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背心，就算是叶修也觉得有点凉，他不得不凑近篝火堆，就地蹲下之后点上一根烟，隔着烟雾盯着正在休息的新兵们。等大半包都在不知不知觉中抽完之后，他才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吹响集合的哨子。

第三项项目是水下搏击。

还是三盘两胜的老赛制，双方各派三名队员进行一对一的比赛，以一方沉入水底十秒或是被制服定输赢，点到即止……并没有多复杂的规则，叶修拍了拍手，示意一排站队。

他绕着人群走了三圈，最终将人选圈定为方锐、包荣兴以及……孙翔。

没有被选上的唐昊脸色有些不好，他闷闷不乐地站在队伍里，眯眼望着水面，表情有些阴沉，相比之下罗辑倒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早就料到不会选自己，但是刚才叶修在他们身边转悠的时候，罗辑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期许。

作为一个军人，他也有一种对于战斗的渴望。

相对之下，二排派出的则是许斌，刘小别以及，高英杰。

王杰希对于高英杰的培养从来都是细致到细微末节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锻炼他的机会，对此二排的其他人也略有不满，但好在高英杰为人随和而且很好相处，加上的确是有相符的实力，在队伍里人缘还算不错。

由于第一把的胜利，这会儿二排的士气都不错，对于高英杰上场这点也没有异议，还是有不少人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声加油。

高英杰点点头，报以一个坚定的笑容。

方锐和许斌是第一个下水的，两人在之前的对练中交过手，对彼此还算比较熟悉，方锐在比赛开始的瞬间就沉入水下，掐着秒迅速潜到对手身后，打算来个偷袭。

许斌却早有防备，在对方潜到自己身边的瞬间就抬起脚，水中阻力很大，出脚的速度要比陆地上慢好几倍，方锐躲开之际却不得不因为时间到了而探出脑袋，这一下让他显得有些尴尬。许斌却没有想那么多，难得主动地攻上前来，他双脚在水里一蹬，整个身子直接就扑了过来，搞得方锐不得不侧身避开之后，反手想要擒住对方。

一击不成，许斌在身体落下的瞬间调整好了姿势，掀起水花拨开对方的手，却被方锐逮到机会，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近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毫无形象地扭打，在水中的视线肯定不如陆地上好，两人动作间水花不断，飞溅的泥水糊了一脸，连带着脚底泥沙翻滚，最后不管是水上还是水下都是一片模糊，啥也看不清，只能靠着本能去战斗。

在水里，拳脚带起的水流可以让他们更早的知道对方的攻击从哪个方向来，其实这样也挺无奈的，毕竟见招拆招不能分出输赢，而他们的比赛还在继续。

方锐抓住了许斌踹向他的脚，穿着军靴的脚很重，许斌清楚自己拳脚的速度，所以这会儿被对方抓住也不稀奇。他曲起上身，利用浮力浮起身子，顺势往方锐胸口踹了一脚。方锐脚底不稳，硬是被逼退了几步，许斌也趁机收回腿，性格稳妥的他没有选择趁胜追击，而是利用现在的时间重新找回重心，殊不知他这个动作让方锐郁闷不已。

作战风格略显猥琐的方锐本是想佯装被击退的模样，等着对方送上门来。之前后退的时候他其实早就把一只脚踩进泥里，若是许斌选择乘胜追击，他大可以趁着对方在水中没有重心将其放倒之。

可惜许斌天性稳妥，加上他也是个不紧不慢的性子，无意中让方锐吃了个大亏。

为了躲避对方接下来的攻击，方锐无奈之下只好将脚拔出来。

两人又接着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其中许斌不慎被水花眯了眼，方锐趁机下潜去抱对方的腿，许斌挣动了几下却还是被他得了逞，憋着一口气，方锐硬是将人扯到水底，双手擒向许斌的肩膀借力想要自己往上浮。

许斌当然不干，反手扯住方锐的手臂，力气之大隔着衣物都掐出了指痕。因为水不深的关系，两人在水底的争斗岸上都能看见，叶修瞅了眼时间，刚准备张口宣布比赛结果，就见方锐率先从水里冒出头来，许斌紧跟其后，却还是慢了一秒。

后来有人问到才知，原来在水底的时候方锐用了一个类似于柔道的玩意儿将许斌的拳头甩开，趁着对方站立不稳的时候探出头。

虽然赢得有些侥幸，却还是在比分上暂时领先，双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争议，直接换第二个人上场。

包荣兴和刘小别也是在对赛中交过手的，虽然当时场面比较混乱……临上场前刘小别还问了一下高英杰敌人的战斗风格，高英杰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终吐出一句脱线。

