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片刻,二姨太主动起身,面色虚弱带着害羞,她肤色偏黑,体魄有些壮,手持马鞭的张扬倒是亮眼。不胜娇弱的样子反而违和,有些模仿太过……东施效颦的意味。至于模仿的对象……苏眉姝在这里的话,铁定是不能理解的,不是最看不上病秧子吗?
洞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二姨太道:“大帅,我发了信号弹,我们的人来了”。阎少恭“嗯”了一声,没有追问。他没有告诉二姨太,这次的遇袭很可能是她父亲的手笔,脑子里又浮现出他昏迷前看到的不可思议,长着翅膀的美丽女人。是南柯一梦?
山洞口,两方人马齐集。一队是大帅府的人,由府内武卫头领带队。一队是二姨太带来的人。
“卑职来迟到,请大帅责罚。”武卫头领面露愧色,单膝跪地谢罪。阎少恭没有责罚,道:“回府。”
“是!大帅。”
山洞内,二姨太站在熄灭的火堆前,脸色晦暗不明。她松开手,掌心内孤零零地静静躺着一只珍珠耳坠,样式简单,是平日她马春玲绝对瞧不上的。诉说着这个山洞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和她的大帅孤男寡女,待了近四天。马春玲猛然捏紧手掌,高高抬起手腕,想要掷出去手中的破烂玩意儿,手到一半又突然停住。马家的仆人小心询问:“太太……大帅已经走前头了,咱们跟上?”
“跟上。”
――
国立中景大学。唐衍之被缠得心烦,罪魁祸首还在叨叨:“表哥,你经历过是一见钟情吗?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让我有这种感受,她的美就像夜昙花,纵然在我身边一瞬间绽放,也足够让我一辈子铭记……”
见人不理他,唐闻之轻咳一声,把手背在身后,他穿着中山装,刻意斯文吟颂,语调欲抑扬顿挫:“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那姑娘的身姿就像柳树一样阿娜,她美丽的身影还在我心头荡漾……啊……”
“够了!我帮你找,你先回去。”唐衍之实在忍受不了了。他就没见过这么文不应景的吟诵。
“得令,表哥记得帮我人啊!”唐闻之说要一溜烟跑了。
唐衍之摇摇头,也不禁对那素未蒙面,把他表弟迷得神魂颠倒的人产生好奇,罢了,等表弟的画像送来,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美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回家收拾完正准备码字,地震了......震源离我们这里挺近的,整个房子都在摇。被父母拉出去,余震过了才回来。
人生无常,及时行乐。在外面避震的时候,穿着睡衣吃了个露天烧烤,手机码字到没电,心情还好,晚安大家~
☆、大帅的八姨太画眉精10
“管家,这是花鸟阁送来的最新品种的画眉,您给掌掌眼,看成不成。”一灰衣小厮模样的人小心翼翼掀开笼子遮光布一角,表情骄傲又慎重,端的是势在必得。里头是只毛色罕见的画眉鸟,毛色混着点青色,据小厮介绍,该品种珍稀,是花鸟阁花了大价钱,从专门养鸟的人家高价收购的,名为“青黛”。
管家透过掀开半截的遮光布往里面一瞧,便叹息着摇摇头。不对……毛色不对……
灰衣小厮急了,这可是他们最好的画眉了,就冲着大帅府来的,他急忙询问:“管家,你……这是何故?”如果连这都看不上,他不相信还有比这更好的。
管家摇摇头,语焉不详:“不像……不是金色……主子不要……”
“金色?怎么会有金色的画眉,我花鸟阁经营多年,从未见过此种画眉。”管家没回答,心道,那是你们没见识,咱们大帅就养过一只,只不过没养多久就跑掉了。对那鸟,大帅可是稀罕得很。想到这里,管家也有些疑惑,大帅对那鸟的喜欢来得也突然,似乎……是从遇险后回来开始的。可惜那鸟儿不见了,不然可得金贵着。
――
唐衍之回了趟家,和他母亲不欢而散。他刚刚知晓,他的母亲,竟然为了点钱财,把苏家姑娘送到了大帅府!诚然,他不喜欢她,也不承认她是他未婚妻,他自诩进步人士,瞧不上包办婚姻。苏家远在杭州,苏老爷和苏少爷他倒是见过,辫子头,长马褂。
苏家小姐是足不出户的闺秀,他没见过其人,但也能想象,由如此封建落后的家庭教养出来的女子,肯定都跟印刷出来的一个模样。名字听过一次,但也没记住。
但他还做不到,受了苏家多年资助,还把别人家姑娘推向火坑的行为。大帅府,在唐衍之看来就是火坑,他想要把心爱的林姑娘救出地狱尚未成功,竟阴差阳错把苏姑娘也推了进去。
即使这一切他并不知情,但他还是满心愧疚,罪魁祸首是他血肉相连的母亲啊,他作为儿子,也难逃其咎。他得也尽快去大帅府,把人解救出来。
唐衍之叹了口气,顺手拿过他表弟刚刚托人送过来的画像,陷入沉思。他表弟唐闻之是学油画的,专业能力颇受业界追捧,尤其善于画人像,只见那画像之上,烟青色旗袍的女子跃然纸上,她斜斜地靠在列车车窗旁,眼睛里氤氲着江南三月的朦胧春雨。
