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这一带光脉残留的光酒都会被啃食个干净,而没有光酒——这万物的生命之源作为营养基滋润,这座山会在不久后迎来死亡。
灶门炭治郎有一会没说话,片刻后回过神来,朝一旁的男孩子温声道:“你是附近山里的人家吧?我不会惊扰你多时的,你大可放心。”
家。他说,家?
那个男孩子眼神微动了一下,他抬起头问道:“山的死对我的家有影响吗?”
虽然是在提问,但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做陈述。
与之相对的,言语却幼稚得有些可爱。
所以灶门炭治郎感觉有些好笑:“如果山死了,你就必须搬个家了。其他倒是没什么影响。”
男孩冷冷地瞥过他一眼,最终还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没有杀掉他,而是带着他走向了木屋。
大概是因为少年身上有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无法描述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莫名地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没有直接下手。
“这是客人。你们会照顾好他的。对吧?妈妈,姐姐,弟弟?”
被他点名的几人都僵硬地点了点头,赔笑着:“是、是,累。”
“那,我接下来要叨唠一段时日了。我是灶门炭治郎,一位虫师。大家请多指教。”
屋里的活‘人’一时半会都没说话。但当累用眼神扫过去时,所有人都带着笑脸介绍起了自己。
灶门炭治郎有些困惑地想着:这个叫累的孩子……似乎有些特殊?
其实是特殊极了才对。
啊啊,对了。累家里的人都带着虫的气息。可能是跟虫待在一起久了,也不知不觉染上了非人的味道吧。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虽然他习惯了这种味道……但是还是不免有一些奇异的感官。
灶门炭治郎在这里待的第三天,有些鬼已经开始按捺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了。蜘蛛姐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问他:“虫到底是什么?”
这里的鬼都沉默太久了,该有谁来打破僵局了。
“虫?”灶门炭治郎听到这个问题也不奇怪,只是先点燃了那个据他说有驱散作用的烟,然后才转过身直面着她,温温柔柔地笑,“要我说的话,虫是生命的本源。”
如果进化是一条长长的链子,越低端的事物处在越初的位置。那么虫毫无疑问处于生命的最初段,而随之而来的是植物动物——因为它们已经进化得足够高。最高的大概就是人类了吧。所以人类离生命的初段远之甚远,遥不可及,所以看不见,听不见,触摸不到。
因为你已经走到了顶点,你就不该再去回头看。
都是这样的道理。
“可是你却看的见?”蜘蛛姐姐的言语中带着几分尖锐的讥讽,仿佛是在嗤笑眼前少年话语的自相矛盾。
灶门炭治郎:“总有些人是特殊的。这世上总是需要一些这样的人存在。就像一个家,爸爸妈妈总是必不可少的。这是一样的道理。”
蜘蛛弟弟在角落里咯咯怪笑,他总是待在阴影处。而蜘蛛妈妈猛地抬起头,颤抖地看了一眼炭治郎,惊惧地没说话。
灶门炭治郎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样,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不过,你们这里没有山主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光脉总是运动,这里残留的光酒——也就是万物成长的根基,因为没有山主管理已经为数不多了。我只能再多待几天,等待光脉的到来。但我想,它应该马上就会到来。”
“如果,如果你口中的光脉来了……那你会走吗?”一直没说过话的蜘蛛妈妈第一次开口。她小声,局促地在众鬼意味不明的目光中又问了一次,“你会走吗?”
“光脉来了,这里就会吸引山主,啊,这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山神。下一任山主确立,我就应当走了。”
蜘蛛妈妈垂眸:“那……你什么时候离开?”
这是一句带着她些许小心思的话语。
这短短三天之中,因为有客人的存在,丈夫会收敛,弟弟会安静,姐姐也总是沉默。
累他一直来无影去无踪。
……只要客人在这,至少,没有鬼会找她的错处,没有家人会借机以奇奇怪怪的理由惩罚她。
蜘蛛妈妈想让他停留得久一点。
哪怕,哪怕这个人类在这里可能自身难保。
灶门炭治郎恍然间有所了悟,他摩挲了一下指尖残留的烟尘粉末,转过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捎带歉意的笑容。
这里的鬼听见他说:“我必须得前往更多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会:“但是,与你分享几个故事也是个不错的决定。你愿意听我讲讲一些我所经历过的有趣的事情吗?”
