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见谢婧宸发火的盛王殿下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在是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忙说:“这些我自然明白,如今父皇忙着修仙问道,九夜整个烂摊子不是也直接甩到了我的手上。谢大人,我从未怀疑过楚家的忠心,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不止我是这样,兄长亦是如此。”
“你信我,来日四海平定,兄长继位,楚家的功绩定会留于史书,不会被任何人忘记的。”
“她心中所求从来不是这些,七殿下有心了。”
连陌:“?!”是他太投入还是太傅的武功又进步了?
谢婧宸:“?温大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二位别慌,我没听见什么。”温子酌笑意清浅,让人看不透隐于笑容背后的情绪,“京城不比往日,二位还是小心为好。”说着,身形一动,拖着一个身着侍卫服装的人走了回来,只见他把人往地上一按,道:“自己跟盛王殿下说,还是我来帮你?”
连陌看着跪在脚边的人,一时没想明白,犹疑地看向温子酌,“温大人,这……?”
“是你?”谢婧宸凑过去看了看,竟发现这面孔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人竟是那天在茶楼说书的老者,此时没了胡子,脸上皱纹也不见了,整个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是并不妨碍谢婧宸认出他。
温子酌点点头,确认了谢婧宸的猜测,只有一旁的连陌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他看看温子酌,又看看谢婧宸,然后把目光转向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人,一手捏住那人的下巴,怒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九夜京城有什么目的?”
那人痛哭流涕,嗷嗷叫着冤枉,死死扯住连陌的衣摆,道:“殿下,卑职冤枉啊殿下,卑职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温大人,还请殿下明查!”
“你少来,温大人从未冤枉过人。”连陌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眼中怒火也缓缓燃了起来,道:“说,你是不是沧澜的细作?”
那人自然不肯认,依旧在叫着冤枉,这时,只听温子酌不疾不徐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苍狼,二十九岁,十六岁起受命潜伏于九夜境内,以说书为生,两个月前领命潜入京城,以说书人的身份丑化九夜官员形象,降低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信,为沧澜密谋之事做铺垫。”
“我说的对吗?苍狼。”
苍狼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蹭到了连陌的衣摆上,依旧否认道:“卑职冤枉啊!殿下,卑职冤枉,卑职与温大人无冤无仇,实在不知道温大人为何这般污蔑卑职。”
盛王殿下一脸嫌弃地扯出衣摆,往后退了几步,招手叫来几个侍卫,说:“把他押回盛王府,今日所见之事,你们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违者,斩。”
“是!”
……
他们几个都不是擅长逼供的人,但是架不住别人会啊。把苍狼押回盛王府之后,连陌就把人交给了府中的管家,倒也没什么别的交代,只是说:“留着他的命,明天早上,我要听他说实话。”
管家点点头,领命退了下去。
“殿下府里的管家什么时候掌握了这么一项本领?”谢婧宸看着苍狼和管家消失在视线范围里,默默舔了舔唇,这个盛王殿下好像不止是她了解到的样子……
不过下一刻连陌就亲自辟谣了,他摆摆手,道:“他哪会啊,是府里新进的一批侍卫,每个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里面就有个以审讯为长的,我让管家带着那苍狼去找他了。”
“哦……”谢婧宸点点头,解决了疑惑也不再出声,一时间,坐着三个人的书房变得静悄悄的。
连陌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移动,想起谢婧宸发火的样子心有余悸,最后还是决定跟温子酌聊天,说:“咳,太傅打算几时动身?”
“三日后。”温子酌像是一早就计划好了,听见连陌的问话没有半点儿犹豫,道:“我会从西城门出城,往西走一段后抄近道北上,到时候朝中就要拜托殿下了。”
连陌拍拍胸脯应道:“这个好说,交给我就是了。等着你和楚将军各自到了边境,谁敢多说一句,我叫人打烂他的屁股。”
温子酌:“倒也不必……”
谢婧宸:“.…..”
......
三日一晃就过去了,朝中百官皆知温子酌上书请命西行的事情,于是这一日都聚在了西城门处,给温子酌送行。
不论这些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思站在这里的,至少送行的心意是真实的——毕竟温子酌这一去,一来解决了无人西征的问题,二来也为不少视他为眼中钉的人提供了极其有利的条件,于百官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谁人不乐呢?
