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可下一秒,他的笑僵在脸上,就那样维持着诡异的表情拧起眉头,身体因忽如其来的疼痛而微微痉挛,他咬着牙,威胁道∶“小子,你若不停手,我便现在就撕了你!总归不过是费点元气而已!!”
他说的是真的,望舒知道。
可他不能停手。
姽之气红了眼,双手微微攥拳,身体紧绷,看那架势似是要一鼓作气挣脱桎梏。姽之不知道望舒要打算复活什么,但方才那顺着后背流入体内的‘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能够刺激到他的神魂与神躯产生一瞬间的离体,若此时再不挣脱,搞不好就要玩儿脱了!
姽之想的倒是很好,牺牲一些元气根基能保住神魂,那也是好的。可他忘记了在场的,可不光是他和望舒两个人。
在侧过的身子被掰正的那一刻,姽之气急败坏的吼道∶“司——桦——君——你敢?!”
“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司桦君嘴上挖苦着,手也是一刻没停,在姽之身上迅速点下几个穴位,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
望舒也知道不能拖,当即拿出手在自己的发冠上一划,手心被划破一道小口,鲜血溢出,与内力纠缠在一起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那不致命的东西以成倍的速度被渡入姽之体内。
“额嗯——啊!!”
姽之被这粗鲁的举动差点撕裂了神躯,却还是拼着意志力强撑下来了。但体内的‘东西’越积越多,在他体内自发凝聚成型,姽之也慢慢明白了那是什么,瞪大的双眼紧跟着迸发出强烈的痛恶与悔意。
“你、你这个老东西,早知道我当初就该一滴血都不给你留下!”姽之当然不会后悔杀了烛龙,他后悔的是怎么就因为一时感慨而留下了祸根。
——上古神魔就这样消失于世间了。
那时候的姽之是这么想的,也不由得自司南死后第二次认识到生命是那么脆弱。一时心软,他没有让阵法吸去烛龙的全部,而是为他在七八道山弯沟渠的某处,留下了几摊血迹,算是个感慨。
……个屁!!
现在的姽之真想启动溯时法阵回到过去,一巴掌抽死那个不知所谓的自己。
可他终归也只是想想。
姽之思绪逐渐混乱,他眼前忽明忽暗,头晕目眩,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玩儿脱了。他哪儿能想到那么不起眼,还没飞升的一个小子竟然跟烛龙牵扯不浅,还能从血液中提取出它残存的意识,倒有一套,他输得也不冤枉。
上古神魔,只不过是意识也不好受。更何况是一直被存放在灵魂中温养的意识。
姽之魂体产生动荡,口口鲜血相继不断,落在他还穿在身上的大红婚衣上,一时间竟看不出是哪个更红一些。
姽之的身体不可避免的泄了力,连站着都是被望舒的手臂做支撑,头一点一点的,盯着自己的身上的婚衣出了神。
对了……今天是、是自己的大婚之日……
司南……司南还在…等着他、等他来娶他……
司南,还在等他……
司南,还在等他。
司南,还在等他!
姽之浑浊的目光一闪而过一缕清明,他好像能感受到就要被驱逐体外的神魂被脑海中坚定的执念所固定,甚至能听到双方在相互牵引,在磁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中,疲软的神躯慢慢恢复了些力气。
一直关注着姽之的司桦君察觉不对,他刚要一掌过去前后夹击制止姽之的行动,可姽之比他想象中恢复得要快。
或者说比他想象中意志力要坚定许多。
直接抬起胳膊挥开了司桦君的手,姽之不顾一切的翻过身体,强制脱离了望舒的桎梏。
血引之术被打断,本就脸色发白的望舒如受重创,身子瞬间从百米高空滑落。就凭魔界这足矣与天界石山媲美的土地硬度,望舒现在的状态跌落下去不死也没半条命啊。
司桦君撇过去一个眼神,恢宏的神力瞬间倾泻,如一条游龙一般从司桦君的手臂蔓延而出,奔向望舒。
不消片刻,那神力便凝聚在望舒身下,带着他缓缓落地。
司桦君再一回头,眼前哪里还有姽之的影子。
悄无声息的做出了个叹气的口型,司桦君一转身,人便已经出现在望舒身前。
望舒仰躺在地上,即使有神力做缓冲,并未受到坠地的冲击,可也够呛。
他望着天空,七窍流血,满身灰土扬沙,狼狈不堪,却还是挣扎着伸手想抓住什么,满面不甘与痛苦交织,少年的朝气蓬勃被无尽恨意吞噬殆尽。
深陷淤泥,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司桦君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他却知道自己没资格去劝诫别人不要挣扎,学会放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烛龙的意识已经大多渡了过去,姽之能撑一时,撑不过一世。”司桦君说着,似是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开了口∶“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助烛龙夺舍姽之?”
