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TXT全集下载_1(2 / 2)

权欲 贰杨 4774 字 2023-09-04

“针绝”是世人送给沈轻的名头,所有人都知道。

“老天爷呀!这江公子明摆着让沈家姑娘下不来台阶儿么?”

“哪有找前人为现妻做嫁衣的,这不是拿刀戳沈姑娘的心么?”

“哎哟当年我就说,少年心性,长久不了,您瞧瞧,这不是嘛?”

.......

旁人在周围议论纷纷,有不少话都溜进了耳朵。三小姐面皮儿薄,垂着眼,脸色有些发白。

江寻却浑然不觉,只当自己聋了,依然朝女倌儿礼貌地笑着。

他面容沉静温润,好似块泡在泉水里的璞玉。

女倌儿沉了沉心思道,“客官,针绝今日没挂牌子,不出活儿,还有其余两位凤娘,你找别人罢。”

江寻微微一笑,“不,我只找她。今日不出,那我便明日再来。”

“阿轻未来还要许郎君的,江寻你再闹下去是想让她为你鳏寡孤独一辈子吗?!”

忽然传出的这句话声色俱厉,江寻忍不住抬头一看,便瞧见自内房里走出来的童玲。

他宽大袖摆里蜷起来的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紧了又紧。

终于要见面了。

江寻上前一步,朝童玲躬身作揖道,“玲姐,别来无恙。”

童玲指间还带着顶针,想必是做活儿时听见了前厅喧闹,这才出来看看。

没成想一眼瞧见了老熟人。

她自幼便被爹娘送到滚绣阁学绣,是看着江寻和沈轻长大的。知道这俩人曾经有多天造地设,亲密无间,自然是比别人多一份复杂的心疼、可惜与无奈。

虽然气愤江寻的所作所为,可那日沈轻藏在屋门后头红了的眼眶,她也一样看得真切。

那孩子倔得像头蠢驴,多少年没落过泪了。心口这块朱砂痣,现如今生生被人挖了去,还不得疼死?

再说了,十来年的感情,难道江寻真就一点儿也不在乎了?

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转机?

童玲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三圈儿,灌满丝线的脑袋瓜艰难运转良久。最后灵光一闪,想出了个绝顶的馊主意。

只见她随手抓了个女倌儿,附耳嘀嘀咕咕半天。不知说了些什么,惊得那女娃目瞪口呆,连拍三下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朝后院儿跑去。跨门槛时好悬没以头抢地,摔个半残。

这边童玲收了满脸怒气,朝江寻回个揖,笑的及其奸诈,“你想见阿轻?可以呀,但是我们家针绝近日久病未愈,不宜擅动。若是江公子肯随我一道去趟后院,那便可以见到了。”

江寻自然乐意,毕竟折腾这么久,就是想看一眼故人。

可有人欢喜有人忧,他还未迈步,身后便传来脆生生的一句,“那阿音陪公子一道。”

阿音是三小姐的乳名儿,全名叫李明音。

她生的是典型江南水乡的软骨相,眉眼含波,楚楚可怜。

童玲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有你什么事儿?

好在江寻瞎,他摇摇头道了声“不必”,便自顾自地跟在童玲身后朝后院儿去了。

独留陈明音和众人一齐僵在了前厅。

“玲姐,阿轻久病未愈是什么意思?她生的什么病?找大夫瞧了吗?严重吗?”刚拐个弯儿,四下无人,江寻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童玲内心冷笑,小崽子还知道心疼人儿,姐姐没看错你。

她换上幅忧心忡忡的样子说,“瞧了,没什么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下地时间长了便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其实这状况也挺久了,只不过近日里愈发严重了。”

看着江寻越蹙越紧的眉毛,童玲狠狠心,偏头下了剂猛药。她抬手抹了下眼角,泪眼婆娑,“大夫说,这是心病,若是长久不见好,恐怕时日无多了。”

心病还得心药医。

小样儿,娶什么别人?!让你娶!

