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不管他了,那您老说说将军夫人吧,她被大将军关在哪儿呢?”
“关?”老马倌哈哈笑了,“你听谁胡说八道的?大将军哪里舍得哟!据说,大将军都快把他宠到天上了,就是他让大将军去摘天上的星星,大将军绝对没二话,扭头就去!人现在就在大将军府里住呢,那大将军府我虽然没去过,但听人说那叫一个富丽堂皇啊……”
段干卓越听越迷糊,想将军府里明明没有啊,难道这个老头在胡说八道?这样一想段干卓不想问他了,帮他把水到水缸后就想走。
“哎,别急啊,喝口水喝口水,歇一晌。”老头说着忙着去烧水,还大方地拿出了些马肉干给他吃,“你多吃点吧,养了这么些年马,我是不吃马肉的。上次分给我了这么些我也没吃,平常也不大有人来我这,吃不了一会儿你就都带走吧。”
段干卓捻了一片一尝,挺好吃,就不急着走了,觉得这老头人十分好。
段干卓边吃边四处看,老马倌住的还挺好,旁人都住帐篷。他倒住着三间房,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还有人跟你住吗?”
“就我老头子一个。”老马倌一边呼啦呼啦地拉风箱,一边忍不住地倒苦水,“唉,我无儿无女的,将来也没个哭丧的。这里吃的住的都好,可是闷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了,你怎么过来的?”
段干卓纳闷,“就走过来的呀。”
“没人拦着你吗?你是哪个校尉管的?他也没跟你说不能来这?”
段干卓怕身份暴露,眼珠一转道:“哦,我就是刚参军,走迷路了。你别跟人说,我这就回去,省得挨军棍。”
“哎哎,别急别急,再呆一晌嘛。我这里常年见不到个人影,我能跟谁说去?”老马倌忙拦住他。
段干卓放了心,“你是做错了什么事吗?罚你自己在这?”
“哪里?!是我尽忠职守大将军才把这任务安排给我的,这可是大将军亲自给我下的令!”老马倌得意道。
“啥令啊?”段干卓又来了精神。
“这……不能说。”老马倌面露难色纠结道。
“说嘛说嘛。我又不跟人说。”段干卓叼着肉干两眼炯炯地望着他,还做出要走的样儿来,“你要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老马倌也是实在憋得慌了,往段干卓跟前凑了凑,低声道:“你知道大将军为何造反吗?”
段干卓又往嘴里丢了块肉干,嚼着瞪大了眼,“他还干过谋反的事啊?不知道,你快说快说。”
老马倌故意拖长了调子,“那你就好好听我讲。大将军当年啊是恭王收养的义子,可孝顺了,什么都听恭王的。这造反的事啊就是恭王撺掇的。世人都骂大将军那是骂错了人,该骂的是恭王才对!”
“哦哦,后来呢。”段干卓腮帮子大鼓着。
“后来啊,大将军听了恭王的命造反之前曾经出去历练过一段时间,结识了段干先生。段干先生听说了大将军要谋反的事,就大老远地赶了过来规劝他……”
“段干先生?”段干卓不由得打断他,以为那人是姓段名干,便道:“名字跟我挺像,我也姓段。我叫段……”
“什么呀,你怎么可能跟段干先生像?人家是姓段干。”
“哦,那跟我不一个姓。”段干卓点点头。
“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爱慕上了段干先生……”
“啊?”段干卓有点惊讶,“那那个将军夫人就是段干先生了?也是个男的呀?”
老马倌屡次被他打断有些不爽,“男的怎么了?人人都以为段干先生是大将军的禁脔,所以鄙视他。但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段干先生样貌、学识一样不差,是世上少有的人尖尖,配大将军刚刚好。还有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呢。”
段干卓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想说自己娘子也是男的来着,结果也没敢说。
“再后来呀,大将军本来打算听了段干先生的话改邪归正的,可恭王不许,用卑鄙的法子把段干先生给害了!唉,段干先生好像还被人玷污了……”
段干卓一愣。
“大将军打那时候起恨上了恭王,不久后就夺了他的权。段干先生那时都传他已经死了,但后来不知怎的又没死,还跑过来找过大将军一次。他那次来我可亲眼瞧见了,他患了病,整个人都烂了。唉!真的是惨不忍睹啊。大将军给他寻到了神草绮羽草,还听了他的话不造反了,把鞑子赶了,让这天下安定了下来,但段干先生却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大将军为他相思成疾。现在,大将军好不容易寻回了段干先生,二人可恩爱着呢,听人说,天天形影不离呢,羡煞个人。”
段干卓听到后头不知怎的犯了头疼,听不进去了,按着额头摇晃着站起身,“我有些头痛,出去走走……”
“哎,可千万别去后院。里面关着……可千万不能去啊,你就在门前逛逛。”老马倌说着忙进了里间,“我记着还有包治偏头痛的药,给你找找……”
段干卓头痛得愈发厉害,敲着脑袋摇摇晃晃偏就走进了后院。
“绮羽草……绮羽草……”段干卓喃喃着撞到了后院的一个木架,跌倒在地,“这是什么草?我在哪里听过……什么草……恭王……是谁?”
