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忘斋诸事》TXT全集下载_38(2 / 2)

无忘斋诸事 暮夜希 4804 字 2023-09-04

难不成,是要他学一学卧龙先生?

以他文清逸的名义办义学,也是为他造势?

文然皱着眉,心思不定。义学是宋怡临的一片善心,他不想将这件事情拿来做戏。

再者,他文清逸就算曾有些才名,可又何德何能自比卧龙?

祖父意在二皇子,又怎么断定二皇子会看得起文清逸之名?

文然不懂。他想问清楚,可偏偏魏楚越什么都爱藏着,只叫他自己考虑。

***

文然走后,魏楚越坐在琴案前,半晌不动。韩牧川走来,问道:“你既然喜欢那张琴,我再去请柳先生斫一张便是了。”

魏楚越摇摇头:“好料难得,好琴更难得,得之既是有缘,不是请柳先生再斫就能有的。”

“那张琴本就是你的,为何借宋怡临之名赠给文先生?”

魏楚越是故意赠琴,那张琴确实是柳先生新斫的,但已然成名,为琴身那一方桐木魏楚越就寻了数年之久,千金购得,再送到柳先生手中斫琴,又费了整整两年之功。柳先生这两年专心在这一张琴上,许多上门求琴的人都听说过,只等这张琴临世。若文然细看一眼那张琴,便能瞧见琴身上有名,唤清月。

不多久,世人皆会知道清月之名,亦会再次听闻文清逸之名。他们会知道文家这位少年得名的博学才子就在卞城,就在西南。

魏楚越缓缓抬眼,看向韩牧川:“你会不会觉得,我在逼他?文先生性子清雅淡然,若能悠然居于山中,或许一生无忧。”

“他若自己不想入仕,一张琴也改变不了什么。”

古有梁王慕司马相如才名而赠传世名琴绿绮,传为佳话。流传数百年的,到底是琴有名,还是人有名?

韩牧川并不能完全明白魏楚越的意图,却隐约觉得,他不像是在逼文然,而更像是在逼自己。

魏楚越若只想让文清逸声名鹊起,可以有千百种方式,可他却舍了自己的心头好,像是在逼着自己割舍去什么。

韩牧川紧挨着魏楚越坐下,轻轻牵过他的手,扣住他五指在自己手中:“阿越,你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

魏楚越低眼瞧着自己和韩牧川紧贴在一起的手,轻轻蹙眉:“可那些事情,本与你无关,甚至该与我无关啊。”

“无论何事,都可与我说。”韩牧川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像是一种坚定的安慰。

魏楚越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那些漫长复杂的纠葛,他到底清楚多少又不清楚多少,都是说不清楚。

久久,魏楚越终于开口,确实反问韩牧川道:“你怎么不劝我一句,莫掺和朝廷之争?”

“你本就不愿掺和吧?又何须我来劝。”

魏楚越苦笑,叹了一声:“宋怡临和夏原在徐州,帮秦棠抓到了康鹏年、蔡蓉儿和蔡靖山的小妾裴氏,又搜出了蔡靖山的账簿,他们现在可是有功之臣了呢,无忘斋还能躲吗?人是我派的,徐州案最先也是我要管的,当初林叔没拦住,现在才说我不想掺和,好像太假了些。”

“那你可后悔?”

魏楚越轻笑出声:“那倒也没有。”

“既然如此,你便做你认为该做的就好。”

魏楚越侧头看向韩牧川,十分疑惑地问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又问又不问清,又说又不说明。”

韩牧川也笑了,魏楚越这是说他自己呢。

魏楚越有些懒,索性歪倒靠进韩牧川怀里,慢慢说道:“我一直知道朝廷看中西南,却没机会动,从年前曹升遇刺,我就觉得时机到了,要掌西南之势,就在此刻,蔡靖山必须除掉。安迅是瑞王的人。穆璇看似不涉党争,但穆家与三皇子生母怡妃是姻亲,脱不开关系。太子病逝,蔡靖山倒台,五皇子和二皇子定要争徐州知府这个位置。你想我会帮谁?”

韩牧川轻抬手,捋过魏楚越脸颊碎发,无声含笑道:“我猜,你会帮文家。”

“你不问,我为什么帮文家?”