是她……
唐衍之想起来了,是那日和玲棠一起的女子。想起这里,他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对那种一看就传统的女子产生兴趣,对啊,他喜欢的,不就是是玲棠那样的进步女青年吗?唐衍之低声细语着,是在询问,他自己没察觉,其实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等等――
看那天的情况,那姑娘和玲棠是住一起的,难道……一个可怕的猜测涌现在脑海。
心爱的女人,前未婚妻,还有画上的女子……竟然都被绑在了同一个男人身上。唐衍之也不知怎么的,对这大帅府感官,由厌恶陡然拔高到了仇恨。
他眼眸一凛,下了一个重大决定。明日,他就要去会会,看看这阎大帅,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帅的八姨太画眉精11
“哎呀,糊了糊了!”六姨太金赛玉开心地叫起来,美艳的脸笑容灿烂,比当事人还激动。苏眉姝则淡定多了,在前世她便是圈内“雀圣”一般的人物,牌桌上少有敌手,除了那个男人……苏眉姝眼神复杂,也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了陈思然,说起来,她会莫名其妙被系统绑定,和这男人还脱不了干系,现在这状况,还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对付起这大帅府内的姨太太,那是小猫三两只。
她已经在老宅呆了大半个月了,老宅里的三位姨太太,丫鬟出身,相貌绮丽,没有鲜明的个人特色,比不得如今大帅府的姹紫嫣红,她们本身对自身的身份认知也很明确,没有争宠的心思,后半辈子基本就在这老宅了。苏眉姝的到来,算是给她们白水一样无味的生活加了些调剂。也因此,苏眉姝也很快和老宅里的三位姨太太混熟了。
至于六姨太金赛玉,那完全是意外。一开始苏眉姝也没有来老宅,而是回了大帅府,那时候阎大帅还没回府,她回去刚刚撞枪口,她作为“逃兵”被二姨太开火炮轰,苏眉姝不在意这些,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她没兴趣和二姨太玩什么宅斗,干脆去老宅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大帅平安回来了,府内的人松了口气。作为大帅的救命恩人,二姨太的地位水涨船高。六姨太觉得自己太可怜苏眉姝了,在同情心泛滥和同仇敌忾的感官下,抱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思想,苏眉姝被黏上了。
金赛玉可积极了,她本身在万花楼就是以古典舞闻名,有“腰软身柔,红袖飞香”的美誉。知道苏眉姝对舞蹈感兴趣,拍着胸脯保证可以教她。苏眉姝其实也只是一时好奇,她古典舞见长,现代舞也不赖。结果一学,金赛玉便被打击到了,在她看来,苏眉姝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好苗子,身娇体柔,韧带柔软,舞蹈风格多变,还经常能举一反三。
不过,打击持续了小半天,金赛玉就满血复活了。彻底黏上苏眉姝了,周一一起练舞,周二学那啥新学,周三去大太太那喝花茶推药油,周四周五在老宅打马吊。别说,还真发现了生活的乐趣,连以往最关心的,百草堂上新补肾新药都不感兴趣了。直到唐衍找上门,口口声声要见自己的未婚妻。苏眉姝平静的生活再起波澜。
——
如今的鸟园,或许改叫画眉园更为贴切。阎少恭漫不经心逗弄着笼子里新送来的画眉鸟,这是本月送来的第四只鸟了。笼子里的鸟儿品相极佳,又很活泼。但是......
“拿走。”立刻有下人上前提走笼子。阎少恭揉着眉心“阎五,出来。”
“小人在。”阎五便那天带人下崖搜寻的武卫队头领。他心神领会道:“人已经抓到了,用了刑,已经招了....”他抬头看了眼阎大帅的脸色,低头继续:“附近也排查了,没有第三人的痕迹。”尤其还是......长翅膀的女人,大帅的吩咐很奇怪,阎五却也不敢质疑。
“那二姨太那边......”救人的女儿,害人的父亲。还真是讽刺,阎五也不知道这二姨太是幸还是不幸。就是不知,这二姨太对此事知晓多少了。正说着,外头下人通传,说是二姨太送点心过来了。通传的下人静立在一边,等着吩咐。得到示意后,下人弯腰退出室内回禀。
正主便进来了,二姨太罕见地没有穿收身骑马装,而是穿了一身粉色璎珞纹饰旗袍,涂了绛红色的口脂,头发挽起,事实上她肤色偏黄,衣服颜色和样式的选择不当反倒显得肤色暗沉,失了自身特色。她端着托盘,黑色托盘上放置了一碗甜汤。笑容娇羞,拉长了尾音:“大帅——”
☆、大帅的八姨太画眉精12
二姨太撩起左侧耳发,刻意停留几秒,耳垂之上,莹润的珍珠耳坠子轻轻晃荡。马春玲撩发的动作停留的略长,屋子里的人不由得奇怪的望了她一眼。目光在如二姨太所愿,停留在那珍珠耳坠子上......
