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磕完头后,谢行俭撇了根松树丫将燃烧的黄纸围上,冬季寒风不断,倘若不小心点,大风容易卷走火星子,四周的枯草干巴巴的,到时候可是一点就着。
若没人看着,很容易起火烧山。
等黄纸烧干净后,谢家人才起身离开。
经过谢老爷子的墓碑前,谢长义的脚步微顿。
谢行孝和谢行俭一瞧他们爹满脸愁容,皆是垂着脑袋不说话。
断亲后,族长将他这一房安置在三爷爷名下,所以他家就不需要再给谢老爷子送香火纸钱了。
谢长义叹了口气,“估计文哥儿来过,诶,走吧,等会还要去你们三奶奶那里烧一回,别耽误了时辰。”
谢行文来过?
谢行俭愣住,他还以为谢行文从府城回来后也离开了林水村呢,没想到他竟然没走。
这两日冬雪绵绵,好不容易今天出了太阳,可不得抓紧上坟。
一行人先去了三爷爷家,三爷爷女儿颇为孝顺,每年过年都会从娘家回来陪三爷爷。
进屋后,谢长义将从县城买的年礼放到桌上,打了招呼后,三爷爷领着谢行俭一帮人来到三奶奶的墓碑前。
烧纸磕头后,谢长义又转道去三爷爷家喝了一杯热茶,随后才带着儿孙回了县城。
回去的路上,天空中慢慢扬起大片雪花,下了马车,迎面吹来的寒风冻得谢行俭双脚打颤。
他咬紧牙关,哆哆嗦嗦的跑进屋,屋里火炉烧的正旺,屋内暖洋洋的,全不似外面的冷冰。
脱了厚厚的外套后,他搬了把小椅子坐在火炉旁烤火,浑身暖呼呼的,安逸的很。
今年是小年节的大日子,谢家人尤为重视这一天的晚饭。
男人们从林水村回来的时候,王氏和杨氏已经将小年夜饭做好了。
谢行俭先前做考集的事,家里人都知情,他这两个月一共往家拿了二百五十多两的银子,刚开始头一回的时候,可把谢长义和王氏吓坏了。
等知道这是谢行俭出书赚的钱,一家子人开心的不得了,王氏收钱的功夫不忘点播两个孙子,一个劲的灌输做读书人的好处,来钱比庄稼人快,且活儿轻松。
谢行俭不想两个侄子小小年纪就钻进钱眼里走歪了路,遂连忙给他哥使眼色。
谢行孝也觉得他娘这样说对小孩子成长不利,便蹲下身将两个儿子拎到跟前好好的教导了一通,告诫他们读书人是比庄稼汉强,但做人不可贪财,除非凭本事赚正经银。
两个小孩子似懂非懂的点头,王氏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从此以后不再当着孙子面漏财瞎教育。
家里有了存银,王氏也舍得花钱去菜集上买一堆新鲜食材,经她的手艺后,一顿丰盛的年夜晚饭呈现在桌。
上回谢行俭还奇怪县学食馆有牛肉吃,今个看到他娘端着一大碗牛筒子骨汤上来,倒也见怪不怪了。
原来离雁平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镇,那里家家户户都饲养肉牛,肉牛不似黄牛,朝廷是允许宰杀肉牛的,只不过牛角等珍贵器官仍是需上报朝廷,不得私自敛收。
王氏端上浓香的牛骨汤时,一桌子的男人都立起了身子,一双双眼睛无不肆意的流露出垂涎的光芒。
每人倒了一大碗牛骨汤,喝下去后,冰冷的胃顿时被一股暖热的汤水浇灌,心口舒服至极。
今晚做的菜多,为防止有些菜还没吃就冷了凝固,谢长义翻出家里做的火桶,将王氏做好的菜一碗碗叠放在火桶里温着。
眼下谢行孝出去点着爆竹,噼里啪啦的炸响声中,谢家人将火桶里暖着的菜肴一碟碟端上桌。
