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TXT全集下载_13(1 / 2)

帐中一捻娇春 某韫 4751 字 2023-09-04

“那便留在王府,”萧欤道,“我同知意交代过了,若是有人再找你麻烦——”

正说着,他的眸色一沉,一道情绪从其间闪过,却是转瞬即逝。

让人捉摸不定,更是来不及去细细琢磨。

他顿了顿,“你且放心,不敢有人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私心的话,他是希望她留下来的。

他望向缩在一侧的女子,又笑叹,“你也莫这么怕我,叔叔不是坏人。”

华枝一怔,待反应过来时,手臂又被人轻轻一握,盈盈的身形也已被他拉出了墙角。

“坐下罢。”

她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低身坐于桌前的小凳子上,两眼凝视着他。

“想回家了吗?”

他只不过把她带回王府一天而已,她便如此着急地想要逃走么?

萧欤亦低下身形,坐于一旁,瞧向她。

华枝垂眼,仍是点头,“是。”

是想家了。

“我想华府,想阿琅,想瑶月,还想……”

“还想阿爹。”

即使分隔仅有一日,她如同经历三秋。

思念、担忧、惊惧,如野草一般恣肆生长,爬满了她的心头。

“我想阿爹,十分想念他……”

一瞬间,她又几乎要落下泪来。

萧欤瞧着,原本已收了泪的美人突然又面色一白,泪水又开始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我怕他出事,大理寺那般凶险,步与哥哥政务繁忙,怎么会做到事无巨细。我还怕这件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了,怕阿爹一生为国为民,却最终蒙受了冤屈。”

“我……”她一顿,忍不住将整个身子伏在了面前的桌案上,“我想见阿爹……想见他……”

女子将头埋入双臂,轻轻开始抽噎,那一声声啜泣让萧欤一下子慌了神。

一颗心,又蓦地一软。

“见。”

他握着杯盏,忽然道。

华枝猛地抬头,望向萧欤的眼里写满了愕然。

“见,”就在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时候,又闻身前男子斩钉截铁道,“本王带你见。”

“去大理寺,见华老将军。”

“王爷?”

她惊愕地直起了身形,也顾不得擦泪了。只一眼,萧欤便见女子眼下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由得从凳子上站起,走到她面前。

华枝木木地看着他抬起袖子,将她面上的泪渍拭净。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轻柔,动作亦是缓缓。一瞬间,一股异样攀附上华枝的心头,让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身前男子的袖子。

“怎么了?”

他蹲在她身前,与她平视。

女子咬着唇,紧紧盯着眼前之人,眸光柔而怯怯,却又在一瞬间化作万千暗潮,汹涌而来。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呢?”

萧欤似是又笑了,轻声叹道,“二姑娘生得这般好看,怎么能说哭就哭了呢?”

他记得,阿娘曾同他说过,爱哭的姑娘命苦,生得好看的姑娘,亦是命苦。

许是他的语气柔缓,让她仓促仰面,这才没让泪珠再次落下来。

“王爷,我,”她抑制着眼眶的湿润之意,小声道,“我怕。”

“我……”

她抬眸,眼前之人已将衣袖收回,袖角与手指脱离的那一瞬,巨大的无措感如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让她一下子忍不住从凳子上站起。

萧欤身形一僵。

“王爷,我怕,我好怕。”

他垂眼,看着突然扑进自己怀中的女子,强作镇定的面色终于有了松懈。愣了少时,他终是没忍心推开怀中娇软的身形,只是放低了声音,轻轻哄道:“莫怕。”

他抑制住底音的慌张,“莫、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双手抬了抬,男子欲将之回揽,却又在一瞬间想起了父亲与先生的教诲。

小妹萧月姝的声音犹在耳侧。

“她是华家二姑娘,是与太子殿下有着婚约的那位小姐。日后,她是要做太子妃的。”

“哥哥要是日后进宫,于宫里头见了华二姑娘,还得规规矩矩地唤她一声,娘娘。”

她是太子的女人,是未来的太子妃。

她是人.妻,更是君妻。

他……

举至一半的手停滞在空中,萧欤顿了顿神色,终是将手缓缓垂下。

他是臣,是人臣。

一道朝服在身,他便要今生今世,只能唤她一句娘娘。

只能站在宫阶之下,对着那一抹身形摇摆,恭恭敬敬地唤一声——

太子妃娘娘,对么?

