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床凳都是最普通的款式,平平无奇,而且互相不搭配,都像是随便买的。白墙上一点装饰都没有,桌面床头也没有摆任何摆件,房间里衣服随意搭在椅背上,但因为房间很空并不显得杂乱。
空空荡荡。
祝苗在这样的房间里有点局促,赤脚走出房间,小心地拧开房门。
一打开卧室门就见到了宽敞的客厅还有开放式的厨房,和卧室的风格差不多,简单明了,一眼看到底,连多一点让人分神打量的装饰都没有。项澍正站在流理台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祝苗一时间没敢走过去,小声叫道:“哥……”
“嘶——”项澍倒吸一口气,平底锅“砰”一声磕在灶台上。
祝苗:“?”
项澍匆匆说道:“烫到了,没事。”他回头看了祝苗一眼,又说道:“我给你拿个拖鞋。”
祝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项澍就走去玄关,蹲下来在鞋柜里翻找了半天,从鞋柜的深处翻出一对还没拆包装的拖鞋,拆开来,弯腰摆在祝苗的脚边。祝苗穿进去,心里有点美,看来还没有别人能有他这个待遇。
祝苗趿拉着拖鞋凑过去厨房一看,平底锅里是两片煎好的培根,全麦面包已经切好放在旁边,上面搁着两片芝士,再旁边是刚刚做好的一杯热美式,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项澍却说道:“这个不是你的,我给你叫了外卖,你吃白粥。”
祝苗只不过失落了两秒钟,马上又开心起来了。他感觉现在没什么能浇灭他的好心情,他乖乖地去洗手间洗漱,项澍给了他新的洗漱用品。因为还有点低烧,祝苗没能洗澡,洗漱好之后就坐在餐桌旁边吃他的白粥。倒是项澍去洗了个澡,他出来的时候好像一时间忘记了客厅里还有个人,没穿上衣,祝苗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洗手间的门,项澍擦着湿头发出来的时候,俩人正好四目相对。项澍低声说了句什么,又退回去,套上T恤才出来。
但祝苗眼尖,一眼就见到他家居裤的裤腰上露出来的半个纹身,在小腹那里,好像是什么动物。没看清,祝苗心里像猫爪挠了似的,又痒又难受。项澍头发还湿着,脑袋上搭着毛巾,身上好像也没完全擦干,T恤贴在身上,三两口就把夹了培根和芝士的三明治吃完了,小口小口地喝咖啡。祝苗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自己的白粥,觉得嘴巴里淡得不行。
项澍去房间里,把体温计和药都搁在祝苗面前,祝苗笨拙地将水银体温计夹在腋下,夹着手臂吃粥。他的自愈能力很强,现在只是低烧而已,除了稍微有些疲劳之外,没有其他不舒服了。
祝苗磨磨蹭蹭地把碗里的粥刮干净,吃了药,把碗一推,站起来,诚恳地说道:“哥,谢谢你昨晚照顾我,我现在没事啦,先回去了。”
为了显示自己去意已决,祝苗还站起来,往门那边走。果不其然,项澍留他了。
“别吧,”项澍把咖啡一饮而尽,皱着眉头说道,“你还生病呢,一柠又不在,别到时候在店里晕了都没人知道。”
祝苗从善如流地回头坐下了,说道:“好啊。”
计划通。
他搞明白了,项澍就吃这套,无论流浪猫也是,一柠也是,当初的他也是。项澍就是看不得别人惨,就是要帮,卖可怜绝对一卖就成。祝苗想起那天在海滩上项澍说的,说自己只是依赖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说他并不想用这种好来绑架自己的感情。
说得一套一套的,祝苗当时被唬住了,但现在他一下子想明白了。
依赖就不能是喜欢吗?是不是真的喜欢,难道分开了就能明白?当然是继续亲近相处才能想明白啊!祝苗一边看着项澍收拾桌子,一边咂摸着刚才半梦半醒时候的亲吻,越品越觉得自己有戏,越品越觉得精神,觉得一下子什么病都没有了。
“哥!”祝苗大声说,“那我回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项澍被他的大嗓门又吓了一跳,示意祝苗把放在玄关玻璃碗里的钥匙带上,看着祝苗喜气洋洋地出门下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想着要两方疏远一下的,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而且祝苗精神奕奕,怎么都不像生病的样子。体温计出问题了?