望舒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似乎是难以置信司桦君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爹死了……他死了!只剩下一团意识!我要助他报仇,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你不是要杀了他吗,那神躯给我用用,神魂归你,不是很好吗?”望舒冷静道。
司桦君望着他充血的双眼,心中默默地摇头,还是参不透啊。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之因果,因无缘,则不果,机不投,因不果。因机缘果之时机不到,因缘不生,因不受缘,有缘无分,如此使然。”
“硬续缘分,便不要强求其他。”
望舒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愤很∶“你什么意思……司南已转世,你怎么还执着与他?你怎么还在追杀姽之?按你这么说,仇也不报了,大家想杀谁就杀谁也不用怕被报复!你是这个意思吗?!”
司桦君心下无奈,望舒已经踏入了仇恨的怪圈,那个狭隘的空间会不停压缩他令他难以呼吸,最终踏上一条不归路。
“恶因得恶果,善因得善果,万物自有定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与姽之,便是如此。可你……强求太多。”
司桦君平淡的语气却叫望舒身躯一僵。
没错,若是想让烛龙继续活下去,那随便找个能承受住烛龙意识的已故修士躯壳便是,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来找姽之。除非……望舒想借助姽之的神躯作为养分,令烛龙重新现世。
烛龙本就是上古神魔,姽之这样的魔神神位、重新凝聚出来与神魂不算黏合的神躯,正是最佳选择。
可强求太多,亦会招致恶果。
望舒看不到,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与烛龙牵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他再不制止,司桦君怕烛龙那清净的六根与灵魂就要沾染孽火。本身烛龙就亦正亦邪,若是沾染灭火,那唯恐再难轮回。
望舒执着的望着司桦君,他心中隐隐意识到了司桦君想表达的意思,恍然大悟了自己一直以来未曾了解过的因果轮回。
望舒整个人愣住了,如受雷劈。他不信,却又不得不信。不行……他、他要听司桦君亲口说!他……害怕,害怕他心中的侥幸是错的。
这么想着,望舒的身体忽然有了力气,他将目光对上司桦君的眼睛,固执的想要在他眼中寻找一个答案。
望舒那副誓死不休的样子令司桦君感到一丝苦恼。有些事,点到为止,他亦不便多嘴。
司桦君一动不动,风吹拂起他披散的发丝,柔和了冷硬紧绷的面部轮廓。这是这丝柔和,给了望舒勇气。
那少年挣扎着,伸手拽住了司桦君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语气不知不觉染上了哭腔∶“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司桦君沉默不语,望舒的心沉了下去,抓住衣角的手却攥的更紧。
“快告诉我…求、求你……”少年生涩的语气仿佛一口气吃了十颗莲子,连呼出去的气都是苦涩之极,血混合着泪脱离眼眶,顺着沾染灰尘的脸颊滑落。狼狈,又可怜。
司桦君不为所动,藏在斗篷下的手指轻轻一动,身子毫不犹豫的紧跟着转身离去。
嘶啦!
那朦胧又清晰的声音传入望舒流着血的耳廓中,他攥着那撕裂开来的衣角,俊秀的小脸因为狼狈的哭泣而扭曲。
呜咽的哭声随着风飘零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一块破旧的,满是灰尘的黑色衣角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会到何方去,如同海上叶舟,历遍沧桑、化为尘土,掩盖了不知是谁的心事,风化了不知是谁的往事。
*
姽之跌跌撞撞的向前,血滴如同小雨一样淅淅沥沥滴了一路。哪怕再疲惫,他也没有停下踉跄的脚步。他知道自己就算不停下,也会很快被找到,那他还不如就这样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回复一下元气?
不,他还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的娘子……
迟了三万余年的,他的情缘。
没有礼堂有什么关系?没有众人证婚有什么关系?是司南还是黎继又有什么关系?他不在乎,他统统不在乎!
堂越和琉璃可以,他亦可以!
天为礼堂、地为证婚,只要找到他……只要他!
姽之在满目疮痍的大地奔波,不知是什么在驱使着他,他脚步越来越快,已经遗忘了疲惫与疼痛,麻木的双腿慢慢的跑了起来。
前方,风吹起黄沙,朦胧的视线因拉近距离而逐渐变得清晰,姽之看到了。
他看到了他想找的人,正扛着剑,漫步悠哉的向他走来。风吹起他轻薄的衣摆,那瘦弱的身形纤细单薄,又充满爆发力的美感,令姽之近乎失智的眼眸浮出一丝痴迷。
是他,我的他!