温子酌此去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出城更是一反常态,大招旗鼓,摆明了给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机会,对此连陌是知情的,当然也是不赞成的。之前利用假出京的机会,温子酌替连陌抓出了朝中一大半的鬼,这一次,他准备在真正离京之前尽可能地抓出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为连陌接下来的理政扫清障碍。
连陌连着三日,夜夜去他府中对这一计划表示不支持,毕竟他只带着那一小队人马,很难抵抗暗中去刺杀他的人,谁知温子酌被他磨得有些受不了,竟是给了他一个更难以接受的消息,温子酌说:“殿下放心,我亲自挑选的那一队人,都是沧澜的细作,我已经去和苍狼核实过了。”
连陌:“???”你说这话,要我拿什么放心?
当然了,温子酌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连陌心知他拦不住,只得在家供了一座佛,默默祈祷他一路平安,不然楚月兮回来时,定然不会放过他。
去西边的路程相对去北境要远一些,温子酌算好了楚月兮的速度,给她空出来三天时间,确保两人在同一天到达边境,尽可能防住沧澜和上沅的动作,不至于两边难以统一。
温子酌谢过众人相送,一路向西走出去十多里地,经过一处丛林时,预料之中埋伏好的杀手从林中跳了出来,把一小队人马团团围住,跟在温子酌身边的人立时反叛,提刀指向温子酌。
第74章
那边一群人围着马上的人转着圈圈,找准时机就要下手,另一边,早已经脱身的温子酌摇头一笑,把一张写满名字的纸交给暗中跟着他的谢婧宸,“拜托谢大人交给七殿下了。”
谢婧宸把纸小心翼翼收起来,点点头道:“温大人放心,我一定会亲手交给他的。温大人此去一路平安。”
“多谢。”温子酌朝着谢婧宸拱了拱手,一夹马腹向北边狂奔而去,不多时谢婧宸就只能看见一路飞扬的黄土了,她骑在马上朝西方眺望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我还等着参加你们两个的婚宴呢,一定都要好好的……”
等那边的刺客出手之后,惊恐地发现马背上的早已经不是他们的行刺目标,而是一个穿了温子酌衣服的稻草人,“这什么情况?温子酌人呢?!”
“不可能,我们跟着他一起出的城。”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就在刺客和小队人马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其中一人灵光一闪,说:“我想起来了,出城五里地的时候,温子酌说干粮不够,我们就停下去路边的茶棚买了一些。他一定是那个时候跑了!”
为首的刺客怒了,拔剑就冲了过去,嚷道:“你们这么多人,眼睛长着都是干什么用的?”
“你以为只有你们的任务完成不了了吗?”说话的人也怒由心起,提刀应战,很快,两拨人打成了一团,人影交错,好不热闹。
按照计划赶过来的连陌见到此情此去,忙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准备等着他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上去把人一锅端了,省时省力,多好。
……
楚月兮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西边,她牵着马来到了一个茶水铺子里坐下,趴在桌子上打盹的老婆婆见了忙起身走过来,道:“姑娘啊,再往前走可就不太平了,听老婆子一句劝,在我这喝了茶水休息好了,抓紧往回走吧。”
“这话怎么说?”楚月兮故作不解,仰头问道。
“想必姑娘还不知道,咱们这边啊,已经许久不见人来了。”老婆婆给楚月兮沏了一壶茶,长长一叹,说:“那沧澜人虎视眈眈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攻进城来了,住在这附近的人啊,那是能走的都走了,家中的物件都不要了,就盼着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虽然心中有了准备,亲耳听到楚月兮心中还是一拧,她轻轻咬了咬唇,掩去面上的清晰,追问道:“既如此,婆婆您怎么还在这里,为什么不随着他们一起逃命去?”
“嗨,老婆子生在这,长在这,能往哪去?”老婆婆摆摆手,说:“我家老伴儿去得早,就留下三个孩子。两个儿子死在了战场上,还剩下一个闺女,前些日子让人掳了去,怕是……如今就剩下我老婆子一个人了,还逃命做什么。”说着想起了往事,抬手擦了擦浑浊的眼泪,又劝楚月兮,说:“现在的西边不是以前的西边了。姑娘啊,老婆子也不问你是去干什么的,到这儿就算了,快些回去吧。”
楚月兮依旧故作不解,问:“我素来听闻定西军镇守西境,犹如西边的定海神针,有他们在,怎么会让西境到这般地步呢?”
