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大少》TXT全集下载_12(2 / 2)

玫瑰大少 迟小爷 4762 字 2023-09-04

“你忘了苏宴笙的下场了?”

周遭的空气忽然沉了下来。

“我没忘。”沈惜言的语气竟万般清醒。

苏宴笙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谈不上记得或遗忘,因为从来存在着,动一下便钻心,他自己都不敢碰,更别提被别人碰。

当年严书桥并未亲见那场惨剧,却清楚记得沈惜言为此梦魇缠身小半月的情形,严书桥也知道自己窜上气头提了不该提的人,转而道:“你刚来北平有所不知,你去打听打听,究竟多少女子为他痴狂神伤,相思成疾,比如你上回问的那个才女柳如絮,就跟你现在这副德行一样。让她们一人添一笔,赵九爷那情债都够写好几本了。”

沈惜言也是个实打实的驴脾气,听到严书桥这般三番两次诋毁九爷,立马心中搓起火来,他高声辩道:“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怎能叫情债?”

两人声音一个赛一个大,把小玉都给喊来了:“二少,沈少,夫人要我来问问,你们是不是拌嘴啦?”

严书桥立马换了张笑脸,一把揽住沈惜言的肩:“没有的事儿,我俩怎么可能拌嘴?”

沈惜言回揽住严书桥:“对啊,我们好着呢。”

小玉站在门缝外头一脸狐疑,寻思了几秒便下楼去给严夫人回话去了。

小玉一走,两人便十分默契地一同放开对方,又变回了争锋相对的模样。

严书桥算是完全明白了,沈惜言根本就是和那赵九爷你情我愿的,现在这俩人正没事找事呢,好家伙,就他个傻帽儿还认真了。

他长了个牛鼻子似地瞪着沈惜言,至此不愿相信他最要好的发小儿竟爱上一个男人,还是他严家的克星赵家人。

“沈惜言,你到底要怎样。”

沈惜言豁出去了,豪言道:“我想娶九爷为妻!”

严书桥被沈惜言生猛的话惊到打跌:“你可知赵家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赵万钧他爸赵麟祥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赵万钧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这儿是北平,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沈惜言不悦到了极点,压低嗓音道:“他爸是他爸,他是他,你为何说话总带着偏见?”

“成,那咱姑且就不论赵家怎样,可你是个男儿身不假吧?你俩都没法儿传宗接代,他又如何会真心待你?”

严书桥一句反问结结实实凿进了沈惜言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坎儿。中国人最讲究传宗接代,他虽在西方世界吸收了四年多的洋思想,可骨子里流的还是故国的血统,若真要对抗几千年来的传统思想,他就算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严书桥见沈惜言突然不吭气了,也知道自己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他趁热打铁道:“你要真跟他好上了,赶明儿他要延香火,转头就娶好几房姨太太回来,生一堆孩子,气死你。”

“他不会的……”沈惜言这话说得自个儿都没底气。

“哟,你才认识他几天?两个月都没有吧,你就知道他是个多好的人啦?”

严书桥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的又都是沈惜言心尖尖上的疙瘩,他恨不得拿根针把严书桥这张要命的嘴给缝起来。

沈惜言心虚说不过严书桥,又不满他总是这样夹枪带刺地诋毁赵万钧,一气之下便收拾细软离开了严公馆,严昌平和严书运这会儿都不在家,严书桥也还生着闷气,严夫人一个人拦不住,只好差人跟去看着。

沈惜言没走太远,就在附近的清河公寓租了一间房,租期一晚,今天的戏他也不看了,明日说什么都要打道回金陵,以免夜长梦。

这间公寓的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德国人。沈惜言德语说的不算地道,但热爱与外国人交流,第二天中午收拾行李的时候,就主动跟前来查账的老板施耐德用德语搭上了话。

施耐德会说中文,来北平经商做学者多年也很少见到会讲德语的中国人,尤其还像沈惜言这般有贵气与谈吐,他觉得沈惜言有趣,便邀他到会客室喝红酒,配菜竟是两碟花生米!沈惜言去过德国,所见的德国人大都疏离冷淡,可这位施耐德却热情得很,简直像被北平的擀面杖彻底擀平揉搓过一样,沈惜言会多国语言,施耐德也见多识广,会恭维人,很快就把沈惜言捧得飘飘然了起来。

