨吗?感谢你把私生女塞到了大伯家,又在大伯出车祸之后,把私生女接回家感受家庭温暖吗?”
“你说什么?!”严文武怒道,“你怎么敢和爸爸这么说话!”
“我该怎么说?我说错了什么吗?”严修济道,“还有,严美月一开始就抄袭,不道歉;在网上诽谤,也不道歉;现在主谋打人了,还想要逃掉法律的责任?她在家里住了这么多年,学会的就是这些?我和妈都没教过她这些,所以她跟谁学的,她的亲生父亲?”
“我看你真是被那个狐狸精迷到瞎了眼睛!脑子都不好使了!”严文武道,“严美月是你妹妹,那个狐狸精你才认识几年?你就这样帮着他?!”
“他是我正经结婚的对象,严美月却算不上我的妹妹。”严修济道,“你有空担心她,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要是还有什么私产,可得捂好一点,要是被找到了,你自己可分不到太多。”
“你……!逆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严文武怒道,“你就为了那个狐狸精和你亲爸反目成仇?!”
严修济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帮应该有权益的亲人争取他们的权益。”
“严修济!”严文武怒道,“你等着,我会给你好看的!还有那个狐狸精,把家里搅得一团乱,他也会遭报应的!”
严修济眼睛一眯,冷声道:“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你要他小心,那我希望你也小心你自己。”
严文武吵不过自己的儿子,像是被壮年雄狮赶出狮群的老年国王,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严修济听到嘟的一声,看了看手机屏幕,等到屏幕暗下去,他就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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