真是意想不到,这位自称虫师的少年竟然是这样温柔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说简单点,虫=灵体一样的生物,山主=山神,光酒=生命存在的根基,光脉=好多好多光酒。
②虫确实挺冷门的,所以里面的人物可能是不会出现了。出现了相应的事物我会好好解释的。放心啦篇幅主要还是主角的故事。安心跳坑安心跳
③更新时间暂定晚上9.05,特殊情况会提前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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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灶门炭治郎总是背着一个看上去很重的箱子。
箱子分内外两层。内层占比很大,可蜘蛛山的鬼们从来没见过他打开。外层由很多很多小抽屉组成,抽屉里大多放着些草药类的物什,炭治郎有时会一只一只抽出来检查一遍。
他说:“是为了防止里面装的虫跑掉。”
蜘蛛妈妈觉得这是个像蜘蛛一样的习惯。
这让她又亲近,又害怕。同时胆怯得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食物,她可以大胆而疯狂。但是面对能交流的角色,她反而没办法表现出暴虐的一面。
她盯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边想着这些漫无边际的事情,听见灶门炭治郎问她:“今天也想听故事吗?”
蜘蛛妈妈垂下眼帘:“……嗯。”
一开始,她不敢缩在太角落的地方,因为这不是家中的母亲面对客人应有的态度。可是在这几天跟炭治郎不多的相处之中,她竟然坐得渐渐与炭治郎越来越近。
现在,她已经能平复下心中的恐慌,和他坐在桌两端了。
灶门炭治郎点燃一根驱虫的烟,在烟雾缭绕中轻声道:“傍晚被称作逢魔之时。不过也的确,傍晚的时候,无论是什么都会出现得多一点。”
在一座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庄中,这里的孩子们总是唱着一段童谣,歌词大意是:傍晚时如果在路边遇见了迷路的影子,请千万不要去踩。
——否则,将会被影子替代掉。
“我不太懂……所谓迷路的影子到底是什么呢?”蜘蛛妈妈小声问道。
“没有人在那里走动,可是地上却凭空出现了影子,这就是迷路的影子。”灶门炭治郎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在触碰另一个世界的梦,“如果你踩了影子,那么影子就会取代你。但那时,你就成了迷路的影子。”
你会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游走,你会在荒郊野岭的山庄漫步。你还是你——但是你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
你走向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常人看不见的世界。
这就是虫的世界。
蜘蛛妈妈低低地说:“这一定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灶门炭治郎叹息了一声:“这明明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蜘蛛妈妈抬头望了他一眼。
炭治郎的眼中透着浓浓的哀伤:“明明是这么寂寞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觉得快乐?”
蜘蛛妈妈终于听懂了对方的意味。她的思维迟缓地扩散开。确实,离开自己的世界,成为与他人无法沟通无法接触的存在。这是一件非常非常伤感的事情。可是逃脱这种身份,想重返人世,就必须由另一个人踩踏你的影子。就连逃脱本身都成为一种加害。这何尝不是件悲伤寂寞的事情!
但在这个由强压组建下来的家庭中,就连寂寞都成为了一种快乐。
多么难过啊。
蜘蛛妈妈咬住下唇,她强忍住鼻头的酸涩,打起精神问对面的少年:“这里,到处都有你说的虫吗?”
但她想试一试。
灶门炭治郎呼出一口轻烟,不赞同地蹙眉:“这种虫很少见,这里是没有的。请不要再想这种事情了。人和虫本就是不该接触交融的两个事物。”
蜘蛛妈妈恳求道:“那就再讲一个故事吧。”
“……好。”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来的人多了起来。一开始只有蜘蛛妈妈会来听故事,后来蜘蛛姐姐来了,再后来蜘蛛弟弟也来了。
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似乎只是出于兴味盯着炭治郎。眼神也总是可怕的,似乎在盘算怎么将炭治郎下肚。蜘蛛妈妈有尝试阻止……但并没有什么用
累倒是一直不知道去向。
可他神出鬼没,蜘蛛山的鬼早就习惯了。
只是对于他竟然还没有下令将客人处死这点,大家虽然面上都没表露什么,但其实心里都暗暗吃惊。
蜘蛛妈妈偷偷吐出一口气。
与其他人不同,她还有些庆幸。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却感觉到恐慌。……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对人类产生这样的情绪。明明人类是食物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在累迟迟不下命令的时候,她会由衷地感到高兴?
她沉默了很久,好几天都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她想了什么。但是,在第某天清晨,太阳出现众鬼散去的时候,她没有随着家人们一起离开。
“炭治郎。”
这是她第一次呼唤对方的名字。
被她叫到名字的少年注视着她,那笑容暖得仿若她记忆中沉蒙许久不曾见过的太阳:“怎么了?”