二人交谈甚欢,原本一杯上头的沈惜言硬是多喝了两杯,还糊里糊涂应下了施耐德于燕京大学文化交流会的邀请,过后才想起自己本打算下午去火车站的,看来又要延后几日了。

他微醺地回房,懒得管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大”字摊饼似地倒在床上。

昨日终于把心里那些不可告人的东西说出来了,今日又和新朋友喝了点儿小酒,他又累又畅快,瞪着屋顶半天,却猝不及防惆怅了起来。

因为这会儿,他本该是在火车站的。

昨晚严书运来找过他,想劝他回严公馆,他没答应,因为他还未想好如何面对严书桥。

他对严书桥说的那些,譬如要娶九爷,全都是大话,现在想来真够无地自容。事实上,九爷早都把他隔离在世界之外了。

况且他也依然没能鼓起勇气跨过横亘在心中的高山,十年前那场惨剧带给他的恐惧实在太多了,他怕苏晏笙拖着断腿投河的可怖场景,他怕瞿景铄抱着尸体崩溃绝望的哭喊,他也怕英明神武的九爷因他沦落成别人口中不得好死的怪物……

可他更怕,更怕此去经年,九爷真的会像严书桥说的那样,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再见他时只淡淡说上一句“我记得你,你是当年那个金陵来的吧”,又或者,早已忘了他。

是的,他打心眼里不愿九爷对别人好,不愿九爷有儿孙绕膝的那一天。

思及于此,沈惜言忍不住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

他实在太坏了,他竟然想要赵九爷断子绝孙!难怪九爷不认他的好心,他打心眼里就没安过好心……

这世上,终究无人能替他渡迷津,严书桥不能,他自己也不能。可要他就这样成为九爷人生之逆旅,他越想越不甘心,他连一步都还没走呢,又怎知那路真的行不通?与其抱憾而归,不如在离开之前当面找九爷问个明白。

倘若得不到答案,就说自己是喝多了胡咧咧。

酒壮怂人胆,沈惜言腾一下坐起身,心中已有了决定。

这会儿赵万钧八成去听戏了,避免去赵宅扑空,他草草捯饬了几下,直接气势汹汹杀到了香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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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沈惜言乘黄包车吹了一路疾风,下车时酒也醒完了,方才的志气灭了大半,但总归还剩点儿。

他跺跺脚,心说来都来了,岂有退缩之理?

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而来,稳稳当当停在香园门口,沈惜言好不容易稳住的步子一乱,心头顿时像揣了只腿脚扑朔的小兔子。

他屏息凝视前方,直到那个日日夜夜扣他心弦的男人弯腰从车门里出来的时候,心脏终于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脑子一热,脱口喊了声:“九——”

然而,第二个字却被吹散在风里。

车里还有一位。

赵万钧拉着车门,将车内的女人扶了出来,另一只手还替她拎着珍珠手提包。女人抻了抻坐皱的旗袍,接过提包,冲他笑着说了句什么,他立刻俯耳恭听,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

沈惜言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夜风终于带走了他残存的豪言壮志。他过了半晌才心道:原来九爷那晚说的全是逗他玩的啊,他竟如此当真,还对九爷出言不逊。

他就说呢,九爷这样的人物怎会放着好好的女子不爱,愿意为他去做个人人嫌之的怪物?难怪连他最要好的朋友严书桥都对他无话可说……

赵万钧今日没往他的专座上去,而是通知掌柜换了个新座位。

沈惜言双腿不听使唤地跟在他们身后,恍恍惚惚进了香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

与赵万钧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惜言读出了对方眼中的吃惊,一刹那,全世界的热都烧到了他脸上,让他恨不得原地蒸发掉。

灯火通明中,他面色迅速涨得通红,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也似地冲出了香园……

赵万钧追出去的时候没费太大工夫,一打眼就瞧见了月光下蹲在荷塘边的孤独背影。

还好,人没丢。

他掩住唇边的笑意,往水边走去,湿润的泥土吸走了他的脚步声,直到站在沈惜言身后也没被发现。

赵万钧不动声色地看沈惜言用手指戳水里的月亮,当合拢的月色第三次碎开的时候,赵万钧负手轻咳了一声,吓得沈惜言一个激灵猛然起身。

他这会儿脑子正乱着呢,差点没站稳栽进藕花丛中,好在被赵万钧拦腰扶了一把。

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手臂,又喘着粗气抬头看九爷,面色更加涨红。

“万钧,这是出什么事儿了?”那女人后脚也跟出来看情况,神色有些担忧。

在这四九城里,人人都对赵九爷报以尊称,沈惜言还是头一回听人这般亲昵地呼他名讳。

赵万钧面不改色地放开沈惜言:“没什么。”

“那就好。”女人点头,冲沈惜言和气地笑笑,可沈惜言却难以回应一个哪怕是装出来的笑容。

看着面前比肩而立的男女,沈惜言又想起方才那无地自容的场景,不由得鼻腔一热,酸意泛上心头。

眼下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毕竟这地儿是他先来的,要走也该是九爷和他的相好走开!

