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话落,叩门声响起。
“谢大人醒了没?我家大人来了。”
是崔娄秀随从的声音。
谢行俭不想搭理崔娄秀,他明明和崔娄秀约好今天去衙门巡查,不料崔娄秀倒好,一声不吭的跑来舔徐大人。
徐大人那里碰了壁,这才想起到他这里来。
哼,这么看不起他吗?
徐大人官位是比他高,但崔娄秀要分清主次,他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的,崔娄秀理应将他敬为座上宾,而不是将他撇在一旁忽视。
说起来,崔娄秀如此明目张胆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就是觉得他官资浅薄吗?
外边还在喊,谢行俭摆摆手让罗棠笙甭搭理,自顾自的添茶饮乐。
漕营的将士受袁珮的影响,对崔娄秀的印象相当不好,明知谢行俭早就起来了,但他们就是要故意撒谎哄骗崔娄秀。
“崔大人请回吧,谢大人昨日在孤女巷受了惊吓,此刻正不舒服呢!”
“没听说谢大人他受了……”随从的话说一半被崔娄秀打断。
谢行俭有没有受惊吓这事,崔娄秀能不知道吗?
昨天崔娄秀就站在东厢房对面,他是眼睁睁的看着寡妇们拿东西砸了谢行俭。
只不过砸到的伤口被头发挡住了,大家不知道而已。
别人不知道,但崔娄秀却清楚的很。
在两处都碰了灰,崔娄秀在心里狠狠唾骂了自己一遍,不过面上依旧笑容和煦。
“既然谢大人还在歇息,那本官先行告退。”
漕营将士隔空拱手相送,为了不耽误谢行俭等会去衙门找崔娄秀,漕营将士在崔娄秀临上轿子前,大声喊道:“崔大人好走,等谢大人醒了,小人会如实告知谢大人,说崔大人清早来驿站看望过谢大人。”
崔娄秀闻言脚一崴,差点踩断轿槛。
随从小心的扶住崔娄秀,崔娄秀阴沉着目光,龇牙望着驿站二楼,问随从:“他哪只眼瞎了,看出本官是来找谢行俭的?”
随从愣了愣,须臾迅速反应道:“谢行俭是个什么玩意,哪里值得大人亲自过来探望,大人不辞辛苦来驿站,明明是来找徐大人的……”
然而,崔娄秀连徐尧律的房门都没能够踏进一步。
随从意识到说错了话,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崔娄秀冷哼一声,徐尧律让他吃闭门羹无所谓,怎么京城来的小小翰林侍读竟也敢不待见他!
……
崔娄秀前脚走,后脚徐尧律的房门就打开了。
谢行俭失笑的问安,“大人是故意不见崔大人?”
徐尧律板着脸:“崔娄秀其人,本官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他历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清早扰本官清梦,肯定是要有事相求。”
徐尧律所料不错。
日上梢头,谢行俭携漕营将士来到巡抚衙门后,崔娄秀不停的跟他打探有关徐尧律此次下江南的目的。
“玩?”崔娄秀瞪大眼,始终不相信谢行俭的话。
谢行俭翻白眼,看吧,他实话实说怎么崔娄秀就是不相信呢?
崔娄秀是不敢相信!
毕竟徐尧律是朝中肱骨大臣,敬元帝不可能放任徐尧律来江南闲玩。
崔娄秀的第六感这回没出岔子。
徐尧律来江南府,玩是借口,最主要的是想找在江南府寻一人。
而这人,和崔娄秀的关系颇好。
徐尧律寻的正是向家大小姐向懿的哥哥向棕。
昨晚,徐尧律没有避讳的将寻找向棕的事和谢行俭交代了一遍。
此前,徐尧律从谢家提走绿容和迎秀,经过审讯二人,徐尧律才知道指使杂耍团卧底到武英侯府的向棕本人并不在京城,而是一直藏在江南府。
徐尧律借着游玩的名义来江南府,目的就是想亲手逮住向棕。
谢行俭清楚徐大人心中有道槛过不去,那就是年少时期与向棕‘狼狈为奸’坑害还是太子的敬元帝。
其实往深处说,徐大人是有愧于那些无辜被向棕设计死在关外的百来名将士。
徐大人跟他说,向棕之所以让马戏团的人埋伏在罗家,不过是将当年没能成功杀害敬元帝的过错怪到了老侯爷头上。
“当年若没有身经百战的老侯爷指挥将士护主,太子…咳,皇上他必死无疑。”
这是徐大人的原话。
所以说,向棕盯上罗家是在寻当年的旧仇。
要谢行俭说,向棕这人属实好笑,老侯爷站出来护敬元帝是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向棕没能杀死敬元帝,是向棕自己没将陷阱布置的万无一失,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怎么好意思牵恨到老侯爷身上。
“向棕自幼身体孱弱,虽是世家公子,为人却相当的锱铢必较,手段也异常毒辣。”
徐尧律回忆说:“本官犹记得本官初来京城那年,一次皇上相携朝廷百官以及世家子弟游赏春湖,春日宴席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官家小姐许是对向棕起了小心思,便嘱托那家兄弟和向棕说话。”
“向棕虽是久病之人,相貌却十分出色,心气也颇高,一般的凡花都入不了他的眼,听说有小姐爱慕他,他当场就奚落起人家,还点名指姓的笑称那家小姐是个癞.蛤.蟆。”
谢行俭听了后哑然失笑,向棕大咧咧的戳穿那家小姐的心思,岂不是陷那位小姐于出糗之地?