刘小别顿时觉得更没底了，已经落后一分的他们若是再输了这一把，一排就直接胜利了。不过没底归没底，该上的时候，还是需要硬着头皮，闯一闯。

包荣兴做好准备活动之后直接蹦下水，飞起的水花甚至都溅到了岸上，叶修抱着手臂，待到两人都准备完毕后打响信号枪。

刘小别率先出拳，一向以速度为优势的他此时在水里可以说是相当有压力，因为不管拳头挥舞的有多么快，始终无法迈过阻力这一关。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刘小别就打算好了，他想着如何控制自身的节奏，同时打算以最快的速度了结对方。

包荣兴歪歪扭扭地躲过对方的攻击，他似乎有些站不稳，身形被水波冲击的晃动，刘小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往前略冲一步后伸手想要钳住包荣兴的肩膀。

这时候就见他哎了一声，整个人顿时下沉到河里面，刘小别愣了几秒，第一反应就是抬脚踹。他的速度不快，可是包荣兴却依然像是没有防备那样被他踹出几步远。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后，包荣兴从水里探出头来，抹了把脸，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结果刘小别那边一动，带起的水波拍在脸上，顺带地灌了一口，包荣兴咳了两声，就见对方整个扑了过来。

他一缩身子想要躲开，却还是因为来不及被敌人扑了个正着，两人在水面上翻滚了一瞬就潜到底下去了。

干涩的河水冲击得眼睛发疼，他们此时都不好受，包荣兴也像是突然开窍一般就这这个姿势，一脚勾住对方的腿将两人翻了个身，他的动作很快，刘小别甩不开他的脚，顿时处于下风。

卧槽，这真的跟刚才是一个人么？

听见自己心底的吐槽，刘小别伸出拳头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对方侧肋，可是包荣兴像是咬定了一样死死缠着他，一时摆脱不开。水底的泥沙模糊了视线，到了后面甚至有些睁不开眼，刘小别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水里似乎连这一点都被放慢了，他不断尝试着从各个方面进攻，可是力道在水里也有一定的削弱，虽然疼，但是包荣兴依旧咬着牙不肯松手。

最后两人是一起浮上来的，叶修看到时间过了之后，就在上头吹哨了。

对于这种强行平局的情况，叶修并不是没有意料到，只是他想不到会有谁会真的去这么做。选择包荣兴上场的时候，他本来是抱着让这小子锻炼一下的心态，却没想到事情在他预想之外。

叶修摸了摸下巴，走去跟王杰希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这场不算。

至于要不要加赛，他们决定先等下一盘的输赢出来，如果代表一排的孙翔胜了，那么不管有没有加赛胜负已经分晓，反之若是孙翔输了，那么二排尚有获胜的可能性。

压力，这早已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高英杰身上的词，他从一开始的慌乱和没有安全感，到了现在却也能渐渐适应，适应地去扛起背负在肩上的东西。

他的成长，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比起高英杰，孙翔从未有过这种概念，现在输赢都定在自己身上，他不会觉得有多么压力，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孙翔有孙翔的傲气，他也有傲气的理由，这就是为什么从性格而言他注定难以与人相处，却依然可以获得大家认可的原因。

信心满满地下了水，孙翔活动着手脚，神采奕奕地望着对手。此时他还是穿着叶修的外套，原本的衣服因为实在没法穿，这会儿正挂在篝火上头烤着。干燥的布料被水浸湿的瞬间，孙翔打了个哆嗦，等到习惯水温之后，他伸出手，对高英杰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相对之下高英杰还是比较淡定的，只是心中那股战火依旧没有熄灭的架势，他悄悄地吸上一口气，眼神平静地望着对手，等待比赛的开始。

几乎是枪声响起的瞬间，孙翔率先出手，一贯的直拳破开水流直袭对方门面。高英杰抬手勉强格挡了一下，却依然被对方的力道逼得后退几步。水里浮动很大，让他没有办法完全找到支点，倒不如主动退去以防距离太近被对方擒拿。

高英杰打得很小心，压力不断逼迫着让他成长，与此同时，王杰希的战斗风格在这个新兵身上也渐渐体现出来。神出鬼没的打法和谨慎细致的意识，无一不是被人称为‘魔术师’的精髓所在。叶修站在岸上观战，嘴里咬着一根烟，眯眼看着这一切。两人拳脚相向间水花飞溅，孙翔似乎没有一点顾及，之前两场比赛中的挫败感让他斗志更胜，此时爆发出来的实力让人心惊，王杰希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始估量这小子未来的发展。

因为阻力关系，两人都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实力，只能靠着在水下战斗的经验与本能来维持自身的状态。水的深度随着两人不断后退渐渐增加，现在已经到了直接没顶的程度，这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上一场比赛中所出现的状况，便开始调整着不管如何也要探出头。孙翔在水下成功击中了高英杰的腹部，虽然隔着水流力气被削弱，但依旧让他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接着下一秒，还没来得及退开的孙翔被对方腿踢到，顿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往下沉去。

