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孙玉桠斜身将床栏扶住,怯怯唤他:“太子爷……”
她知晓,她与太子殿下之间,便到此为止了。
太子从未对她再做过什么。
可她却万分希望太子再对她做些什么。她迫切地想成为太子的女人,成为他的妃……
果不其然,萧景明稍稍歇息后,便一挥手。
“你且退下罢。”
孙玉桠眸光一闪,眼底有几分失望的情绪。
但她不敢使小性子,更不敢对眼前的男人提出什么要求。他是太子,是她尊贵的王,是唯一能改变她与母亲命数的王。
故此,无论对方要求她做什么,她都会乖乖地跪于他的脚边。
只要他能看她一眼。
孙玉桠赤脚走下床,将被萧景明随意仍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当着他的面,将衣服一件件地穿好。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萧景明斜身躺在床上,静静瞧着她,眼中尽是悠闲与打量。
孙玉桠早已面红耳赤。
她又将裘衣从地上拾起,捏紧了衣衫,小声试探道:“太子爷,那奴婢明日再来。”
“嗯。”
萧景明不以为意,甚至连头都没抬。
孙玉桠将衣衫拢了拢,从上往下将扣子一颗颗系上,见着对方毫无挽留之意,只得抿抿唇,朝其一福。
床上男子一手撑着头,看着她缓缓退去。少女离殿的那一刹那,他忽地眯了眯眸,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勾了勾唇。
她真是蠢得可怜。
不过,与她那个姐姐相比,她倒是听话得许多,就像他当初驯养的那头温和的鹿。
余光一瞥,他瞧见了地上孙玉桠遗留的一件衫子。浅紫色的内衫,上绣有如意云纹,虽不是十分精致,倒也算得上是可爱迷人。
尤其是能迷倒一片如他一般正处在年少气盛的年纪的人。
门外忽然有人传报,床榻上斜躺着的男子抬了抬眼皮,不消一会儿,便有侍女上前。
“太子殿下,苏侍郎到,请求面见殿下。”
苏令明?
他稍微将身子抬高了些,顿了顿,又从床榻上坐起。
两臂平直抬着,叫那人上前来为他换衣。
“传进来罢。”
他一向与苏玕无过多交集,如今对方来东宫,怕是来传报萧欤在前线的事。
侍女为他换好衣服,便往后退了几步,欠了欠身形,欲退下。
他突然招手止住她。
“殿下,何事?”
萧景明扬起下巴,指了指地上的衣物。
“拿去,处理了罢。”
他厌恶殿内留下女人的痕迹。
无论扬州瘦马、民间佳人,抑或是他日后的妃嫔。
都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
他轻轻一嗤。
华枝被软禁第二日,宫内便开始张罗她与太子的婚事。
皇宫之中,到处都贴满了红色,屋檐之上,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数不清的宫人鱼贯而入,留下一排排珠宝绸缎后又鱼贯而出。
圣上赏赐了她不少东西。
瑶月站在殿外,客气地招呼着各位公公嬷嬷。其中不乏有宫内的妃嫔娘娘们前来,有的关怀,有的试探,更多的是对华枝的讨好。
华枝便要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娘娘,宫中多的是谄媚之人,如此大好时机,怎能不前来拜望她?