“这个故事似乎很长,我会耐心听。”

第115章

晁云楼里安静极了,只有风声,后院养的鸽子们都静静窝在一起,仿佛是感受到了冬日临近的寒意,越发不愿意动弹。

魏楚越驯养的鹰隼立在屋脊上,一动不动,像是铸熔上去的角兽,端正地丝毫不为凉风所动,它将整个无忘斋都看在眼里,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更远更辽阔。

香炉里的月麟香已焚尽,还有余香阵阵。

魏楚越靠在窗前,懒散地枕着自己的手臂,没头没脑地说:“入冬了,梅花就要开了。”

晁云楼里种着梅,像雪原上韩牧川的小院子一样,清一色的红梅。不过韩牧川的院子里只有红梅,小半年的时间都能见花开,一世白雪上只缀嫣红,美的清冷又浓烈。晁云楼里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庭院是修的不错,却没了那份意境。但能看见红梅花开,魏楚越还是高兴的。

韩牧川给魏楚越批上外氅:“坐在风口小心着凉。”

“文老救过我,收留过我,甚至亲自教我读书写字,虽然只是短短三个月,但仍是莫大的恩情。”魏楚越从未对其他人说过这些事情,他理不清楚该从何说起,便索性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好了,他不怕韩牧川听不明白,他只想说给韩牧川听而已。

文老只给一个人做过老师。

“我家……算是朝廷钦犯。”

韩牧川听到“算是”这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深深看了魏楚越一眼,落在魏楚越眼里似是疑惑不解、又似乎有些不忍心的意味。

魏楚越抬手捏了捏韩牧川的下巴,调笑道:“你这眼神,是可怜我?”

“没有。”

“也是,我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你有爹还不如没有,给你说故事就是为了安慰你的。”

“阿越……”

“哎哎,别皱眉头,”魏楚越按住韩牧川的眉心,含笑说道,“我开玩笑的,你当捧个场,笑一笑?”

韩牧川握住魏楚越的手,忍不住叹气,笑是一点笑不出来。

“那时候我还小,他们要把我带回京中,说叔父要见我,只能冒险将我扮作文家姻亲的孩子,在仪国公府住了三个月。说起来,我小时候是见过文清逸,一面之缘,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魏楚越说自己是朝廷钦犯,文老收留他是冒着极大风险的,但文老不仅带他入京,还安排他住在仪国公府,这样的小心翼翼又尽心竭力,恐怕魏楚越不仅是“钦犯”这么简单,所以他从来不提,就算到这一刻,他依然不打算向韩牧川和盘托出。瞒着或许是为了韩牧川好。

“离京之后,我一直借着文家姻亲孩子的名义好多年,有好几位老师都是文老为我寻来的,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总之礼乐射御书数一样都没落下,才让如今的魏楚越有个公子少爷样子,而不是单纯心狠手辣、江湖莽夫的粗鄙。”

“所以你才假扮姑娘?”

魏楚越摇头:“那是我娘的主意。我是遗腹子,我爹出事的时候,我娘就开始了亡命天涯,她怕我活不了。其实我娘无名无分,我更不能入宗室族谱,不知道他们费这么大力气非要我们死,到底有多少意义。无论如何,我还是活着,活得好好的。”

“阿越,当真不想复仇?”韩牧川想,他想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魏楚越还是摇头:“复仇就不必了。帮助文氏,就算是给他添堵了。我活得很快活,但是我不想他太快活。”

韩牧川轻轻捏着魏楚越的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魏楚越,他眼前的阿越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他活得很好,那时候魏楚越就说,他想活得自在散漫,韩牧川就陪着他自在散漫。可韩牧川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他,为那些他弥补不了的伤痛、无奈和挣扎,也为魏楚越如今无法真正逍遥的苦闷。

魏楚越垂着眼,露出些懒懒的倦意,倾身过来半倚着韩牧川:“风凉了,是要入冬了。今年,你要回雪原吗?”

韩牧川道:“你想回去看梅,我们就回去。”

“好。等徐州事定,我们就走。”

“你想好了?怎么帮文氏。”

魏楚越道:“这不是我想,关键还得看文清逸怎么想。他若能想明白,其实并不用我去做什么,我不过是在一旁扇扇风罢了。”

“宋子绪的信中说他们找到了账簿却没找到那笔银子,恐怕蔡靖山还会耍花样。”

那夜宋怡临和夏原本以为寒崇文带着账簿逃跑了,他们追不了,便掉头将蔡家的小妾裴小宁抓了回来。待他们回到果园,院子里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虽然还没熄灭,但好歹没再蹿高乱烧。

