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意的耳根已经通红,她刚才没关灯,室内打的是白灯,纤毫毕现。唯一庆幸的是,她的脸不爱红,不至于毕露无遗。她想蹬掉他的手,却不知他是不是按到了涌泉穴,自己先是觉得一疼,再后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下来。
察觉她的转变,楚灵均抬起头,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我说我技术很好吧?我可是第一次给人按摩,这就叫天赋异禀!”
喻意别开眼,努力转移注意力,奈何他的手不让,他的嘴更是不让。
研究完她的小腿,这位少爷免不了又研究起她的脚:“诶,我发现你的脚好小啊!”他合了下两人的手脚,“你看,就比我的手长个一二厘米!”
比完手脚还不够,这位少爷又翘起自己的脚贴了上来,“唔,原来我的脚比你大那么多。”
“身高和脚长基本成正比。”其实喻意算小脚,她这个身高普遍是38、39的脚,而她只有36、7,不过这话没必要对着这位解释。
“那也是,不然怎么站得稳?台风天一刮就倒了。”他咕哝,“可你这也太小了。真站得稳?”
喻意终于忍无可忍,趁他专心研究之时,抽回自己的脚,“够了。”
以为她恼了,楚灵均赶紧坐正,“好了,我不研究了,讲真,我技术很好的,你站了一天,肯定脚酸,我再给你按几下。”
说着,又搬过她的脚,这回真不开小差了,专心致志帮她揉脚。
一专心,还是原先揉肩那个毛病,太重。足底穴位多,按到位是真的疼。
楚灵均也知道肯定会疼,“疼才有效果。”话音落下,又重重按了一手。
喻意本就怕疼,这一下是真吃不住,脚瑟缩了下。
楚灵均心口猛然烫了起来,她刚才这一躲,就跟什么怕生的小兔子似的,好……可爱?
这么一想,他不由分心打量手里的脚。
特点就两个词:白、漂亮。
楚灵均的重点在喻意的脚趾甲上。他最讨厌人留指甲,喻意和他一样,从来不留指甲,连脚趾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指甲片光滑平整,粉嫩嫩的。他喉结滚动得欢,手指不自觉地去摩挲她的脚趾,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光盯着,连按摩都忘了。
喻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回了脚,“这只可以了。”
那只脚抽离,楚灵均心口一跳,也多亏这记打断,他绮思顿消,清清喉,“哦,那换另一只。”他向来是手比口快,捉住她另一条腿,开始按揉。
喻意见阻止不了,只好要求:“轻点。”
楚灵均若有所觉,抬头问她:“你是不是特别怕疼?”
喻意轻轻“嗯”了一声。
原来,她怕疼啊。以前倒是没发现,毕竟她总是面无表情,初中班里测长跑,她被人撞得崴了脚,也是面不改色,一声都不吭。
像是捉住她的小把柄,楚灵均乐道:“好,那我轻点。”
此后,他秉着足底按摩师的专业精神,没再开过小差。
喻意在看电影的空当略略往下瞥,却见他垂着睫毛,侧面看,还能看到他微翘的唇弧,像是替她按摩是件稀松寻常的事,没有半分不乐意。
她记得他有点小洁癖,况且他一个少爷,从来只有别人惯着他,伺候他的份,听他刚才的话,给人按摩,也的确是破天荒头一遭。
想着,她问:“你怎么想到要给我按摩?”
他抬头,似乎就等着她这个问题,兴冲冲道:“我在表现啊!”他双眼亮晶晶,“你看我表现得好不好?我们能不能在一起了?”
喻意失笑,原来他存的是这份心思。她压了压唇角的弧线,“再看吧。”
楚灵均“唔”一声,其实他也就问问,要是那么容易,他之前还能那么消沉?
“那以后我每天帮你揉脚!”这样,他就可以天天表现了!
喻意却道:“不用了,一……”她本想说一年,怕太久,给改了,“一个月一次就行。”
“为什么一月一次?”他抗议,这不是剥夺他表现的机会?
可喻意就是不见松口,他也不能上赶着表现。
不过没关系,他的攻略多着呢,这个不行,那就换一个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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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喻意烘完豆子回公寓,时已九点,她去洗了个澡,准备看会书就睡觉,楚灵均却在浴室门口拦截了她,让她去沙发上坐着。
“我下了WBC的比赛视频,我们一起看!”
喻意诧异,“你知道WBC?”
“你忘了我看了你kindle里的那几本书?我可是过目不忘!”