四方的桌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比之往年都要丰盛。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白了一地,过低的温度使得谢行俭拿在手中的酒水都显得寒意渗人。
今个是过小年,他可以沾点酒,喜庆一下。
他端起酒杯朝他爹娘以及哥嫂敬了一回,又说了一些吉祥的话语,这才坐下开始吃菜。
王氏学着城里人买了个小锅架在火炉上烧,红黄的炭火苗燃着小锅子咕噜咕噜直叫。
“娘,再烫些菠菜——”
谢行俭最爱吃的就是这些应季的绿色时蔬,眼瞅着一篮子的蔬菜都被大家吃光了,他笑着忙喊他娘。
搬到新宅子后,王氏闲不下来,便在后院拐角处开了一块地,撒了一些冬季的蔬菜种子,如今刚好长出叶子,洗净直接放小锅一唰,吃起来鲜嫩爽口。
王氏将厨房剩下的牛肉丸子以及清洗干净的蔬菜全拿了过来汆烫。
腊味合蒸、剁椒鸡翅、萝卜炖牛腩、溜肥肠、春笋烩小鸡……
难得一家人过个好年,但凡城里人家有的,王氏都照搬了过来。
谢长义看了眼身边围绕着的家人,心中感慨万千,端起碗啜了口牛骨汤。
牛肉虽然贵了些,但拿来炖汤真的很不错。
除了牛骨汤,王氏还小火煨了一锅鸡汤,鸡肉熬烂后捞出来撕成条状,拌上酸辣椒又是一碗菜。
剩下的鸡汤熬得浓稠,上头飘着一层黄黄的油花,谢行俭觉得光喝鸡汤实在浪费,且油腻的很。
便夹起一把生红苕粉丝放进鼎沸的小锅里煮开,然后放到面前的鸡汤碗里浸泡,吸溜一口,嚼劲中掺杂着鸡肉汤的浓郁,超级好吃。
小孩子喜欢边吃边玩,只见祥哥儿掰碎一块馒头丢进鸡汤里,待泡软后将筷子放进去使劲搅拌,一碗‘面糊汤汤’就问世了。
两个小的牙口不好,连汤带着馒头屑一起吞吃入腹,小孩子觉得这样吃起来又好玩又有乐趣。
只谢行俭吃不惯被水浸透的馒头,哪怕是鸡汤都不行。
冷嗖嗖的冬天,一家人围坐一桌,吃着热气腾腾的团圆饭,美的不能再美。
小锅子烧的贼旺,锅底铺着的白萝卜早已被焖的熟烂软和,上面淋满热油,咬一口,萝卜片里的汤水溢满口腔。
略微烫嘴,谢行俭忍不住张开嘴巴,舌头不停的翻转,嘶溜着吐出热气。
年夜鱼照常不能动筷子,要等到正月初一才可以吃,冬节时令,荤菜留半个月不会坏。
一餐小年夜饭吃了好久,好在桌上有小火炉,这才没让菜冷下来。
暖和和的吃饱喝足,撤去桌上的残羹后,谢行俭搬出笔墨砚台,在桌子上摊开新买的一打红字,开始替家里写年对子。
雁平县的习俗是吃过小年夜饭再贴春联,谢行俭应他爹的要求,给家里大大小小的门都写了一副对联。
铺子里的对联尤为重要,预示着来年生意红火兴隆,一般开铺子的人家这时候都会花几个大钱请读书人写些好话,毕竟这关乎着来年的生计。
谢长义裁剪的红纸就属铺子的门联最大,谢行俭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副应景的对子。
这两年他的字长进不少,比之去年又好上三分,执笔一提一落,白纸上出现的字笔酣墨饱、如走龙蛇,横钩竖撇之间,尽显灵动流溢。
一副对联词再好,若字迹不堪,就显得不完美了,但谢行俭两样都占,待他写完晾干,饶是谢长义不读书的人,看了都夸赞不停。
趁着夜色,谢行俭跟着他哥冒着大雪跑了一趟铺子,张贴好对联后,急匆匆的回了家。
路上还碰上一出搭台子唱大戏的班子,城里人爱看热闹,且古代又没什么娱乐设施,因而听到锣鼓声,一堆人都顶着大雪跑出家门,纷纷挤在戏台子前听戏。
嗬,谢行俭来回搓着冻僵的手手,哈口气,看着眼前咿咿呀呀的一幕,又看看底下听的陶醉的人群,有些理解不了。
身上都落了一层积雪了,咋还能扛冻站在哪里听戏听的入迷?