“那位小姐当场跳湖了。”
“死了么?”谢行俭并不惊讶这样的结局。
古代官家的小姐大多被教导的腼腆含羞,遇上向棕这样毫不遮掩的羞辱,不想死才怪。
“春湖水浅,姑娘跳下去后并没有呛水而亡。”
徐尧律淡淡道,“当天闹的动静有些大,皇上听闻后得知姑娘是大臣嫡女,说起来配给向棕是绰绰有余,便开玩笑说向棕若能下水救起美人,皇上便成全他们这段鸳鸯佳话。”
“皇上是在替那位官家小姐说话呢。”谢行俭笑了笑,“向棕若娶了那位小姐,也算帮小姐解了围。”
“那位贵女好巧不巧是皇贵妃(敬元帝生母)的嫡亲侄女。”
徐尧律哼了一声,“坏就坏在这道身份上,向棕想都不想就对皇上说他身子骨弱,一旦下水就会落掉半条命,因此不愿意下水救人,还站在岸上讥讽那位小姐,说什么苦肉计他向棕最是瞧不上眼,说完就趾高气扬的走了,这般嚣张的气焰可把皇上气坏了,向伯伯因为向棕忤逆圣上,被朝中大臣以家教不严为由参了好几本……”
谢行俭小小的叹口气,向棕的做法是有些不好,但太上皇逼迫向棕胡乱娶妻其实也说不过去。
但,那是九五至尊做的媒啊,向棕再不识好歹也不能当场拒绝,这把皇家脸面安在何处?
“向伯伯因此被诬陷下狱。”说到这里,徐尧律停顿了几秒。
谢行俭很有眼色的没追问向景下牢的事,他以前听罗棠笙说过,向景十几年前在狱中受了回罪,后来还是徐大人承了向家大小姐的请求,在金銮殿上亲自替向景洗刷冤屈,这才了断向景的牢狱之灾。
“皇贵妃娘娘的侄女最终嫁给哪家公子了?”他比较八卦这个。
“你都说死了还能嫁给谁?”徐尧律道。
“大人不是说春湖水浅淹不死人吗?”谢行俭问,“难道那位小姐被救上来又寻死了?”
徐尧律微有伤感的摇头,道:“那位小姐的残生和死了没两样,春日宴上为男人跳湖本就失了分寸,再寻死岂不是更会让家族蒙羞?姑娘也是个有烈性的女子,见寻死不成,哭着奔回家直接拿起剪刀剪断青丝,随后入了尼姑庵常伴青灯古佛。”
“可惜了。”谢行俭啧了声,怅然道,“好好一个女子就这样毁了,向棕不后悔吗?”
“要么说向棕心狠呢!”徐尧律正色道,“他半分悔恨都没有,姑娘被抬进尼姑庵的当天,向棕敲锣打鼓的纳了个青楼妓子进门……”
谢行俭:!!!
“向棕和那位小姐有过节?”不然犯得着这样羞辱。
“还是说那位小姐其貌不扬,亦或是有其他缺陷?”
再不然就是向棕脑子有毛病,放着花黄大闺女不要,偏偏纳妓.女进门。
“非也,那位小姐容貌楚楚动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谢行俭:“……”
所以,向棕不仅仅身子有病,脑子也瓦特了?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谢行俭气笑。
“本官之前说了,那位小姐是皇贵妃的侄女,光这个身份,向棕就不会正眼看她。”
“身份有问题?”
徐尧律一脸寒霜:“身份有问题是向棕。”
谢行俭茫然的道:“向棕的身份能有什么问题?”
向棕不就是向家的大公子嘛。
等等,难道向棕不是向家人?