听到这一问,老婆婆一直隐忍克制的眼泪终于决堤,脱力般坐在楚月兮对面的长椅上,叹息着摇头,说:“你说的那是从前的定西军,自从楚将军回了京城,这定西军眼看着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如今哪还是什么定海神针,只怕和沧澜那些老贼都是一丘之貉了。”
“不瞒姑娘你说,我家两个小子打小仰慕定西军的风范,从小习武,就为了长大能从军,和定西军的将士们并肩作战,谁知……”老婆婆眼眶通红,却已经哭不出来了,抖着手从胸前取出来一方手帕,哆嗦着打开,给楚月兮看,说:“谁知道,他们从军不过一年时间,楚将军就回了京城,后来朝廷派来几个将军,一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让我儿白白送了命啊。”
手帕里面包着的是两枚腰牌,楚月兮不凑近看也知道这是定西军的专属,凡定西军将士人手一块的。她不忍再惹老婆婆伤心,便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只见一枚上面刻着:定西军一营孙大宝,另一枚刻着:定西军一营孙二宝,她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名字,然后把腰牌还给老婆婆,想了想,问:“不知令爱闺名?”
老婆婆疑惑的眼神投向楚月兮,她旋即改口,问:“不知道您女儿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啊,生在春天,我老伴儿就给她取名叫桃花。”老婆婆仔细收好腰牌,再一次试图让楚月兮打消继续西行的想法,说:“我家那丫头今年刚满十六,那日来茶棚帮我干活,被一帮土匪似的人抢去了。我瞧着姑娘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即便懂些功夫也不是那些土匪的对手,还是快些走吧。”
土匪似的……?
楚月兮心中缓缓浮现了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想法,这该不会是定西军里的那些兔崽子干的吧?毕竟沧澜还没有和九夜正式宣战,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闯进九夜的国土才是。
“婆婆说的那些人,可是定西军将士?”
闻言老婆婆脸色一变,忙要去捂楚月兮的嘴,低声说:“哎呦姑娘啊,这话可说不得,要是让他们听见了,你哪还能有小命在?”
还真是那帮兔崽子……楚月兮眉头一蹙,她才多久没回来,那帮兔崽子现在都开始干起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了?!
老婆婆虽然上了年纪,到底还是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楚月兮的冲动,按住她说:“姑娘啊,使不得,算老婆子求你了,快走吧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我家丫头那条路啊。”
“您放心,我不会去送死的,我是来……赎罪的。”楚月兮笑着拍了拍老婆婆的手算是宽慰,饮尽碗中的茶水,拜别老婆婆便策马向西而去,老婆婆朝着西边默默摇头,叹道:“这姑娘怎么不听劝呢……这么水灵一个姑娘,那些土匪能放过她吗……”
……
老婆婆的茶水铺子距离定西军的营地不算远,往西不过十多里地的距离,楚月兮想到楚家一手建立起来的定西军被一些老鼠屎祸害成这个样子,怒从心起,一手握着剑一手控着马缰往营地赶去。
她没换戎装,此时不过一身行走江湖的装束,心想正好进去瞧瞧那些兔崽子们都在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楚月兮当然清楚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但是有人带头就会引起大量人的效仿,现在的定西军早都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营地边上有几个守卫,楚月兮没费什么力气就绕过他们进去了,躲在暗处看着那几个打哈欠的守卫默默瞪了一会儿,转身往营地里面走去。
她不在定西军里的这些日子,虽然还能时不时收到这边的消息,但是明显传递出去的消息已经被人改过了,楚月兮一直不太清楚这里的具体情况,今天一见,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让人头大。
楚月兮挑着巡逻的空隙,熟门熟路地摸进了主营,现在主帅不在,主营里面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她眯了眯眼睛来到了帐外,附耳一听,里面竟的欢笑声简直不输京城中最有名的青楼。
楚月兮:“……”
再听一听,除了欢笑声,貌似还有女孩子反抗不成的哭喊声。楚月兮心中一紧,那老婆婆家的女儿不会就在里面吧?
正想着,有脚步声靠近,楚月兮往别处躲了躲。
刚刚藏好,就看见一个小侍卫双手捧着一个盘子走到帐前,恭声说:“严副将,您要的冰镇葡萄给您送来了。”
隔了一小会儿,里面传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拿进来吧。”小侍卫闻声松了一口气,忙撩起帘子走了进去,留下一脸震惊的楚月兮窝在拐角处。
gu903();不是吧?!一个副将如此嚣张,定西军里是真的没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