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州叹了口气：“你一年能不能回来一次都不知道，还想着和我们聚聚？”

“你是多有意见？”安凛探过身子有些用力地打他一下，“我倒是想天天在阳城呆着，但我也要做得到才行。”

姜绮晗眸子沉沉的，没再说话，偶尔会把目光放到安凛的身上，时不时端起茶杯喝口清茶。

“子昂，你呢，通知书收到了吗？”武志州瞥了一眼一直安静着的文子昂，出声问道。

文子昂：“嗯。”

武志州：“去哪？”

文子昂：“京华。”

武志州：“......果然。”

武志州：“准备以后留首都了？”

文子昂少见地犹豫了一下：“不一定。”他顿了顿，接着道，“不一定会直接入学，有考虑先去部队。”

少年依旧是精干帅气的板寸头，身高直直过了一米九，蓝黑二色相间的格子衬衫，搭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和马丁鞋，干净清爽。

剑眉如墨，眼睫狭长，眸子黝黑深沉，常常惹人回头注视。

武志州：“你家的决定，还是你的决定？”

文子昂：“都有。他们提出来的。”

安凛：“考虑好了吗？”

文子昂摇头：“还没，我和他们说了再想想。”

安凛：“去了部队，准备呆两年，还是有别的打算？”

文子昂叹了声：“不知道，都还没考虑好。但这两年是起步，不论如何都要去的。”

安凛了然地点了下头，不再多问。

姜绮晗看着安凛的侧脸，问道：“你去英国这事，和她说了？”

安凛：“嗯，上周和她说的。”

姜绮晗：“她没说什么？”

安凛耸肩：“我所有程序都走了，先斩后奏。而且现在，我和顾家完全没有一点关系，彻底脱离出来了，想做什么......她拦不住了。”

武志州哼了一下：“顾总怕不是要被你吃地死死的了。”

安凛瞥他一眼：“我没那么不要脸，也没那么有资本。现在两手空空，一无是处，帮不了她什么，总不能再连累她。因为我她已经受了太多非议，总不能一直让她承担下去，平时一个YA和家里那些闲人的嘴已经够大压力了。”

她说着，撑起手臂托着自己的脑袋：“就是太傻了些，真难追......”

安凛跟在顾言晓身边十三年，真正发现自己感情开始有些变化的时候大概是高一的寒假。

那时顾言晓刚刚博士毕业，正式接手YA的工作又即将坐上总裁的位置，大约是背后有人不服，想法设法阻挠，顾言晓因此好几天没有回过家。

安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顾言晓已经解决了，不过几天未见，安凛只觉得顾言晓憔悴了许多，唇色苍白，指定是劳累过度。整个人都像是瘦了几斤的样子。

虽然冬天穿得衣服多，但还是显得人很瘦弱。

家里的阿姨煮了粥给顾言晓留着，她没吃几口就回房间。

安凛听说她回来，去她门口敲了敲，没人应答，悄悄打开门进去，发现她已经睡沉了。

江慕书告诉安凛，顾言晓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合眼，这阵子一直在持续不间断地工作，那时还是她把顾言晓从办公室里拖着回来休息的。

安凛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胸口闷闷地，又觉得刺痛，心疼。

她跪在顾言晓的床边，抬手轻轻拂过她的眉梢，试图想要抚平那里。

女孩儿的手温软，贴上去时带着她一贯的香甜，睡梦中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眉头竟真的渐渐松了些。

安凛微怔，另一只手捂上自己的胸口左侧，感受着那里强烈有力的心跳声逐渐变快。

指腹顺着眉梢往下，轻轻蹭过她的脸颊，颧骨，唇间，下颌线......