在谢行俭惊疑的目光下,徐尧律缓缓点头。
“向棕…他是太上皇年轻醉酒时,和宫女一夜春风所产下的孩子,那位宫女甚为大胆,偷瞒着将孩子生了下来,还成功的送出了宫。”
“太上皇……他、他不知道吗?”谢行俭说话都开始结巴。
难怪向棕会针对敬元帝,不成想两人竟是同父异母的皇家兄弟。
☆、【一更】
“太上皇是否知情,谁也不清楚。”徐尧律面无表情道。
“向…家呢?向大人知道吗?”
“向伯伯他…起初并不知道。”
徐尧律摇头叹气:“直到那年向棕异常反骨死活不娶皇贵妃的侄女,转身去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时,向伯伯才意识到不对劲,拎着鞭子责打一番后问及原因,这才从向棕嘴里得知,向棕并不是向伯伯的亲生儿子。”
谢行俭皱眉惊异,“那真正的向家大公子去哪了?”
“真正的向棕出世七个月后就死了。”徐尧律提起一口气,缓缓说起往事,“向夫人生向棕时遭了妾室毒手,向棕是不足月出生的,身子骨比常人要差很多,本以为能熬过来,可惜…七个月就夭折了。”
“向夫人生产后,大夫说向夫人身子留有残余毒性,以后再想要孩子很难,向夫人为了不让小妾阴谋得逞,秘密花银子从外头买来一个七个月大的男孩。”
“买来的孩子是太上皇和婢女生的?”谢行俭听到这,只觉故事已经明朗。
后半段他大致都能猜的出来。
果然,徐大人的故事没让他失望。
“京城每天不乏有婢女和小厮偷情的事发生,有专门的人会帮着他们暗地里把孩子运出卖给别人养。”
“向棕出生的时候,太上皇还没登基,那时候还是越皇帝掌权,太上皇只是丞相,太上皇所在的王家和向家是世交,皇贵妃当时还只是太上皇的妾室,不过因为有太上皇的宠爱,她的身份地位丝毫不逊于正妻,贵妃娘娘手段了得,虽身在后院,却对京城发生的大小事一清二楚。”
“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娘娘把持王家后院的空挡,照样出现了纰漏,比如说那个怀上太上皇孩子的婢女。”
“当这件事被娘娘知晓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婢女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七个多月,只能生下来。”
“娘娘为什么不直接来个……咳,一尸两命……”谢行俭觉得有些奇怪,遂打断徐尧律的回忆问了出来。
不是他心思狠毒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皇贵妃作为妾室能越过主母把持王家中馈,可见皇贵妃并不是个良善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婢女将孩子顺利生产下来。
这不合理啊,皇贵妃娘娘眼里能容沙子?
徐尧律目光慢慢从谢行俭脸上划过,随即冷下脸,哼道:“一尸两命?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只有那些执着争宠,又上不了台面的妇人才会想出来,你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狠毒跋扈?再说了,娘娘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谢行俭闭眼暗叹:怎么说呢,徐大人没娶过女人,当然体会不到后院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有多厉害,更发现不到她们隐藏在美貌和贤名之下的蛇蝎心计。
当然,世上肯定也有妻妾和睦相处的例子,但这种局面,少之又少。
谢行俭纠结半天,最终歇了和徐尧律探讨妻妾斗争的话题,转而问道:“既然假向棕还存于世间,也就是说皇贵妃并没有对他下手,那……婢女呢?她怎么不去找太上皇要名分?自古母凭子贵,按理说她生了男孩,理应扶为妾室啊。”
“去母留子。”徐尧律简短的概括,“至于太上皇那边,大概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儿子。”
谢行俭了然的点头。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贵妃既然选择留下孩子,那后来孩子怎么到了向夫人手里?”
徐尧律一锤定音:“皇贵妃当时也怀了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当今皇上,为了不让婢女的孩子霸占太上皇的庶长子身份,也为了替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皇贵妃处死婢女后,将孩子偷偷送了出去,辗转给了向夫人。”
“原来如此。”谢行俭心里有底了,猜测道,“现在这个向棕之所以想除掉皇上,是不是因为有人跟他说了身世,告诉他,他才是太上皇的庶长子?”
“你怎么知道?是你猜的还是有人跟你说的?”徐尧律双眸瞪大,布满惊愕。
谢行俭撇嘴暗想:这还用猜吗?他一眼就能看破。
不过,他嘴上依旧连连说是自己瞎猜的。
徐尧律所有所思的点头:“你脑子里的想法一贯比常人奇特,能猜到也没什么大惊小怪,此事的确如你所想,向夫人病逝后,向棕的乳母不知喝了什么**汤,将此事说于向棕听了,向棕知晓自己皇子身世后,竟鬼迷心窍的盯上了太子之位,这就是向棕想谋害太子的缘由,他想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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