在水底的时间都是卡着秒的，高英杰一击成功之后就开始往上游，反应过来的孙翔紧跟其后，两人不约而同冒出水面，叶修挑眉瞥了眼秒表上的数字，恰好停在09上，他挥了挥手，示意比赛继续。

接下来又是一阵近身缠斗，两人在水中扭作一团，其中孙翔力气较大，颇占上风，只见他扳着高英杰的手臂想要将其扭倒，却不想这时对方一个踢腿，带起一串水花直袭下颌，孙翔连忙抽回手挡了一下，隔着手臂却依旧感受到了那股力道。

咬紧牙关，他不敢有丝毫放松，踢腿过后的高英杰顺势收回脚，他这会儿有些重心不稳，身子向后倒去的同时孙翔抓住机会贴身而上。高英杰连忙扭身，屈肘击向对方，却被孙翔挡下后以强硬的姿态按在水底。

掀起的泥沙糊了一脸，高英杰吐出一口气，屈膝狠狠撞上对方小腹。孙翔哼了一声，干脆就顺着对方的力道往上浮，高英杰自然不敢怠慢，赶忙调整好姿势也想跟着往上走，结果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给缠住了。

水底有水草这种事情并不常见，不过要是缠上脚的话只能说倒霉了，高英杰扯动了一下，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结实，无奈之下只好蹲下身自己去解。

水底的淤泥让视线变得模糊，高英杰弄了半天都不成功，难免有些急了，他不断挣动着尝试以各种角度挣脱都不得法，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肺部空气被一点点压榨，胸口闷得发疼。

再说上边，孙翔已经取得了胜利，只是过了几分钟依然不见高英杰浮上来，王杰希皱起眉，犹豫着要不要下水看看的时候，就见孙翔已经折了回去。

直觉告诉他有不对劲的地方，那块的水虽也有个三四米，却算不上特别深，，对方没有理由在水底逗留那么久。孙翔在水里眯着眼，等他看到高英杰的时候对方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渐渐模糊的意识加上因为缺氧而发软的四肢，高英杰只觉得耳膜和胸口疼得厉害。

那根水草长得的确结实，孙翔扯了几下也没能扯动，过了几秒他干脆一咬牙，整个人潜到下头去，用手指挖开淤泥之下的根茎，到最后总算是有些松动。孙翔从后方勾住高英杰的身子，脚下一蹬，往上游去。

等到俩人上了岸，分别都呛了几口水，高英杰甚至已经进入短暂的昏迷，这会儿王杰希正在给他做心脏复苏。

孙翔这会儿胃里正翻滚着，就见叶修走近，二话不说往他肚子上揍了一拳。

这一下可爽了，他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原地狂吐，等到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人也有些虚脱，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瓶水。

“辛苦啦。”他说，拍在后背上的手意外的轻柔，孙翔抹了把嘴，又仔仔细细地漱了口，直到将整瓶水用完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忽然觉得有什么轻轻擦过唇角，整个人顿时一僵。

叶修也是愣了半晌。

两人之前就挨得很近，加上叶修看他半天直不起腰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凑过去看看，结果这时候孙翔刚好转头，嘴唇在不经意间就这么擦上了……

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吻，却让人尴尬异常，比起已经石化的孙翔，叶修还稍微淡定点，他忍着情绪波动，强装淡定地咳了一声：“那什么，回去好好休息……”

“……”孙翔听到他的话老半天没有反应，直到又过了十几秒，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的眼神被恼怒充斥，一脸想发火的表情，却又在回想起刚才尴尬的瞬间，不知道做些什么比较好。

脸上不断腾升的温度让孙翔不得不重新垂下头来掩饰，可是已经通红的耳尖露在短发外面，看得叶修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随意吩咐了几句就找个理由遁了，留下孙翔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那天比赛的结果没有人去关心，高英杰因为呛水的事儿被送进医务室，一直到了晚上没问题之后才给放出来。

比起二排，再次获胜的一排也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平淡地完成了剩下的训练之后，回到宿舍休息。

只是这一次，孙翔没有去赴与叶修每晚的约定。

叶修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挂在了外头，孙翔看着那件挂着军衔的外套，突然有种想要恶作剧的冲动，于是他把从小卖部买的小包的沐浴露一股脑地挤到衣兜里，又满意地拍了拍，确定从外面看不会出现破绽之后，将衣服挂回去。

做完了这一切，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上床躺下。

孙翔活了二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纠结的时候。

他缩在被子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嘴唇，其实那一下擦得很轻，完全算不上是吻什么的……

也就是说他的初吻还在？

可是被一个男人亲了什么的……孙翔黑着脸，发泄般地攥紧了手里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