好像有什么情感在无声中像种子一般被埋进土中并且蓬勃生长了起来。

姜绮晗闻言，转开视线，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陶瓷茶杯，掩藏着眸中的情绪。

几个人一边品茶一边聊天，时间就接近十二点。

这附近是她们熟悉的地方，就直接在常去的火锅店饱餐一顿。

四个人说说笑笑着走出店外，阳光依旧刺眼，烤得人浑身燥热。

武志州拉了拉自己的汗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那我先走了，瑶瑶又满世界找我了，我得回去哄着。”

“说起来都好久没见到小瑶瑶了。”安凛听见，啊了一声道。

武志州看她：“那要不去我家？晚上在我那吃饭呗。”

安凛想了想，摆摆手：“算了，我还有事，下次......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安凛顿了下，心里也不知道这个以后究竟是什么时候。

“行，过几天我去送你。”

“嗯，到时候见。”安凛朝他挥挥手，说道。

武志州同文子昂和姜绮晗打招呼：“那子昂哥，绮晗我先回了。”

他家的车停在前面不远处，武志州小跑两步上车，车子便发动开远了。

“那我们......”

安凛话还未说完，突然身后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子昂？”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转头往后看去，看到十多米外有个打扮偏成熟的女性往这边看。

见到几人回头，她便迈步往这边走。

安凛侧头看向文子昂：“认识的？”

文子昂轻点了下头，脸上少见地变了些神色。

女人几步就走到了她们面前，这时候安凛才把人的长相看清了。

大约二十二三岁年纪的模样，马尾高高地扎在脑后，面部线条流畅，身材极其高挑，至少有一米七二，脚上还踩着双四五厘米高的高跟鞋，小脚牛仔裤和露肩毛线衣，皮肤却偏黑。

文子昂动了动唇，还是开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女人脸上划过不悦的神色，抬手揪住他的耳朵：“一点礼貌都没有，不喊名字就算了，连称呼都没有了？”

文子昂忙抬手去挡，脸色露出无奈：“别闹。”

“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吗？”女人听了更是不满，“喊人。”

“......陆怜。”

“然后呢？”

“——姐。”

“这还差不多。”被称为陆怜的女人这才利落地松开了揪着他耳朵的手，眼睛瞥到安凛和姜绮晗身上，上下看了看，同她们点点头，然后毫不忌讳地问道：“女朋友？”

“不是......朋友。”文子昂解释道。

“哦。”陆怜拖长了些声音，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打扰你们了？”

“没有，准备散了。”文子昂应道。

安凛头一次见文子昂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使劲憋笑。

“那你们聊，我和绮晗先走了，回见。”安凛挽上姜绮晗的胳膊，冲文子昂挥挥手，然后拉着姜绮晗往反方向走去。

文子昂很清楚地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陆怜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带疑惑，又看了文子昂一眼：“就这么走了？还真不是女朋友啊？”

生活不易，子昂叹气：“......我都说了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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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

第9章

没过多久，就到了安凛飞去英国的那天。

下午两点的飞机，不过好在是直飞，十四个小时的航程，到伦敦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左右。

伦敦的天气同阳城差不了多少，安凛掏了个24寸的行李箱，装了些必要的衣物和生活用品之类的，还有笔记本电脑等一些私人物品，别的都准备等着过去那边再买。

自那天之后，安凛便再没和顾言晓见过面，连微信都不怎么聊。

她没有主动发消息过去。

即使她常常点进这个备注为‘晓’的置顶聊天框里无数次。

早上九点多钟，失眠了大半夜的安凛终于从床上翻滚起来，收拾打扮了一下。

行李箱和背包昨晚就被她推到门口去，屋子里的家具摆设也提前拿布罩上。

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虽然她内心有自己的打算，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完全和想象中或是安排计划一样顺利的。

她提前叫了车去机场，现在就在等着司机的电话。

昨天中午的时候，江慕书有联系她，说今天早上让顾家的老司机钱浩开车过来接她。

只不过她拒绝了。

钱浩是顾家的司机，与她安凛无关。

她如今出来，唯一有的不过也就是乡江府的这间房子而已，其他的，她什么都没有沾手。

这是顾世雍强塞给她的，安凛拒绝过三次。

但最后那次，顾世雍对她说：“你性子犟，但别和爷爷犟。爷爷知道你有自己的安排，有自己的打算。那时的事我也不清楚你还记得多少，但既然这么多年爷爷还是把你当亲孙女看待，不过一套房子，还是收下吧，以后回了这里，也不怕没有落脚的地方。英国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一次，自己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顾世雍叹了口气，拍了拍安凛的手：“大了，也该出去闯闯了。”