萧欤垂眼。

他突然好想亲吻她。

第37章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从萧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待回过神来时,他才惊觉此想法之大胆。

手指蜷了蜷,又被他轻轻放开。

男子并未着官服,却觉得有冠衣袍犹在身,使得他不得不咬紧了牙关,垂下头去望向怀中的女子。

却是一颗心,跳动得飞快!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猛烈的心跳,怀中的少女如猫儿一般,自己亦是如被猫挠了一般的心头发痒。

她缓缓抬起头,青丝稍乱,眼波微闪,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叔叔,您……”

他的喉结又是一动。

唇齿之间,忽然就有了涩意。

“我……”

眼中突然染上了许多情绪,萧欤秉了秉呼吸,方欲开口,却觉腰间猛地一沉。

她在赌。

赌一个困惑心头已久的答案。

赌一个苏令明从未对她有过明示的答案。

萧欤,萧琼之,祁王萧琼之。

华枝,华二姑娘,落魄却又名动京城的美人。

萧景明,太子,三年后将要登基的新帝,她未来的丈夫。

——亦是要了她全身家性命之人。

良禽择木而栖。

她信萧欤,若择之,全然可依山傍水,整个华家平安通达,高枕无忧。

只是。

她袅袅一倚,只闻自己因紧张而加重的呼吸之声,猛烈的心跳声也随之乍起,跳动得她心慌意乱。

是心慌意乱,却未有意乱情迷。

华枝咬唇,索性阖上了眼睛,一股莫名的就义之感扑上脑海。她扑进男子怀里,可以装做穷途末路之际的六神无主,亦可以是脆弱之时的真情流露。

女子向来都是柔软的。

华枝很清楚。

可偏偏男子们,都割舍不下这份柔软,于是有了前仆后继的赴汤蹈火。

但她的哭,却也不是白哭的。

“王爷......”

华枝于男子的怀中扬起面来。她的面色有些发白,唇瓣儿也轻轻颤抖着,些许青丝黏在她的面颊旁,眼中是让人不可触碰的水色。

只怕一碰即碎,一触思绪即纷飞。

萧欤挪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放眼望去,四下皆是书卷。许是这里常年不住人的缘故,有些书上已经落了些灰尘。他努力忘却搭在自己腰间的那双素手,只去望那书,不去看那人。

不知怎的,他却竟觉得自己如同书架上那陈年拜访的书籍一般,以往通彻透亮的心底,竟染了几丝凡尘。

整个人,也开始莫名慌张起来。

萧欤感觉到,少女的身形似乎又贴近了一寸,如此亲近的距离让他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他甚至有些无所适从。华枝于他怀中抬起眼,一双眸子依旧明明如月、娇艳动人。

却在男子看不见的角落,她忽地掩住了眸底的忧思,一道精细的神色从眼中一闪而过,却让人没有办法去细细琢磨。

她的手指动了动,将萧欤的衣袍又攥紧了些。

她清楚地看见,男子眼底明显涌起一阵颤意,面色也随之一变,双颊之上,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自古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暗暗腹诽,祁王定也不例外。

她更是相信自己的姿容,美人落泪梨花带雨的羞然之态,哪个男子都没有定力去全然抵抗。

只是令华枝讶然的是,身前之人明明面色微红,却还如此镇定。

她不由得在心中低叹一声,祁王果真是好定力。

且说这边,萧欤只觉得自己浑身如一根紧绷着的弦,就只差一个外力,四下的伪装便要尽数断裂。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抵抗的那一瞬,身前的少女突然将手指松了松,自己腰上又是一轻,只见她往后缓缓退回身形。

她似是有些惭惭,更多的是恍然大悟的赧然。

“民女又失态了。”

他猛地回过神来,“无、无妨。”

末了,男子也随之往后倒退了几步,倒退到一架书架前,掩住了慌张的神色。

他装出一副仍是镇定自若的模样,“找、找书罢。”

“好。”