“离开这里吧。向着山的东面一路行进。”
她的语气一开始还充满艰涩,可是越说到后面,她的言语越发流畅。她麻木的眼神中竟然渐渐流露出坚定的决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让你平安下山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挺喜欢那个劝说姐姐逃跑的妹妹的,她当时赴死的时候真的让我体会到一种飞蛾扑火的美感…所以回过头看她被卖的那一刻我挺难过的。可是如果写她的话时间点就会有些对不上了。
②我好想写出那种没有遗憾却微微怅然的感觉,不知道你们有没有get到
还有我真的是北极圈体质x我感觉我特别爱的几乎都是冷门呜呜呜
③啊有人给我营养液了吗!谢谢谢谢~谢谢谨言慎行小天使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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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打算怎么保护我呢?”灶门炭治郎的笑容慢慢敛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都不是人类,也不是什么被虫困住的山民。你们是鬼对吧?”
食人的鬼。
他直接点出这一点。
接着,他问面前的女人:“你杀了多少个人了?”
“你,你知道了?”蜘蛛妈妈哆嗦了下嘴唇。
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珠落下来,一滴一滴仿佛以透明的蛛丝的连成一片。可她没出声。
即使是哭,她也是不敢出声的。
在这个累构建出来的家庭里,她是食物链的最低端。
她——不能出声。
但她还是很难过。看上去这么温柔的少年竟是已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那这些天里,他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与她相处的
“西边的山林中悬挂了数十个蜘蛛茧。里面的人已经化成了水。北面悬挂在天空的木屋之下有很多蜘蛛。他们有着人类的脸庞。而东面……东面是你管理的那一面吗?那里也有很多埋骨。”灶门炭治郎好似没有情绪一般说着,最后他沉吟片刻,终究是柔软了一些,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在这之中,你吃了多少个?”
“……三个。”
她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了羞耻。
她并不是出于怜悯或者其他情绪而选择的不吃。正相反,她的理由相当务实——她必须留下更多的人偶作为战力迎接前来讨伐的人类剑士,否则这其中相对来说实力最薄弱的她很可能被反杀。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卑劣的人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鬼中的一员,忘却了人类的身份,毫无顾忌地食下曾经的同类?
因为压抑的情绪过于激烈,她竟然一时之间无法维持住外形。泪水溢出的同时,她的身形也渐渐缩小,最后竟然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
与之前艳丽妖冶的外貌完全不同,仅仅是一个五六岁大小的普通孩子。
竟然只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这是你原来的样貌吗?”灶门炭治郎走到她面前,轻柔地拭去了对方眼中的泪水,他慢慢问道,“你们都是被强迫的吗?”
小姑娘抽噎着,却诚实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找强大的存在庇护。那些剑士,那些灭鬼的剑士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
“那你杀了几个人?”
“好多好多。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哭得泪眼朦胧,可还是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以免有其他人听见。
她哭得撕心裂肺,却无声无息。努力压抑自己的样子简直可怜极致。负面的情绪本是用来宣泄的,可却悲鸣都只能掐没在声源。眼泪大滴大滴仿若连绵的雨,可她紧紧地捂住不让这些泪珠落在地板上——
会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她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量一样,整个人慢慢地蜷缩成一团,瑟缩着颤抖。
……哪怕将自己的外貌改变,身型拔高,她的内在却仍然停留在变成鬼的那一刹那。那个普普通通在田野间撒欢的五六岁山野小姑娘。
灶门炭治郎蹲下来与她平视,大片的光影落在这少年脸上,显得他竟然有那么几分不近人情,但他的声音却始终温柔:“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小姑娘一瞬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过了好像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有片刻,这个女孩终于做出回应。
她脸上仍然布满泪水,但她此刻平静得就如同冰雪,她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早就该死去了。”
在遇见鬼的那一刻她就该死去——但她没有,她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在被灭鬼的剑士追杀时她也该死去——但她没有,她被强大的累庇护,从此成为了累所组建家庭的一员。
她早该死去,这该死的被厄运一直眷顾的人生早该结束了,那为什么不让结束键由她自己按下?
“没有谁的存在是为了死去。”少年伸出手给了她一个拥抱,并在她耳边许下承诺,“请您放心,我会结束一切的——光脉就在彼间,一切将落下帷幕。”
但你没有自保能力,你怎么能活下来呢?女孩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而且,而且你面对的鬼中,有一个是十二鬼月啊!
灶门炭治郎却仿佛知道了她在说什么,他拍了拍女孩的肩,道:“请您放心。我早来此地之前已经探寻过情报,自是有备而来。”他轻轻敲了一下自己别在腰边的刀剑。
这简陋的刀剑竟连一声轻吟都没有发出。
那是一把看似普通之极的刀,通体漆黑,与它的主人一般低调无声,朴实无华。就连一丝一毫戾气都没有,活似一把用来玩笑的玩具。
——可是,可是,他竟拥有这样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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