安凛微抿着唇：“爷爷知道我的心思吗？”

相比当年的精神矍铄，老人如今也渐渐显得沧桑，好在身子骨尚且壮实。

将近杖朝之年，一头黑发几乎全部花白。

顾世雍抬头看着安凛，点了点头。

顾家杂事多，闲言碎语也多，但老爷子对安凛的事情也会稍微多上些心，以前发生的事情也常常传进他的耳朵里。

而安凛也从未遮遮掩掩过。

“我这样，爷爷会怪我吗？”安凛低声问道。

顾世雍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双手，语气缓慢：“你奶奶啊，在爷爷五十岁的时候就走了，到现在也快三十年了，而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同我在一处，给我生下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只是大概我与她缘分不长，才走得早了一些。”

“虽然只有三十多年的陪伴，但足够我用下半生去回味。她是个书香世家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婉约又善解人意，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这么认为。小凛，人活一辈子，得到什么，得不到什么，有时靠天，有时靠自己。只要是争取过了的，就算没有得到，也不算是遗憾了。”

安凛沉默着，轻轻点了下头。

“你是好孩子，爷爷知道。去吧，按自己的心走......”

望着窗外飘忽而过的景象，安凛眸子眯了眯，轻轻叹了声。

脑海中，那个身影又悄然地闯进，带着她的所有爱恋。

在出发厅入口下了车，司机帮忙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取出来。

安凛道了谢，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大厅。

刚进门，她就见到许多个熟悉的身影。

她笑了下，脚步轻盈地走过去。

顾言晓不远处，看着安凛巧笑嫣然地朝着自己的几个小伙伴走去，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孩儿的打扮格外清爽，宽松的白色T恤，一侧的位置是吊带露肩的款式，胸前有个极大的粉色小熊图案，水洗白色的牛仔长裤搭配着黑色绑腿凉鞋，有着小女孩儿的青春气息，又有些稍显成熟的风韵。

一如既往的披肩长发，扣着一顶渔夫帽，背上小包上的饰物随着身体的运动不断晃动着。

江慕书跟在她身边，看见安凛往那处走出，上前提醒道：“顾总，安安来了......”

顾言晓站在原地，望着女孩姣好的身影，点了下头：“我看到了。”

江慕书便没再说话。

她知道顾言晓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安凛走到那三个人的面前停下，笑道：“来得比我还早。”

武志州老远就冲她挥手：“子昂哥顺便把我们俩捎上带过来的。”

文子昂上学迟，所以比她们都年长一岁，去年暑假的时候就把驾照考下来了。

武志州、安凛还有姜绮晗三个人都是同一年的，安凛七月底，武志州八月初，姜绮晗年纪最小，在秋末出生。

“正好，我刚刚还查了你那个航班，评价不错，那个什么登机口啊值机柜台我都帮你看了，全发你微信了。”武志州晃了一下手上的手机，说道。

“谢啦。”安凛轻笑一声。

虽然这些东西她老早就截图放在自己手机里了，但重要的是他的这份心思。

文子昂开口道：“到那边挺迟的了，机场到市区还要花不少时间吧？”

安凛点头：“十点之前应该能到市区，我提前去的，还没着急报道。定了那附近的酒店，先倒一下时差再说。”

她说完，侧头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姜绮晗，轻声道：“谢谢你来送我。”

姜绮晗低了些头，低声回应：“应该的。”

安凛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嗯。”

安凛个子高她近半个头，而她年纪又比她小，所以习惯性地总是会有这些动作。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姜绮晗垂眸说道，胸口的酸涩又渐渐弥漫了出来，连同声音都觉得有些难以发出。

gu903();安凛闻言，喉咙哽咽了一下，把手中的行李箱把手松开，轻轻把女孩抱着：“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