就是找视频麻烦了点。他得研究各类视频网站,要注册,还要买会员,再确认视频的来源,最后还研究了一下怎么投屏,大半天过得还挺充实。
正想着,投屏成功,屏幕上出现WBC的比赛画面,冠军选手喊了声“time”,示意计时可以开始,随即面对三名评审开始发言,旁边站着一名主评审。
喻意对花式不感冒,平时大多是看WBRC的比赛,手冲大赛,赛上汇聚的都是手冲高手。她不喜欢比赛模式,但不妨碍她观摩技术和每个咖啡师的“脾气”,从中汲取经验。
楚灵均在她身边坐下,“他们都是边说边做咖啡?一直说?”
“嗯。咖啡师要和顾客多交流,这个模式,就是让选手把评审当成顾客。”
她不喜欢比赛模式的原因正是在于,比赛氛围是紧张的,却要故作轻松。
绝大多数参赛的咖啡师固然受聘于咖啡馆或拥有自己的咖啡馆,日常要与人进行交流,但场景却截然不同:比赛要面对无数瞩目,何况评审手里还拿着笔,每一笔都可能决定数个月的准备是否付诸东流,要真正做到享受比赛,面对评审谈笑风生,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这也是Leon苦劝她去参赛,她不乐意的原因之一。
“你有去参加过比赛?”楚灵均问她。
喻意摇头。
“为什么?”一顿,“那个Leon不是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师?”
一股酸味扑面而来,喻意淡笑,“不想去。”
“为什么不……”话未完,他点点头,“也对,你应该不喜欢被选择。”
这个比赛就是从一堆咖啡师里挑选出最好的几个人,她作为咖啡师,是被选择的对象。
喻意心头一动,“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被选择?”
“因为我也不喜欢啊!你忘了,初中的时候,老班说我和你是一类人,他不是还让我向你学习,说你傲起来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别人只会星星眼看你,我就是出门会被人套麻袋打的那种。老班就没看明白,你根本是懒罢了。”
喻意翘了下嘴角,没做声,听他继续说:“但我喜欢和对手较量的感觉,所以我还是会去参加比赛。碰到对手,真的会让人血液沸腾!”
“所以,你觉得我该去参加比赛?”
“他们不是挺厉害?你就不想知道你是不是比他们还厉害?”
喻意微微一笑,“不想。”
楚灵均挑高眉梢,也对,这才是喻意,不需要别人的认同,从小就没什么胜负心,没什么胜负心这点,就是老班让他学的。
他把视线转向屏幕,比赛全程要用英语,这个冠军的发音实在不咋地,里面还夹杂各式专有名词,他听得都想打哈欠了,可喻意就在旁边坐着,他嘴巴张到一半,下一秒紧紧闭起,正想找话题,没想到喻意先开了口:“你觉得她们厉害?”
楚灵均随口答:“我哪知道他们厉不厉害。就是查过资料,这个是咖啡师最高级别的比赛,在中国也设了分赛区,要经过地区赛和全国赛,全国总决赛的第一名才能代表中国去参加这个比赛。”
“确实算是最高级别。”喻意微垂眼皮,稍顿,又问:“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捣鼓咖啡豆是瞎折腾?”
她陡然切换话题,楚灵均倒也没多想,照着她问的答了:“也没有一直,我在你店里又不是白待,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就为等你冲的一杯咖啡,你就挺有本事。而且我查到咖啡师还要考证?”
“是需要认证。”
他“唔”一声,把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上,“你冲的咖啡也确实好喝。”
“是吗?”
楚灵均懒懒地“昂”了声。说到这个,他霍然想起件事,“对了,之前我点拿铁,你给我喝的是不是瑰夏?”
喻意睇向他,点点头。
“所以,你生我的气,那天我点拿铁,你就给我做拿铁了?”
“你那杯是康壮做的。”
“……”不但不给他冲瑰夏,连拿铁都要假手她店员?
狠是真的狠。
楚灵均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这种狠,拿沙发靠上的那只手扯扯她衣袖,等她瞥来,压低嗓音,语气还有点小可怜,“以后我点拿铁,你还给我冲瑰夏,行不行?”
喻意把头转回去,“这是亏本买卖。”
意思就是她不肯做了?
楚灵均急了,“那一杯瑰夏多少钱?我原价买!不行的话,我出十倍价格!十倍还不行?那一百倍!”
喻意努力抿掉嘴角的笑意,终于首肯,“一百倍?那行。”
被痛宰,楚灵均反而眉飞色舞,搁那傻乐。
十五分钟的视频很快结束,他点进下一个视频,随口又道:“说起来,我之前还想过,你以后要是工作,肯定是什么自由职业,特牛逼哄哄,要让你接活必须得预约,接不接还得看你心情,碰到不喜欢的客户,就直接把人丢出去,这才是你的风格。”
喻意一挑眉,但笑不语。
不见她开口,楚灵均又去扯她衣袖,“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听你说。”她话里笑意渐浓,“第一次发现,你还挺了解我。”
“那可不,谁能有我了解你?”