然后毫无波动掠过。
其实阎少恭在崖底的记忆虽是模糊的,但经过回来这几天认真思索回忆。他可以确定,救他的那个人,绝对不是马春玲,至于理由.....很简单,味道不对。他没记住她的脸,没记住她的衣着,没记住她的配饰,只记住了她的味道。淡淡的凉凉的,清爽宜人,薄荷凉茶的味道。
马春玲算是白费功夫了,她看堂上的男人没反应,娇羞的逐渐笑容僵硬,放下撩发的手呈上甜汤:“大帅,妾身做的甜汤,小火慢炖了三个小时,您尝尝看。”她今天是特地打扮了自己的,从她立下功劳那刻起,她就取代了大太太明面上的地位,成了大帅府最有地位的女人。她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意穿着,她得更有女人味,成为更配得上大帅的女人。至于为何会下意识的模仿苏眉姝的穿着......或许马春玲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她内心深处,是羡慕嫉妒苏眉姝的,她不得不承认,苏眉姝,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她有一种直觉,只要苏眉姝愿意,任何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正如在丢鸟事件上,她分明驳了大帅的面子,却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引起了大帅的兴趣。她太了解他了,目光一直追随着一个人时,往往会比对方更早察觉到一些东西。幸好.....在她的安排下,那女人已经被排挤到了老宅。不过还不够,她要苏眉姝,彻底被赶出大帅府!
甜汤还没放上桌,便被不速之客打断了。下人来禀,说是五姨太在学校的男同学找上门了,口口声声要大帅还五姨太自由。这可真是奇了,马春玲两根手指捻起帕子遮住勾起的嘴角,有好戏看了。阎少恭没什么表情波动,半点没有可能被戴绿帽的自觉。他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平稳得节奏感下,下人咽了一口涎。吞吞吐吐出来个更劲爆的消息:“他......他还说,他是八姨太的未婚夫,要......要把人带回去。”这回马春玲眼睛都亮了,帕子都掩不住她的窃喜。敲击声突然停止——他再不回应,屎盆子就在脑袋上摘不下来了。
阎少恭有些烦躁:“八姨太人呢?”好像最近都没有在府里看到过那女人。下人兢兢业业:“回大帅,八姨太在老宅。”阎少恭诧异:“她去老宅干什么?”
“打......打马吊?”阎大帅觉得自己脾气是真好,才没有把他这刚进门的八姨太抓起来枪毙了。
“立刻!把人给我抓回来!”
“大帅,五姨太那边......”
“一道抓了。”感情顺带了。
唐衍之已经在门口站了大半个钟头了。冷待并没有击败他,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好几种腹稿,每一种拿出来,他都有信心辩得阎大帅那种粗人无话可反驳。下人终于姗姗来迟,唐衍之拍掉身上等待时沾染的露水。他精神百倍,容光焕发,斗志昂扬。得体的笑容在进入到大厅时僵在了脸上,有些滑稽可笑。
穿着军装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主位,无机质的灰色眸子半眯着打量着来人,手上的白色布巾,轻柔的擦拭着什么心爱的东西,在白布下的东西闪着冰冷的色泽,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刚刚进门的男人——
☆、大帅的八姨太画眉精13
“砰――”子弹擦着脸飞过,男人嘴角还带着恶劣的弧度。唐衍之下意识退后一步,等他回神,发现冷汗早已汗湿了后背,等风一吹,寒气便爬上背脊,这阎少恭简直是个不能沟通的野人!唐衍之嘴唇不自然地抽动着,他绝对不会承认,那个瞬间,他萌生了一丝退意。半晌才憋出一个字:“你――”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先前在大帅府门口设想的长篇大论全烂在了肚子里。唐衍之梗着脖子,努力挺直胸膛,似乎这样更有气势。他斗士的热血允许他退缩,他要把那些可怜的女人救出这魔窟。
做完心里建设,唐衍之开口:“我是林同学的朋友……她是个向往自由的姑娘,是新时代的新女性!她不该被封建束缚在这后院,烦请大帅还她自由。”
“你也是这么想的?”阎少恭没理会他,而是转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五姨太林玲棠
五姨太脸色惨白,从被人匆匆从学校里请了回来,她不好的预感终是应验了。听到问话,她咬紧下唇,她一直是这么希望的不是吗?他从来没有碰过她,不,他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在这五进三出的大宅子里头,不都是守活寡的女人?
她向往的爱情,向往的自由,向往的冲破封建。林玲棠忍不住抬头,看着那双她曾经深深迷恋的灰色眼睛,那眼眸依旧美丽得引人飞蛾扑火,没有感情,就好像她是一个物件,走或留,他都不会在意。他不在意,她也可以。
“好,我走。”不再停留,身后的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已经没有在留下的理由了。她也不再是那个被人嘲讽为假洋鬼子就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刚进大帅府的日子,她可以任性穿自己喜欢的西式束腰蓬裙,不会有人嘲笑她,因为大帅喜欢与众不同的美丽事物,也不会再有人看低她汉奸出身的家庭背景,因为她是堂堂大帅府的五姨太太!脸上的水珠带着凉意,林玲棠停下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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