“什.....”江寻果然愣了愣。他脚下步子迈得飞快,紧催着童玲恨不能下一秒就站在沈轻面前亲眼确认。

且说另外一头,奉了命的女倌儿一路边腿软边跑,等看着躺椅上的沈轻时就跟见着亲娘似的差点热泪盈眶。

她打着摆子扑过来,用力摇了一下未睡醒的人。当听着一声微哑的“嗯?”时,也不管三七二十,直接凑过去将玲姐交代的鬼话复述了一遍。

沈轻无端被人扰了清梦,神儿还没全找回来呢,就听一阵乱七八糟的嗡嗡声钻进耳朵。

她用团扇盖住半边脸,眼睛阖着,一副“让我继续睡天塌了睡醒再说”的样子。女倌儿在旁边急成了火烤的蚂蚁,恨不能两巴掌将这王八精扇醒。

但扇是不能扇的,除非她想横尸当场。

所以只能用笨法子,女倌儿拼命摇着沈轻的双肩,两眼通红,满脸是汗。

沈轻脑袋一偏,管你天雷勾地火,我自巍峨一动也不动。

当江寻和童玲赶到的时候,眼前就是这么个场面。

童玲脚下一歪,心说小蹄子戏怎么这么多?让你装病,谁让你装死了?!

倒是江寻实打实地懵了,三年不见,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几步迈到躺椅前,想伸手却又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猛缩回来,陀螺似的打转,最后所有的担忧疑虑都化作两个字。

他颤抖着声音道,“阿......轻?”

这一声仿佛地府开闸,万鬼同哭,沈轻一颗没招没落的心猛然停了一拍。

江寻......?

五黄六月,赫赫炎炎。

闷热充斥着四周,像极了当年江寻离开的那一天。

童玲在后面使劲儿打眼色,女倌儿见状直接随她退了出去。窸窸窣窣地小碎步像踩在每一根筋骨上面,沈轻似乎都能听见浑身脉络断裂的声音。

她僵在躺椅上,愣是半天没敢睁眼。

没睁眼,自然也就看不见江寻脸上诡异的表情。

只见某江姓王八蛋,绕着躺椅连转六七圈儿,捶胸顿足地自言自语道,“你.....你怎么能死了呢?这....这....”

沈轻:“......”

等等,你说什么?

她幽幽睁眼,声音里透着股瘆人的凉意,“我只不过打个盹儿,怎么就让你给整死了?”

江寻被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瞬间退出去两丈远。这才顿住身形,失声喊道,“你没死?!”

“死个屁!”沈轻撑起上半身,眯缝了下眼睛,“姑奶奶我能活到你孙子下葬,信不信?”

阳光穿过藤架子上的叶稍,将眼前的公子哥儿照了个通透明亮。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相貌,熟悉的衣着。一切一切好似从未变过,只是.......

沈轻下了躺椅,来来回回打量了半晌。在将人看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后,才疑惑地问。

“等会儿,你谁?”

江寻:“.......”

第3章识破

“莫要打趣。”江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阿轻,三年未见,连我都认不出来么?”

他咳了咳,扯出抹笑,“还是.....你在气我要娶亲的事?”

沈轻未答,仍旧只是看他,两只眼珠子像黏在江寻身上了似的。

是了,他还是老样子,一如三年前的往昔岁月。

眼细而长,星眉薄唇,一张脸容貌殊绝。说话时声音春风化雨,腰背也永远挺得笔直。从上到下,由里及外,永远都散着足以让人溺毙其中的温柔谦良。什么都没变,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江寻。

个屁。

这要是她认识的江寻就见了鬼了。

青衫公子被她盯的浑身起白毛儿。鲜少有女子的眸如此黑白分明,里面既不含春,又不含水,倒含着冻人的万里冰封。

多年未见,不应该是喜极而泣,或是嗔痴怨对吗?

现在这沉默无言大眼瞪小眼的,又是什么境况?

而且......对面沈家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见旧情,倒像是见新仇。

脑袋里想的越多,江寻心里越慌。

他忽地想起临回吴郡时,那人状似玩笑的一句话,“阿轻呀,那可是顶厉害顶厉害的姑娘,你千万记着,莫要惹她。”

惹?

江寻冒着冷汗退了一步,心说我哪儿敢?!

沈轻似是被他退一步的动作刺激到了,整个人怔愣了一下,随即忽地就笑了。

她周身笼罩着的凉意像个裂开的龟壳儿,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消失不见,换上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望着他,笑眯眯地问道,“是你要娶李三小姐吗?”