沈惜言着急又委屈的表情被月光照得透亮,明明一个眼神就能惹出万分怜爱,却偏要继续假装那一触就破的倔强。

赵万钧对身旁女人道:“五姨娘对不住,这场戏您得自个儿看了,我还有些要紧事要办。”

女人笑道:“好好好,你去吧,姨娘就不耽误你们年轻人同乐了。”

一旁正吞着五味杂陈的沈惜言蓦地瞪大了眼。

五姨娘?原来这个女人是九爷的姨娘,那也就是赵司令的姨太太!

他抬眼看向那女人,这才终于有了正眼打量的心思,她虽戴了珠宝首饰,抹唇擦脂,但年纪看上去确实要长九爷不少,尤其是她看九爷的眼神,俨然长辈看小辈的和蔼,和看他没什么两样……沈惜言跌入谷底的心一下便飞了起来。

赵五姨太是个性格温润通透的女人,知道赵万钧怕是要跟这位小公子讲悄悄话,问过情况之后便不再打搅,一个人回戏园子去了。

留下二人站在无垠的月色下,沉默对望了好久。

先说话的还是赵九爷:“刚才那位是我父亲的第五房太太,她今儿生辰,父亲身体不适叫我代他陪她看戏,你想些什么呢?”

“我,我想——”沈惜言急急开口,却有万语千言堵向唇边,“我想……”

赵万钧走到他面前,低头哄孩子般道:“不急,咱们掰开揉碎了慢慢说。”

“我想你了。”沈惜言一个没忍住,还是在赵九爷面前一五一十撂了个干净。

这四字分明是句放下姿态剖白的话,被沈惜言说出来却无端带着三分责怪,霸道极了。

赵万钧瞧着沈惜言仰头望他的眼神,心也跟着化完了。

“我知道。”

“你骗人,你根本不知道。”

“我看见你写给我的诗了,里面说了‘夏夜的想念’,就是不知莱茵河是哪条河。”

那晚沈惜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到九爷竟真的来过。他心下大惊,难怪他把客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那首写了九爷名字的诗,原来是被九爷拿走了!害得他日思夜想,白白担惊受怕了好久。

沈惜言忍不住怨上心头,“哼”了一声道:“我又没叫你来,也没允许你把诗带走。”

“是吗?”赵万钧眯了眯眼,审视着面前撒谎的小少爷,“那就奇怪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抱着我不撒手,连医生都不让叫。”

沈惜言还打算糊弄过去的,没想到赵九爷这么不给他留面子,他觉得丢人极了,便故意大着嗓门岔开话题:“那什么,原来你看得懂英文呀。”

“拿回去找人译的,我很喜欢。”

“你别喜欢了,那首诗的作者又不是我,我不会写诗。”沈惜言顿了顿,马上补充道,“但你要是想看我作的,我可以马上去学,学会了就写给你。”

他说完,好不容易退潮的脸又热了,他心道今晚的自己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就这么短短的工夫,沈惜言一会儿坦诚,一会儿遮掩,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简直忙得要命,赵万钧唇边的笑意实在是藏不住,他勾唇道:“好,我等你给我写诗。”

不远处的大堂传来青鸢开嗓的声音,今晚的戏就要开场了,二人站在风里,相顾无言地听了几分钟。

“你真不打算去陪陪你姨娘?这样扔下长辈会不会不太好?”

赵万钧点点头:“嗯,是有些不太好。”

沈惜言本是随口一说,谁知九爷还真思忖了起来,他有些失落,但表面却要装作大度,毕竟这话是他先提出来的。

“哦,那你赶紧别管我了。”他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藏起那一万个言不由衷。

“那可不成,万一有人又哭着鼻子回去,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你胡说,谁哭了……”沈惜言紧张地矢口否认,眼神却闪烁了起来。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任哪个男人都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流泪,何况九爷那晚明明开车走了,还走得那么决绝……

“这地界夜里不太平,你当我真敢让你一人回去?你未免太高看我了。”赵万钧拨起沈惜言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让我瞧瞧,眼睛还红不红。”

沈惜言觉得九爷是在拿他哭的事儿调侃他,却一不小心望进了九爷深沉的眼中,他只好别开下巴往前走去。

“那你干嘛假装离开……”丢他一个人在夜色中无助迷惘,还被个拉车的瞧见他流泪。

“我那时候心情不大好,你要再骂我两句我怕我会忍不住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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