趁祝苗回去拿东西了,项澍迅速整理了一下屋子。他平常根本不花心思在家里,说收拾整理也不过就是把衣服塞进衣柜里,别的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空空荡荡有一点好,就是显整齐。
祝苗回来得很快,隔着门都能听到他轻快的脚步声,还哼着歌儿。开门后,钥匙放进玻璃碗里,“丁零零”的声音清脆得很。祝苗背着自己的书包,装了衣服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装模作样地说:“哥,我睡哪个房间?”
项澍被他的笑脸一时间晃花了眼,连回话的速度都慢了。他突然发现,如果祝苗是永远追逐日光的向日葵的话,那么让他灿烂开放的热源就是自己。
“另一个房间堆了东西,你睡我房间吧,东西随便放就行。”
“好嘞。”
祝苗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坐到沙发上,项澍的旁边。项澍正靠在沙发上看书,祝苗端正地坐在他旁边,没事儿干,开始发呆。他发现项澍在家的时候整个人放松好多,陷在松软的沙发里,脚盘起来也放在沙发上。他还发现项澍的脚背上有颗痣,脚背很瘦,能看到微凸的骨头。
好性感啊。他想。
“你要不要继续睡,生病了要多睡觉。”项澍说。
祝苗摇摇头,突然问道:“你要出远门是吗?”
他看到了项澍的卧室角落已经有收拾好的行李,很大的户外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
“嗯,”项澍说,“还早,之后去。”
祝苗眼睛发亮:“在哪里,我也可以去吗?”
“不行。”
第36章排排睡
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之后,祝苗也不觉得难过,他继续问道:“路费会不会很贵,要签证是吧,我还没出过国呢,好想去啊……”
他眨巴着眼睛,不自觉地又流露出一副可怜相。项澍只是扫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到自己的书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行。”
祝苗撇了撇嘴。
项澍只顾着看自己的书,认认真真,注意力很集中,半天都不挪开目光。祝苗虽然生着病,但还是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坐在旁边盯着项澍看书的侧脸。盯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了,开始到处看这房子。
他站起来,拉开阳台的推拉门,回头见项澍并没有反应,他就大胆地到处看。
从阳台看出去能看到旧城区狭窄错综的巷子,从这儿还能看到咖啡厅的一角。祝苗回到室内,在整间房子里乱转,东看看西看看,无奈项澍家实在是太简单了,有点乏善可陈,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祝苗开始无聊了。
项澍瞥了他一眼,说道:“无聊就去睡觉。”
祝苗从善如流地钻进卧室里去了,扑进项澍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长条,在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到这头,别提有多爽了。他警觉地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红着脸把头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
都是项澍的味道。
不是香水味,咖啡师平时一般不喷香水,因为味道会影响咖啡的风味描述。项澍的味道混合了沐浴露洗衣液的清新香味,还带有一点点咖啡豆的焦香。不算独特,但让人安心。祝苗滚了一小会儿就困了,抱着被子呼呼大睡过去。
祝苗再醒来是被门铃吵醒的,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悄悄打开卧室门,见到项澍赤着脚匆匆匆匆地去开门。门外的人声音有些熟悉,祝苗再把头往外探了探,见到了,是郁凝。
卧室门拉开的时候有声音,门边的郁凝和项澍都看向他,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特别是当郁凝整张脸都黑了的时候,祝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项澍把郁凝往外带了带,边说道“外面聊”边反手把门带上了。
祝苗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鬼鬼祟祟地透过猫眼往外看。
项澍和郁凝就站在门外,不知道在说什么,很简短,就几句话的功夫俩人就不欢而散了。这个“不欢而散”,祝苗是从郁凝脸上看出来的,项澍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祝苗还没来得及躲回去,项澍就一把将门拉开。
祝苗眨眨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出来……唔……喝水……”
项澍没有戳穿他,只是说道:“吃粥,刚帮你叫的。”
又是粥。
祝苗垮下脸,咬着勺子,端着自己寡淡的粥坐在项澍旁边,吃了两口,突然问道:“哥,那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祝苗明知故问的,但听到这个回答,心里还是觉得舒服了不少,他又问道:“那他干什么瞪我?”