楚灵均一脸嘚瑟,没边了,被鼓舞,又开始叭叭,“还有啊,你从小就喜欢看各种手艺,糖画啊、剪纸啊、捏橡皮啊,连补个鞋子都能看个大半天。我记得有一回,我们几个去不知道什么山,有个人在山脚摆摊,现场烧制琉璃,我们就看了三秒,你起码看了三十秒,要是不催你,怕是三十分钟都看得下去。冲咖啡也是手艺,当个手艺人,适合你,你应该也喜欢。”
“我的确喜欢。”
话落,楚灵均更嘚瑟了,瞧瞧,瞧瞧,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喻意的人,简称灵、魂、伴、侣。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身边,见她唇线弯弯,连眼睛都有点弯,当下就有点飘,那只搭在沙发靠上的手趁势攀上喻意的肩,再整个人挤到她身边,低头问:“你看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了?”
没想到一问这个问题,喻意顿时收了笑,瞥他一眼,还是昨天那三个字:“再看吧。”
“又是再看啊?”
行吧行吧,他也就问问。反正,他的攻略还有好多!
第75章
喻意隐约猜到这位少爷前两天的反常行为是获得场外求助,故而周五晚上烘完豆回去,她已经预料到,他应该会有所动作。
事实不出她所料。
当晚,她刚进门就收到一个意外的惊喜——客厅没开灯,但光线充足,因为地上摆了三十来支香薰蜡烛,且每支都已经点燃。
她晓得贝姨是香薰蜡烛控,会收集各大品牌的香薰蜡烛,地上这些估摸都是他从贝姨那要来的。
喻意对香味敏感,也不喜欢人工香气,几十种香味凑在一起,那味道,光想已经让人窒息,身临其中,更是脑壳疼。
她扫了眼客厅窗户,果然紧闭着。
楚灵均凑到她身边,“你看没看出来我摆的是什么?”
喻意盯着地上那一圈,微抿唇,“西瓜?”
“你怎么看出来是西瓜的?!”
“马铃薯?”
“这是马铃薯?!”楚灵均有点怀疑人生,跑过去,虚踢了两脚,“你都没看到这三撮?”
“我以为是植物的根系。”
“哪里像了?”
喻意笑笑,不再逗他,“那你摆的是一杯冒热气的咖啡?”
“你终于猜出来了?我就说,摆得这么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楚灵均又洋洋得意起来,“我可是研究了好半天瑰夏,再对照风味轮,什么柑橘、红醋栗、树莓、玫瑰、茉莉……反正有的香味我都让贝女士交出来了。是不是闻起来还挺像咖啡的?”
喻意一怔,没想到其中暗藏这层创意,室内确实是花香与果香居多,她心头微微一荡,不再屏着呼吸,努力分辨着空气里的香味,数秒后问:“是不是还有杏桃和百合?”
“有!你闻出来了?”
“嗯。”她笑着配合道:“挺像在做杯测。”
“那你有没有觉得很浪漫?”他语气兴奋。
喻意在烛影里弯了下唇,“嗯,挺浪漫。”
几个字让楚灵均觉得这一天的功夫都没有白费,鬼知道他换过多少个创意,才想到要摆咖啡。他咧开嘴,跑到她身边,攥住她手腕,“里面还有!”
他牵着她,走马观花:厨房里有三支香薰蜡烛,浴室里也有三支,至于次卧,意料之中的没有。
打开主卧门,她房间里只有一支,待在床中央,小小的,安静得像是在等她回房。
“贝女士说点多了不好,睡的地方要是小,最多一支,我就只点了一支。没想到看着小,还挺亮,这么点着,你回房都不用开灯了!”介绍完,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很浪漫?”
“有。”
“那你看我表现好不好?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了?”
“你这是每日一问?”
“问问看啊,没准你心情好就答应了!”
喻意勾着唇,“那我也再想想看。”
楚灵均一挑眉,意料之中的结果。
“我先去洗澡。你去把窗户打开通风,再把蜡烛灭了。每块区域剩一支就行。”
“为什么要灭?”
“你闻着不难受?”
楚灵均动动鼻子,“好像闻着是有点晕。奇怪,咖啡怎么就不会?”
“自然和人造的区别。蜡烛点着浪费,灭了吧。”别人用几块的普通蜡烛,这位少爷用的是几百上千的香薰蜡烛,连喻意都觉得穷奢极侈。
楚灵均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噔噔噔”跑到客厅,把地上的蜡烛往餐桌上搬,他一次四支,没多久就把全部的蜡烛搬上桌。
不多不少,刚好三十支。
喻意不解地站在原地,等他的说法。
gu903();“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