瑶月站在门口,用余光瞥着太子的眼线,硬着头皮以华枝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那些人的拜访。
太子吩咐道,这半个月,除去圣上派来的宫人,不许再有其他人踏入偏殿。
宫人所置备之物,也会经过萧景明安插的眼线过目。
华枝自然失去了与外界联络的机会。
女子静坐在妆台前,黄铜镜映着灯火,微微有些恍惚。
思量再三,她从一侧的小屉中取出一物。
这是一封还未拆开的信。
封口处,只见四个墨字——阿枝亲启。
其上字迹,华枝十分熟悉,这是阮庭的笔墨。
她想起来被萧景明软禁那天,她与瑶月离开正殿时,曾在拐角处看见一人的衣袍之角。
青色的衣摆,衬上那道身形,她亦是熟悉万分。
于是她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周围侍女,独自来到了一处偏僻之径。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她转过身,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第74章大结局(三)
“令明兄。”
苏玕也停住了步子,二人站在一处假山之后。
他一身青色宫袍,乍一看,倒有几分严肃端庄。
说也奇怪,她与苏玕、阮庭都是一齐长大,素日里她也习惯了甜甜地唤阮庭一声“步与哥哥”,但对苏令明,她却不如此。
她总觉得,苏玕这般男子,身上不应带一丝烟火气的。
倒也不是说他有多么纯白无暇,只是华枝觉得,他的身上总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染不上任何有关烟火的称谓。
她与他之间,向来无关雪月与风花。
苏玕环顾四周,见无人,稍稍放下心。双眸转向眼前的少女时,突然心生许多感慨来。
“祁王临走前,曾将他的眼线托付与我,你若出了事,叫他们来找我,”他道,“听闻太子将你接到东宫,我便寻了个由头来看你。”
见到苏玕,华枝有些心安,“你放心,我无事。只不过……”
她将话语一顿,苏令明见状,微微将眉头蹙起了。
他手中仍是执着那柄折扇,扇面未摊开,扇柄被他轻轻握在手中。
“只不过怎么?”
“萧景明要将我软禁在偏殿……要与我半月后成婚。”
闻声,苏令明执着“一把酒”的手稍稍一顿。
片刻后,他低声,询问道:“你不想嫁与他吗?”
不消他细想,华枝定是不愿意嫁给萧景明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女子立马摇了摇头。
苏玕向来识人很准,他与袖子中稍稍探索一番,而后捏了捏那封信的一角。
他道:“若是......有人要带你走呢?”
华枝一愣。
一颗心兀地跳了一跳。
不过立马她又反应过来了,即使萧欤将自己托付与苏令明,不过以他们二人的关系以及萧欤做事精细的性子,他定然是不会将接下来的行动告诉苏令明的。如今,对方却说有人愿意带她走——
少女略一沉吟,“你说的,可是步与哥哥?”
苏玕眼底有转瞬即逝的失望。
短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轻轻咳嗽一声,“......是。他让我给你一封信。”
袖中捏着信封的手指紧了紧,他的手指微僵,将那封信取出。
递到华枝眼前。
其上四个字——阿枝亲启,正是阮庭的字迹。
男子想了想,轻声道:“步与将这封信交给我的时候,他让我同你说,在一处清净之僻买了一所宅子。那个地方无人知晓,他将地点写于信中,他说他会一直等你。”
“他说,如果你想,他便会一直等你。”
只要她想,他都在,一直都在。
......
好似有冷风吹过,搅乱了她的思绪。华枝打了一个寒颤,捏紧了手中的信。
上面四个字,端正有力,一如阮步与其人。
她想了想,决定将其先藏起来,不要让萧景明发现才好。
“小姐——”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唤,华枝的手一抖,手中的信封竟颓然飘落,落到燃得正旺的火盆上。
女子一惊,连忙下意识地弯腰,却见那盆中火舌如饿狼捕食一般瞬间将信件包裹。火星被激得溅起,瞬间吞噬了整个信封。
不消一阵儿,原本活生生的文字化作了一撮灰,沉于火盆盆底。
华枝心中微微叹息,转眼望向方进门的瑶月,眼底无任何责备之意。
“怎么了?”
她缓缓起身。
却见瑶月今日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发生了何事?