第135章梦该醒了
“司、司南……”姽之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握住司南的,却被他侧身躲开。
发丝微晃着划过手背,姽之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黎继,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躲过他似的。
黎继一面打量着他狼狈的模样,一面拔出了无痕剑。剑身流萤,倒映着黎继冷漠的双眸。
“都结束了。你的美梦……该醒了。”
姽之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声音很好听,但他今天不得不承认,黎继的声音悦耳至极。轻柔的、缓慢的,仿佛慢性毒药,逐渐渗透进他身体每个角落,明明语意是那样苦涩无情,可偏生叫他欲罢不能。
“不……”不行,他不想醒,他不能醒!
姽之望着黎继,脚步忽然顿住,目光深处闪过挣扎,似乎是在忌惮黎继抽出来的剑,整个人身形微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都到这个份上了,黎继很不解。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姽之对司南并非爱情,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甚至能比这世界上更多两情相悦、情比金坚的恋人更加执着,甚至到了偏执、疯狂的地步。
“为什么?”黎继此刻的语气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单纯的疑惑。
聪敏如姽之,一下子就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不过这只会更多地加深他内心的苦涩、不甘。那在他心上剜肉的刀,何曾停过?
原来到最后,他连他为什么爱他都不知道……
“为什么?”姽之语气嘲讽的重复了一遍,自问自答道∶“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姽之望着黎继,浑身狼狈却挡不住神情专注。此刻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姽之一生中前所未有的认真。
可能是察觉到了死期将至,姽之脸上不复以往的歇斯底里、漫不经心等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共感的神情,仅仅是看着黎继的双眼,出了神。都不用多作什么表情,便足矣叫黎继心神一震。
“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要听你的,我听我自己的。我爱你,并不是什么留恋、执念,只不过是你觉得的‘我爱你’和我觉得的‘我爱你’不太一样。”
“但即使不同,也别否认我。”
“我在感情上一无所有,只有你!没了你,我的躯壳里面只剩下孤独和麻木……若没有遇见你,我能忍,因为我的前半生一直如此。但没有人能在尝过果实清甜沁人的滋味之后还会去望梅止渴,没有!”
“我可以等你,不管是司南还是黎继,我都可以等!哪怕没有你的日子是黑暗的没有一丝亮光,脚下布满荆棘,前路没有尽头,但一想到是你,不管什么我都可以忍受!”
“我这样说并不是求你要多爱我,多理解我,只不过是……别再推开我。为了等你,我耗费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只不过现在……我有点累了,我等不起了。所以,我要你。”
“没有什么为什么,仅此而已。”
姽之一脸黯然伤神,手不自觉的搭上对方的脸颊,却被黎继在半路按了下去。
姽之怔怔的看着落空了的手,没反应过来。
黎继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还是将心中所感如言以对∶“或许我们认为的的‘我爱你’真的不一样。姽之,感情强求不来,在你而言真正爱一个人难道该是囚禁他,不顾他的意愿让他穿女子的嫁衣,跟你拜堂,然后匍匐在你身下?同时你又说你内心很痛苦、很挣扎。”
说着说着,黎继忍不住嘲讽的笑道∶“对不起,你的感情给我的感觉就是……孤芳自赏、自我感动?”
“就像一杯冷掉的茶,无香无貌,入口冰凉,越品越苦。”黎继毫不避讳的直言道∶“你的感情一点都没有感动到我,让我想要哭泣你为我的付出。反而让我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随着黎继的每一句话,姽之整个人如坠冰窖。
孤芳自赏?自我感动?姽之大脑一片混乱,整个人浑浑噩噩,视线开始模糊,心中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原来这就是……他的爱吗?
噗呲!
刀剑入肉的闷声伴随着疼痛,姽之回神,怔怔的低下头,一把剑穿透他的腹部,鲜红的液体涓涓流淌。
“扯平了。”黎继冷漠道,努力的压抑着手下的微颤,将剑拔出,带出了大片血迹。
黎继侧过身,绕过姽之倒下去的身形,没有再补上一刀,而是徒留没有丝毫想要挣扎举动的姽之在原地,他甩了甩长剑,像是甩掉了什么污秽一样,剑身重新变得洁白无瑕,流光闪过。
黎继一言不发的将剑收回剑鞘,一步一步,他的身影逐渐消失自漫天黄沙中,直到连一点黑影都望不到。
姽之躺在地上,他没有运用神力使伤口自愈。
他只是想着∶既然他要我死,那我便死吧。
走马灯样的记忆碎片不停划过姽之的脑海,前半生的苟且历历在目,后半生的苦涩记忆犹新,而他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真正快乐的时光,处处都有那一抹白衣身影,每一帧闪过的画面都值得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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