【作者有话说】:兴奋地搓手手~感谢正在看文的小阔爱,笔芯!
第65章
段干卓正头痛欲裂,猛地听到不远处铁链的“哗啦”声响,便强挨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引得段干卓胃里一阵阵作呕。
走近了,段干卓才看到墙角栓了个黑乎乎的东西,还当是条大恶狗,正想退去,那恶狗却猛地往前一扑,吓得段干卓出了一身冷汗。
亏是有铁链拴着,那恶狗才未近他的身,扯得铁链子哗哗作响。
“段……干……卓……”
段干卓冷不丁从那物嘴里模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恐惧陡升,按着头虚虚地问道:“你是个……人吗?”
“真……是……你……”
段干卓踉跄着后退两步疑虑不已,“你……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杀了……赞……渊……”那物拱了拱身子,似乎想直起身,挣扎了一会儿也只是匍匐在地上,嗓音又尖又急不可耐,“杀……他……快……”
“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你……”段干卓惶惑不安,转身就要走,却听那人凄厉大叫了一声清晰的“言敏”。
段干卓身子重重一颤,佝偻着背慢慢瞪大了眼。
“天啊!”老马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帖治头痛的膏药,忙过来扶住了段干卓,看着那拴着的人也是惊愕不已,“你……你舌头不是没了么……怎么……怎么突然开口说话了……我得……得跟大将军说去……”
段干卓紧紧攥住了老马倌的胳膊,双目通红,咬牙指着他,“他是谁?!”
老马倌也被他这副样儿吓住了,不由脱口而出:“他……他就是曾经的恭王元守怀……”
“元守怀……元守怀……”段干卓喃喃着往他跟前走了两步,“是你……”
那元守怀也抬起污秽不堪的脸看向他,扯了扯脖子上拴的铁链,“杀……他……他……害……你……你……师……妹……言……敏……”
“言敏……阿敏……阿敏!”段干卓听罢眼前一阵阵发黑,往事一桩接一桩闪进脑海,记起自己刚吃过肉干,胃里一阵翻涌,扭头“哇哇”大吐了起来。
“杀他……杀他……报仇……”元守怀哗啦啦地扯着链子,似地府的催命恶鬼似的。
段干卓抹了抹嘴角的污浊,脑海中一片混沌,扭头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跑。
“哎……你是……你是段干卓?!”老马倌在他身后大声的叫,“你就是大将军的……”
老马倌看看手里的药,本想追他,但又看了看还在一个劲儿大叫的元守怀,跺了跺脚还是留了下来。
“还没找到?!”湛渊恨得一脚将那人踢出一丈远去,“滚去找!找不到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是是……”
湛渊大步流星地在各个军帐中穿梭,恨不能立时就把人给揪出来。
“杨楠呢?!”湛渊双目猩红,差点将手里的火把捏碎。
“属下派他去军营外寻去了。”祁明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的好徒弟,他明明知道段干卓在这人心里有多金贵,不好好看着就罢了,还偏偏给弄丢了,这不自己找死么?祁明生怕湛渊饶不了他,忙把他支了出去,不忘嘱咐他一定把人带回来,要实在找不到他也不用回来了干脆直接逃命去吧。
湛渊一晚上未合眼,眼熬的通红,将军营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终究还是寻到了关押元守怀的地方。湛渊本该早来寻这里,可他实在是怕,怕真在这处寻到他……
老马倌跪在地上打哆嗦,“大将军……我……我一开始真不知道他就是段干先生,他说他姓段,不姓段干……”
“他往哪里去了?”湛渊按住了脑门,心揪得像拉满弓的弦。
“这……这我也不知道,他说他头疼,就自己跑了。我还拿了帖治偏头痛的药,他也没拿……我本想追他,但记着大将军的吩咐,不敢擅离职守。对了,正想跟大将军汇报,那……那人……大将军让属下看着的那人突然开口说话了,还对……对段干先生说让他杀了……杀了您……说您害了段干先生的师妹。”
祁明一听大惊,知道自己的徒儿这次是闯下了滔天大祸,待去看湛渊却见他一脸平静,面色竟毫无波动。
祁明心中恐慌,擅自一把将老马倌提了起来,“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出了门……往西去了……”
祁明丢下他向湛渊一抱拳,“属下这就去寻段干先生,一定亲自将先生带回来。”
湛渊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往后院走。
祁明咬牙,拉了几人命他们看好湛渊,便带着人马扬鞭往西寻了去。
湛渊自己知道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才走到了那人面前。
元守怀一看到他就咯咯地冷笑起来,笑得湛渊打了个冷战。
“段干……卓……会……杀……了……你……”
湛渊在他面前蹲下身,一把掐住了元守怀瘦得只剩了皮包骨的下颌,逼得他大张了嘴,摆着手“哇哇”地大叫了起来。
湛渊眯缝着眼细细看了看,狰狞着嘴角,“这半截舌头还能说话呢?我真后悔一时心软放了你。”说罢丢开了手,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巾擦了擦从他脸上沾的污浊,“何必呢?你让我生不如死,你觉得我会让你怎么样?”