她拢眉。
不知为何,这小丫头今日连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小姐,皇、皇上又派人来送、送了些东西,您看……”
眼神飘来飘去,言辞也有些闪烁。
虽是狐疑,华枝还是招手,让那些人进来。
既然是皇帝的人,萧景明的眼线也不敢去拦。
于是一排宫人涌入,第一批抱着瓷器玉盏,第二批抱着绫罗绸缎,第三批手中捧着锦匣,里面装满了金银首饰。
皆奉上前来。
目光掠过那一排排御赐之物,这些东西,华枝上一世都大抵见过,所以也不觉得有多么稀奇。仅是淡淡颔首,一声“拜谢陛下隆恩。”
两手垂下,弯了身子,朝着长生殿的方向遥遥一拜,而后又站直了身形,朝侍人们招了招手。
那些宫人十分识眼色,一个接一个地将御赐之物恭敬放下。
瓷器、绫罗、首饰……最后一人将手中的匣子放下,在她面前稍稍一顿。
那人伸出一双手,将匣子往桌案里面刻意推了推,引得华枝抬起头来。
华枝抬起眼,看见眼前那个人时,她整个人愣了一下。
苏、苏玕?
她止住眼中的惊愕,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正见对方也抬起眼来,与她对视。
苏玕双手离开了桌面,朝她拜了一拜,将粉色的衣袖稍稍往上撩了一撩,态度是十分的恭顺。
女子站在那里见着眼前的此番情景,如同五雷轰顶。
他……他这是……
穿了女装?
苏玕一身宫服,原本高竖的头发用一根发钗随意地挽着。他长袖加身,远黛淡描,双唇一点朱红醒目,面上更是扑了些粉红色。苏令明原本就生得清秀,如今化了当下最为流行的桃花妆面,远远一望,如若不是骨架突出,只当是哪位绰约动人的千金小姐。
鬓角有几缕青丝垂落,更为他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如此一看,当下这般迫切的情形之下,华枝竟有些想笑。
苏玕仄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目又朝桌案上一瞥。
华枝立马会意,双眸望去,只见他方脱手的妆奁之下,有一角露出的白纸。
她上前,斜斜靠于案边,朝众人挥了挥衣袖。
“我乏了,你们退下罢。”
众人颔首,乖巧低声,“是。”
苏令明也连忙沉了沉身子。
见状,华枝忍不住抬了抬袖子捂住嘴,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临走前,对方又极其幽怨地剜了她一眼。苏玕毕竟是男子,在一群宫娥之中,身形佼佼出众,于是不得不将身子低到了极限,亦是因为心虚而将面容垂下。
华枝终是不忍见他这般难受,赶紧叫他们一行宫人退散了。
瑶月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她手里攥着方才从妆奁下方取来的密信,叫瑶月将火盆添了些炭火,又让她将窗门掩上。
而后才放下心来,两手将信件打开。
是苏令明的字。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头一颤。
——大婚当日,祁王逼宫。
她提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将纸条扔进炭火里。
眼睁睁见其像先前阮庭给她的那封信一样化为灰烬,她这才放心扶着桌角,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小姐,”瑶月将窗户关上,折回来,见她面色发白,“……您这是怎么了?”
面色怎么这般差劲。
“您是受凉生病了吗?奴婢去为您请太医。”
“不必。”
不等对方说完,华枝便按住了她的手。她瞧着瑶月的面容,眼前却是那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大婚当日,祁王逼宫。
如今离大婚……
她确认道:“如今几日了?”
瑶月一顿,低头道:“十五了。”
十五。
“那还有十五日,便要新年了。”
新年一过,冬天将去,春日也便要到了,她暗暗想到。
小丫头一怔,这才应和道:“是啊,要过年了。”
她只顾着忙着自家主子的婚事,却竟然忘记了春节。
瑶月转过头,看着窗外絮絮飘起的飞雪,原本未识得几个大字的她忽地想起一句俗语来。
——瑞雪兆丰年。
便不由得情不自禁地喃喃:“明年定是一个丰收的好年。”
闻声,华枝一怔,思绪不由得一下子飘远了。她仿佛见了萧欤穿着金光粼粼的甲胄,率着万千铁骑踏入朱红色的宫门,在一片辞旧迎新的气氛中登上九阶皇位。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紧张地将瑶月的手攥了攥。窗外飞雪还在飘着,今年的雨水多,飞雪也多。莹白的雪片落于地,在宫阶上缓缓铺展,没多久就覆了厚厚的一层。
瑞雪兆丰年,春风迎新岁。
华枝想,明年定是分外祥瑞、太平、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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