谢行孝也颇为感兴趣,只谢行俭耐不住寒冷,一把拽住他大哥往家的方向走。
小年夜没有守岁的道理,谢行俭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小侄子早已睡下了。
谢长义和王氏几个还围坐在火炉旁唠嗑,进门前他抖了抖肩上的雪花,又回房换了双暖鞋,跟着围坐到火炉旁。
兄弟两人一身寒气,王氏唯恐两个儿子受寒,忙将火炉口对准二人。
谢行俭暖了下手,一家子围坐一起有说有笑。
鸡鸣三声,东方破晓。
昨晚一家人聊的尽兴,都睡得比较晚,谢行俭醒来的时候,已过了辰时。
下了一晚上的鹅毛大雪,屋外早已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越到年尾,县城买年货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他哥的铺子不能缺人。
生意忙,吃了饭后,大人全出动去铺子帮忙了,又只留下他看家带小孩子。
许是外面冷的厉害,他领着两个小侄子堆了一回雪人后,两个小孩就吵着手冷,非要回屋里呆着。
谢行俭也玩累了,索性回屋升起炉子,炭火暖和,两个小孩子不一会儿就酣然入睡。
县学已经放了年假,他也就不用再赶课业,但读书是日积月累的事,可不能偷懒一日,因而他从房间搬出一摞子书,坐在火炉前捧着书,津津有味的小声吟咏起诗句。
院试重考诗赋卷,他对自己的作诗水平有自知之明,见题能作诗,只诗文显得干巴无趣,缺少寓意。
用林教谕的话说,还是练习少了,读的诗也太少,缺少积累。
为了避免院试出现滑铁卢,谢行俭不得不硬着头皮拓宽他的作诗路子。
这些天他将名人文豪所做的诗一字一句的解剖背诵,再字字斟酌,假想倘若是他写这首诗,他会写成什么样。
就这样扪心自省,他的作诗水平眼瞅的往上攀升了好几个高度。
以前嚼之无味,现在至少能够拿出来给人品一品了。
当然,这是谢行俭自以为是的想法,至于到底如何,还是要真刀真枪的拿回县学给先生看看再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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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翻了年就是十五元宵,过了元宵,年味渐渐散去,接下来就要过正经日子了。
俗话说‘三六九,往外走’,又说‘七不出门,八不归家’,零零总总的一堆老话叠加起来,最终县学定的是正月十九开课。
谢行俭在家窝了一个冬月,早就按耐不住的想去县学了,到了十九当天,他早早起了床,收拾好包裹后,拔腿就跑去了县学。
谢长义跳着脚想送他一程,可转眼的功夫就找不到小儿子的身影了,只好笑着摇头,跟王氏调侃说小宝是越长越调皮,是时候给他相个媳妇回来管管他才好。
谢长义说的是玩笑话,说者无意,王氏听者却听进了心。
这头谢行俭进了舍馆放下书箱才一会儿,舍馆走廊就热闹起来,同窗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走在一块,纷纷拱手道个晚年祝福。
谢行俭拿了一个铜板从斋夫手里打了一桶热水,拿抹布将屋子擦拭的干干净净,刚准备出门倒污水,魏席时回来了。
魏家村离县学远,纵是魏席时想早点过来,却也急不得。
远远看到谢行俭提着水桶,魏席时忙放下肩上的书箱,上前抢走水桶,一溜烟的跑到墙角帮忙倒水。
谢行俭无奈笑笑,站在原地等魏席时,一个多月不见,两人都长高不少,特别是谢行俭,个头都快赶上比他大两岁的魏席时了。
而魏席时许是魏家基因的缘故,身材越发强壮,隐隐有魏席坤那种高壮的趋势,一双手臂强健有力,满满一桶水在他手里轻松的像是提着一根稻草一般。
谢行俭下意识的捏捏小臂肌肉,叹了口气,他这些时日不间断的锻炼,虽然小有成就,但终究抵不过魏家强大的基因。
收拾好屋子,舍馆的童生们全部涌向学堂,林教谕这回在屋里早已等候多时,众学子一见先生端坐在那,连忙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
开年后的学堂生活,谢行俭肉眼可见身边人的变化。
大家的学习劲头就像是被拧紧了螺丝头一样,各个埋头苦学,先生不在教室时,也不没见有人在底下开小差,就连平日最喜爱胡闹的林大山都收敛了玩心,每天都在认真学习。
谢行俭感受到这种浓浓的学习氛围后,更加不敢懈怠懒惰,每日三点一线,只恨不能长出两个脑袋,两双手。
就这样熬了一个月,迎来了月考。
去年考虑到他们是新入学的童生,所以县学并没有安排年终测查,只不过放假前有交代过,正月收假后的头一个月要展开月考,这次月考尤为重要,因为会有新的童生血液进入县学,而甲班的名额少,这就意味着有人会被踢出甲班。
一说要离开甲班,谁愿意?
没人愿意啊,可县学甲班排名靠的是学问,想留在甲班,就必须努力考进前十。
谢行俭丝毫不担心会被踢出甲班,他自信能继续蝉联甲班榜首之位,毕竟他从进了县学后,无时无刻不在专注读书。
月考题出的一如既往的有难度,考完后,一堆书生叫苦不迭。
谢行俭望着被林教谕收走的一摞摞考卷,脑中灵光一闪。
“出月考卷?”魏席时一声尖叫,惊的来串门的林邵白险些崴脚。
“什么月考卷?”林邵白稳稳心绪,边走边问。
“行俭说让咱们每月出一套月考卷,专门供那些未下过场的学子用!”魏席时兴奋的一拍脑袋,这么好的商机为什么他就从来没想过。
林邵白一听此话,眼中藏着震惊,也藏着激动。
去岁托谢行俭的福,虽每月担子重,但赚的钱多啊,家里的债务也还的干净,就连尚在孝中的妹妹,都有人私底下找他接亲,这一年算是他和小妹这些年来过得最好的新年了。
如今谢行俭又有主意,那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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