元守怀一脱了禁锢就爬到了一旁捂着喉咙大咳起来。
湛渊站起身,眼前一阵阵晕眩,以指节敲了敲脑袋才站稳了,声音无波无澜,“义父,孩儿真想留你一命的。可你不给孩儿生路,那便怪不得孩儿了。”
“你……咳……你……”元守怀瞪圆了双眼颤巍巍地往他跟前爬,却被他一脚踢开了。
“我活不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湛渊皮笑肉不笑,“传令,把他的舌头割干净,丢到种马厩里去……”
“段干……卓……早晚……杀你……”元守怀刚惊呼了一声就被捂住口鼻拖走了。
湛渊听罢身子晃了晃,被手下人扶住了。
“大将军,要不您去歇歇吧。祈将军派人回复说已寻到了踪迹……”
“不用……”湛渊推开他,“快带我去……”
湛渊与祁明汇合后,沿着踪迹带着大队人马在戈壁上来回搜寻,远远看见一咸湖边伏着一人,便呵斥一声一踢马肚赶了去。
不等勒马湛渊便急不可耐地从马上翻身而下,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住,扑到那人身边一看,见果真是段干卓。只见他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地伏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
湛渊一颗心半落了地但又心疼不已,轻唤了几声见他不应,小心翼翼地把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段干卓这一觉睡得久,整整两日才醒过来,再睁眼时有些发懵,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更辩不明前世今生。
湛渊双目熬的通红,身上还着那日去军营穿的盔甲,也没来得及解,见他醒来不由得咧着嘴痴痴地笑,双目移不动,“你醒了。我……”
段干卓不由得也跟着笑了,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几日没盥洗了?怎么脏成这样?跟泥猴子似的,脏死了。快去洗洗。”
湛渊这才记起,忙解甲,又命人端来脸盆手巾简单净手洗面,换了身干净的常服。
段干卓这才看他顺眼了,笑道:“过来,我头疼,给我按按。”
湛渊听话地过去,把他脑袋抱到了自己膝上。“阿卓……”
湛渊垂首看着他欲言又止。
“嗯?”段干卓舒服地眯起双眼。
“你……身子还难受吗?”湛渊小心试探道,“你怎么突然跑了?知不知道自己跑出多远去?可叫我好找。”
“嗯。好多了。”段干卓半睁开眸,“还怪我呢?谁叫你在军营里关个疯子的?他跟条疯狗似的突然窜出来,吓得我摔了一跤也在头上磕了个大包。我就赶紧跑了……后来跑着跑着就迷路了,找不到咱家了……还好你找到我了,不然我起码得找个一年半年的才能找到家。”
“哪里磕到了?”湛渊一听心急,抱着他的脑袋开始扒拉。
段干卓被他摸得咯咯地笑,“早就消下去。哎,对了,那个疯子是谁啊,为什么要关着他?”
湛渊住了手,心砰砰地跳动。他本以为他已经记起了那些往事,难不成……苍天怜悯他,没有叫他记起来?
“阿卓,你……你……那个疯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嗯?”段干卓皱眉看他,“他嚷嚷着要杀人,还要叫我杀人,疯言疯语的乱说些人听不懂的话,我没仔细听。”
湛渊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下,心中的欢喜无以复加,扑上去死死搂住了他,兴奋得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人得了疯病,我怕他伤人才叫人把他关起来的,不用管他。你这两日总也不醒可吓死我了,一定是受了惊吓才嗜睡的,醒过来就好了……你饿不饿?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嗯。”段干卓点点头,“要不……你把那疯子送来我这吧,我给他治治,说不定能治好呢。”
gu903();湛渊松开他,眼神有些飘忽,“那疯子爱咬人,我怕他伤着你。你放心,我派了别的大夫给他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