燕诩带着人入院,借救火之命将康鹏年看管了起来,燕诩找到康鹏年的时候,他正吊着一断臂从烧了一半的书房里抱着三本账簿往外跑,一头就栽进了燕诩手里,被拿了个正着。

所谓自投罗网简直不能有更好的注脚了。

“有了账簿,还有傅仲青那本,蔡靖山逃脱不了,至于如何定案,那就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事了。”

那一夜对于秦棠和穆璇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日夜不歇地在蔡府审问人,还不如这一夜收获的多。加之白天的时候,寒崇文将蔡靖山拱手送给了秦棠,更是为让大理寺尽快结案添砖加瓦了。这顺水人情做得令魏楚越都惊喜不已。

魏楚越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窗棂,徐州的案子还不算结。

还有一件出乎魏楚越意料的事情,寒崇文不仅送出了蔡靖山,还当着秦棠和穆璇的面,一剑杀了自己的好徒弟贺宣。

宋怡临在信中不能尽述,只说贺宣在堂上受了激,怒急之时吼了一声,就被寒崇文一剑毙命,杀得干净利落。

寒崇文不杀贺宣就罢了,杀,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分明告诉所有人,贺宣与之前伏击秦棠的刺客有关。但人,寒崇文杀都杀了,玄剑山庄和寒崇文脱了干系,秦棠再想追究就难了。

秦棠不傻,他确实被寒崇文这一剑惊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秦棠这个人,做事最是彻底,绝不会就此松了手。

“阿越你都说了是大理寺的事,怎么还要操心?”

魏楚越笑眼看着韩牧川:“怎么好像事关秦棠,你就不大高兴?吃醋?”

韩牧川也笑了:“有一点。”

“倒也不必,”魏楚越凑到韩牧川跟前,贴着他只留寸许余地,小声亲昵道,“秦棠并不需要我插手,无忘斋贵的很,他穷。再说,他大理寺的手下还都在呢,怎好领着俸禄不好好干活?”

魏楚越像猫似得腻在韩牧川怀里,若有似无地勾着他,韩牧川也向魏楚越凑了凑,几乎是要触到了他的唇,一点一点咬着魏楚越的气息,说:“秦棠不需要无忘斋,不需要你,阿越却还是想着他,怎能叫我不必介怀?”

“韩牧川,你现在说这话?过去三年你无影无踪,若那时我跟旁人走了,你待如何?”

韩牧川突然发力,将魏楚越困住:“谁?我杀了他。死在我剑下,他不亏。”

“逞凶算什么好汉?”魏楚越无声地笑着,瞧着韩牧川迷了眼。

韩牧川手臂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仿佛是要将这个“凶”逞到底了:“阿越,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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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证,离完结真的不远了!!!!!!!!!

第116章

宋怡临和夏原快马回卞城,快入城了,宋怡临道:“你先回无忘斋,我回家一趟。”

“魏少等着我们呢。”

“我就回家瞧一眼!”话音未落,宋怡临人已经驾马跑向另一个方向了。

夏原无话可说,人是喊不回来了。夏原喟叹一声,心道宋怡临在无忘斋恐怕不会太久了。

文然还在街巷上摆着字摊,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写了几笔就停,被街坊催促了几回,才将一封书信拟完,又再誊写了一番细细收拾好了,递给了街坊。

文然铺展开一张新纸,执笔停悬,忽然想写封信给宋怡临,诉一诉相思,问一问归期,回家的时候想不想吃福膳楼的酱肘子,还是宝吉斋的烤猪蹄……

进了闹市,宋怡临不好策马,他远远望见文然的字摊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脚步更加急促,险些撞到人。

“哎!宋哥!这么着急去哪儿啊?”

“对不住对不住!”

宋怡临着急忙慌,一人一马哒哒哒哒凑到文然的字摊前,只待文然一抬头。

文然面前的日光被人影遮蔽,他心思不在根本没有注意,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我回来了!”宋怡临一屁股坐到文然面前,弯眉咧嘴笑得似朵灿烂的夏花。

文然听见宋怡临的声音惊喜抬头,瞧见宋怡临就在眼前,一瞬以为自己在做梦,有些恍惚了,愣了半刻神。

宋怡临憋着笑,看着心心念念的人,不说话也挺好,就让他多看两眼,能一直瞧着更好:“我回来了。”

文然的脸上终于现出喜色,像是冬日里云后的暖阳,是世上最温煦的光,好像再寻常不过却又是不可或缺,对宋怡临来说就是世间最珍贵。

“回来了,累不累?”文然心里欢喜,面上却还收着,只温言问了宋怡临一句。不过宋怡临瞧得出来文然整个像是被点亮了似得,是见到他开心得难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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