华枝点了点头,循着步子来到他的身侧。萧欤从架上抽出一本书,却觉得十分心烦意乱,竟连那书的扉页都未翻开,径直又将其重新塞回了去。

身侧的少女似是没有察觉到他此刻不甚自然的形态,全神贯注地将目光投入到了眼前的一排排书籍之上,身形匆匆,神色也是匆匆,仔细地搜寻着。

萧欤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方才,不会是他又在做梦罢。

毕竟,这种场景只会在梦中出现了。

袖中的手轻轻攥起,又缓缓松开,他瞧着身侧少女忙碌的身影,突然后知后觉:

——她今天身上的香气,很是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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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沉沉,忽而跌落,再醒来时,又是一番新的光景。

华枝蹙了蹙眉,睁开眼来,才惊觉自己竟然是靠在萧欤的腿上。

微凉的触感从耳垂上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微的刺痛。那道痛意引得华枝又暗暗蹙紧了眉心,咬了咬唇这才没让自己轻嘶出声来。

不知是因为她卧得低,还是他十分专注,萧欤竟为察觉到女子的醒来。华枝微微眯着眼,从发丝间偷偷望向他,只见对方一手握着一个小药瓶,一手攥着一块干净的小方帕,正在替她耳上的伤上药。

地下暗室并未安置窗户,只有几盏壁灯,依旧在暗暗发着光。昏黄的灯火映射过来,穿过书架之间的缝隙,轻轻打落在男子的发梢之上,流转于他的指间。

她就趴在萧欤的腿面上,感受着耳上的触感。对方许是怕吵醒了她,动作十分轻缓。

除了轻微的痛感,更多的是一阵阵痒意。她终于受不住了,稍稍侧了首,却听到耳畔男子的声音。

“嘘,莫要动。”

她还未来得及起身,感觉自己的面颊又被人轻轻压了下去。那人言语低沉而缓缓,“莫要动,只一刻便好了。”

她登即止住身形,规规矩矩地“嗯”了一声。

见着她这般乖巧,对方似是笑了。他的笑声哑哑的,在不大不小的藏书阁中轻轻散了开,登即又融于一袭灯火,消逝不见。

“醒了?”

华枝不敢点头,仍是轻轻“嗯”了一声。

下一刻,耳上又传来一股刺痛之感,这回她没再忍住,张了张口,“嘶......”

萧欤手中握着小瓶,见状,问道:“疼么?”

紧接着,不等她答,对方又自顾自地道:“我方才看,你耳上的伤虽不重,但也不能马虎了。如今正值盛夏,若是不注意,发炎了可就不好了。”

他终于慢吞吞地替她上好了药,将瓶塞自己塞好,而后开始叠那块方帕来。

萧欤一边将那块干净的帕子叠得方方正正,一边又道:“再者,若是落了疤痕,也是不好的。”

这么好看的姑娘,身上又上怎么能留疤呢?

哪怕是耳垂上一个极为不起眼的疤痕也不行。

华枝乖巧听着,听他把一切都说完,又是边“嗯”边点头。

坐起身子的那一瞬,她感觉背部有些酸疼。

对于昨晚的事,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忘记。

思索之际,萧欤突然递来一本书。华枝转过头去,两手将书卷一接,又抬眼瞧向他。

“这是?”

她好奇地询问出声,一手将书页翻了翻。

书卷有些陈旧,边角还泛着黄,一看便是有些年头了。

萧欤在她身侧缓缓坐下,也瞧着那本书,声音淡淡,“上面有着有关玉芙蓉的记载。”

此言一出,引得她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手中的书卷突然有了分量,她垂下眼,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心潮又开始翻涌起来。

“玉芙蓉。”

男子的嘴边似是噙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瞧着她翻开书卷。

书卷之间,有明显一处被人轻轻折了起来,想必是萧欤做的标记。华枝将书卷翻过去,只一眼,便看见了其上的记载:

——玉芙蓉,芙蓉色,可溶于水,烘干成粉末状。

华枝稍稍一愣,又往后翻了一页。

后一页上画了一朵小花,并未着色,墨迹也是有些模糊。不过她还是隐约可以看见此图之上的背景,茫茫大漠,胡马塞篷。这不是西域,又是什么地方?

西域所植花卉,怎会流转至京城?

见她蹙眉,萧欤似是料到她心中所想,淡淡接道:“如今皇宫内,也出现了玉芙蓉的踪迹。”

她不由得一讶,“皇宫内也有玉芙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