江寻呆了呆,不知怎的,他从这话里听出了另一番滋味儿来。

“是.....是我。”

沈轻听罢笑的更欢了,几日来的郁结愁闷似乎全都被一阵轻巧的风吹跑了。

她捏起裙边一角,躬身向对面人行了个浅浅的礼。

在烈阳高照下的独一片蒙阴绿影中,沈轻朝他真心实意道,“那便祝江公子与夫人百年好合,天长地久了。”

江寻:“......”

等一下!不对劲!

他僵硬地扯了扯脸,笑得比哭还难看,“阿.....轻,你不......不.....伤心吗?”

沈轻点点头,漫不经心道,“伤,很伤。”

江寻:“......”你当我瞎吗?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飞过来的团扇砸歇了嘴。

沈轻靠回躺椅,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哈欠,逐客的意思相当明显。

江寻愣了愣,这样的会面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不仅仅是他,恐怕那一位也不可能想得到。

没法子,他只能捡起团扇,轻轻搁在椅边,朝沈轻拱了拱手道,“沈姑娘,那.....便有缘再会了。”

江寻琢磨着,姑娘可能是真生气了,这有缘怎么也得有缘个数月才能再次相见。

可谁知沈轻当晚就送了他一份大礼。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夜深人静,整个吴郡都睡的死气沉沉。

“你.....你要干什么?!”江寻从睡梦中惊醒,察觉到颈边反着光的凶器,失声叫道。

“别动!”沈轻手攥三根银针,直直怼在他皮肤前,阴沉沉地说,“我这每根针尖儿都是淬了毒的,若是不小心划破了口子渗出了血,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你,明白了吗?!”

江寻猛地一僵,豆大的汗珠扑簌簌从额头滴落,浑身上下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他在心里吓得哭爹喊娘,不懂自己怎么就会撞上这么个心狠手辣完全不讲道理的女人呢?!

他抖如筛糠,哑着声儿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这可是富甲一方的江府啊!巡逻的家丁和伺候着的小厮难不成都是死的吗?!

“甭管。”沈轻言简意赅,“我没功夫跟你耗时间,你最好问什么答什么,要不然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小命还能不能撑到明日。”

其实这会子,江寻就是再蠢,也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露了馅?

江世卿夫妇俩压根没发现一丁点的异常,周围邻居,幼时好友,甚至看着他长大的童玲都未曾识破。

沈轻只见了一面,瞧了几眼就确认了,这怎么可能?

果然,下一秒沈轻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他人在哪儿?”

不是“你到底是谁”,也不是“为何假扮”,而是“他人在哪儿”。

不究身份,不究原因,只在乎那人的位置和安危。

若不是当下条件环境皆不允许,“江寻”都要为他俩的深情绵绵鼓掌了。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沈姑娘,你先把针拿开吧。既然都被你识破了,我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你拿开,我保证知无不言成吗?”

沈轻的脸藏在黑暗后,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点漆似的眸子被怒火烧的通亮。

“江寻”对上她的眼神,当下心便凉了半截儿。

等她的话一出,剩下半截儿心也凉了。

只听沈轻冷冷道,“做梦!”

让她苦等三年却等回来一纸婚约不说,居然连人都是假的!

为何?!为何不惜找个替身也要将她瞒在鼓里?!

沈轻从不是自怨自哀怨天尤人的性子,相反,她瑕疵必报且心狠手辣。

没人能骗完她还囫囵个儿的大睡特睡。

显然,假江寻并不知道这一切,要不然他今晚上必定会歇在家丁房里。

“沈.....沈姑娘,”假江寻咽了口吐沫,颤颤巍巍道,“我......真是江寻,哦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便是江寻,江寻也只有我。”

“什么意思?”沈轻蹙眉问。

“沈姑娘,原来的江公子.......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轻愣住了,一瞬间她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正当假江寻觉着此姑娘该上演“一哭二闹三掉针”时,突然感觉手背一凉。

他借着月光低头看去,只见放在床沿边上的右手背上插着明晃晃的两根银针。

.......

瞬间,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炸开了。一声“啊——!”还没喊出来,便被人从后头死死捂住了嘴。

沈轻捏着最后一根银针对准他的眼球,迫使他动弹不得。

她的声音犹如鬼魅幽魂,透着冰凉的杀意道,“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他人在哪儿?说出来,我给你解药。”

“解药”二字像是星火燎原,瞬间将假江寻的求生意志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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