当然要瞪的,项澍和郁凝算是固定炮友,但也好久没有一起睡过了,上一次一块儿过夜还是项澍去非洲之前。本来项澍以为俩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分开,各找下家。但郁凝是个心高气傲的,非喜欢别人追着他跑,项澍对他不理不睬他却急了。
项澍不放在心上,觉得他是孩子气罢了。
“没瞪你,”项澍见他还想说话,连忙用话堵他的嘴,“快吃,吃完睡觉。”
祝苗完全没想到项澍在家里的时候居然这么无聊,除了看书喝咖啡就没别的事了,家里也没有电视,他也不怎么玩手机。他就这么窝在沙发的角落,捧着书,阳台落地玻璃门的窗帘没有拉上,天色渐暗,项澍也就只是伸手去够台灯,把灯打开。
太无聊也太寂寞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出问题了,项澍心里盘算的是祝苗睡自己的床,然后自己去睡沙发算了。没想到他洗漱完出来,祝苗已经乖巧地躺在了沙发上。沙发旁边的台灯还亮着,黄光投在他的脸上,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项澍站在沙发前,拍了拍他的头:“你去床上睡。”
祝苗睁开眼,说道:“我睡沙发就行,反正我都睡习惯了。”
项澍:“你是病人,床上睡,我睡沙发。”
祝苗猛地摇摇头:“不行,这是你家,怎么能让你睡沙发呢?”
祝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项澍用小脚趾都能想到。但祝苗又实在可怜,项澍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店里二楼上那张旧沙发,不知道祝苗这段时间以来到底怎么睡的,还没有热水澡洗。
算了,也就这两天。
祝苗平躺在沙发上,紧张地看着项澍面无表情的脸,生怕项澍把自己轰走了。
“走吧,床上睡去,能睡俩人。”
祝苗从沙发上坐起来,嘴巴上还假客气了一下:“不好吧,我睡相不好,回头挤着你。”
项澍站在卧室前,手扶在门把手上,说道:“来不来,不来就睡沙发。”
不来是傻子。
祝苗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抱着枕头屁颠屁颠地过去。项澍盯着他,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现在面对着祝苗,他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要狠下心又不够坚决,心软的借口总是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高考、生病、可怜……真是要了命了,比以往任何一个难缠的床伴都要难缠。
祝苗抱着枕头,自动自觉地滚到床上靠墙那边,紧紧地贴着墙,彰显自己的心无杂念。
一人一床被子,井水不犯河水。项澍的睡姿堪称标准,平躺在床上,手压在被子上,放在肚子上,一呼一吸平稳起伏。祝苗侧身躺着,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去看项澍。项澍睡觉的时候穿背心,纹身的右手正好在祝苗这一侧,祝苗就看他的纹身。
看到了他隐藏在纹身下面的痣,在手臂上。
窸窸窣窣地,祝苗往他那头挪了挪,挪近了不少,脸就靠在项澍的手臂旁边。项澍还闭着眼,但明显还没睡着,突然说道:“别动,快睡。”
因为吃了药的缘故,祝苗其实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但他还是强撑着睁眼,小声说道:“哥,我好想你啊……”
项澍一睁开眼就撞上了祝苗亮晶晶的眼睛,他心中一跳,下意识就伸手盖在祝苗的脸上,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感觉到祝苗的眼睫毛扫在他的手心,有一点点痒。他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说道:“快睡吧。”
祝苗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脑袋,在项澍的手心蹭了蹭,眼前是令人安心的黑暗。
他没多久就睡着了,沉沉地坠入梦乡。
第37章并不简单
祝苗说自己睡相差,并不是开玩笑的,睡在店里的沙发上时滚下地过好多次,在大床上更是肆无忌惮。当他睡了个饱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自己的那张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了,而他手脚并用地缠在项澍身上。
项澍的睡相倒是不错,还是仰面朝上平躺着,被祝苗八爪鱼似地缠着的时候也没醒,只是微微皱了眉头。他自己的被子也被祝苗踢掉了一半,祝苗还迷糊着,一睁眼就盯着项澍的下巴,上面有青色的胡茬,还看见了凸起的喉结。
空调呼呼地吹着,温度调得不低,祝苗没觉得冷,只是微凉,显得肌肤相贴的部分愈发灼热。外面已经天亮,阳光被窗帘遮去了大半,外面的喧嚣人声被窗户滤走了不少,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祝苗觉得好舒服,就像猫咪躺在地上晒着午后的阳光似的,忍不住想要伸懒腰。他整个人都扒在了项澍身上,胸膛贴着胸膛,彼此的心跳隔着胸腔应和,“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快。
随着祝苗慢慢清醒过来,理智回笼,他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想动又怕吵醒了项澍让场面更尴尬。他撑着床,一点点地起来,俩人的胸膛一点点分开,下半身却不太行。祝苗急了,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要起反应了。
就在他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的时候,项澍抬手挠了挠脸,眉头不耐烦地皱起来,好像要醒的样子。祝苗慌了手脚,手脚并用就要起来,没想到在床沿边上一脚踩空,低呼一声,就要往床下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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