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五更天起床,晨钟声悠悠地从宫角传来。
意识逐渐清醒,宇文允感觉到了那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睁眼一看,是嘉诺,此时正趴在他胸膛熟睡。
宇文允轻手轻脚把人挪下去,抬手揉眉心。
温梦一场,道不尽的缠绵。
他见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失控生气,看着她笑又心软,看着她哭又心疼不已,宇文允凝着嘉诺的面容,深眸中情绪复杂。
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不该对她产生感情。
这样的感情宇文允更不想深究。
他现在倒是有一个想法,把她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若不就赐婚给李知尧罢了。
味道还有些浓,宇文允将窗户打开,又把还在熟睡的嘉诺抱回到外面的小榻上。手心触感有一片凉意,他放下一看,果然不对。
殿门打开,宇文允吩咐阿寺去拿一套嘉诺的衣物过来。
阿寺赶得急,片刻就过来了。
“陛下,小郡主醒了,要我进去伺候吗?”阿寺问。
宇文允接过衣服就关门,“不用。”
换好外衣后,宇文允才去浴阁沐浴。他闭眼缓缓沁下水面,脑海中依旧盈白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明天一定双更补上,一定一定。
第14章
嘉诺被换下来的外衣扔在暖池一边,已经脏了,上面的东西是他昨晚弄的,暗色的痕迹蜿蜒,仿佛一副画。
宇文允再度抑制不住地想她,心潮随着水面起伏。
在京郊的这几日,他也想她,控制不住的想,他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喜欢身体为她沦陷。
他向来不重这件事情,可自浴阁那一眼后就变了。
就当是最后一次吧,宇文允阖上泛红充血的眼,忍着后脊往天灵感窜滚的难言酥麻,沉叹两声,出来了。
“二哥哥。”
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叫他,带着惺忪的懒意。
“二哥哥,你在里面吗?”
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现在天色尚早,嘉诺醒来没见到人便寻他。内殿的床榻上没有,她迷糊着往浴阁里走。惺忪的眼半睁着,脚下像是踩棉花一样虚。
刚进门,白色的帷幔轻拂,水汽弥蒙。
“唔。”
她一头撞进宇文允的胸膛。
嘉诺吃痛,抬手揉额头。可下一息,宇文允拽着她的手就往外面拉,这一下,她清醒了不少。
好疼啊,二哥哥的胸膛怎么这么硬。
她快步跟上宇文允的节奏,走在他面前,手便朝他胸膛伸去。
宇文允避开,“你做什么?”
嘉诺笑笑,“你方才撞疼我了。”她指着那处罪魁之地,努嘴埋怨:“怎么像石头一样啊!”
此时已经来到了外殿,他关上的大门没人敢打开。
宇文允眸色一暗,拽着人抵到书桌边,嘉诺还未完全回神,纤细的身子便被一双长臂圈住了。
“撞到哪里了?”他问,幽深的眼凝在娇妍的小脸上。梦里就是这张脸在他怀里薄汗涔涔,咬着唇迷乱不已。
嘉诺睫毛一眨,抬下巴,清澈的眸子怔怔地望他:“额头呀。就,就你出来的时候。”
宇文允鼻尖有一滴水,晶莹剔透,嘉诺忍不住伸手给碰掉了。下一息,高大的身躯贴近一步,气息都打在她脸上。
“疼?”
嘉诺点头:“嗯。”
梦中她也喊疼,可却又那样的迷醉。宇文允喉咙微滚,沉默看她。
良久后,他才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嘴角噙着若无似有的笑,沉声道:“所以你要离二哥哥远一点,不然撞的就不是额头了。”
“啊?”嘉诺有些不明所以。
“会更疼的。”
嘉诺也不怕,反而漾起甜蜜的笑意,眼睛弯弯:“你撞我,我也撞你,看谁更厉害!”
她想起昨晚,他那么生气,可后来她哭一哭,认认错,他就不气了,二哥哥虽然没有以前待她温柔了,可也不差。
所以说,以后她就可以一直用这招。
心里的小九九细细算完,嘉诺手撑着桌子坐上去,然后双手圈住宇文允的脖颈,小脑袋迅速朝他鼻子撞。
宇文允长得高,她只能撞到他的鼻子。
这一次宇文允没来得及避开,鼻腔泛起疼意,酸疼酸疼的。
再看少女恶作剧得逞,得意洋洋地笑着,那笑容明媚得很,堪比暖春的太阳。又听她说,“好啦,你撞我额头,我撞你鼻子,一笔勾销。”
还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
今日还有课,还要回未央宫洗漱,嘉诺抱了一下宇文允,又推开他。
收拾好案几上的功课后,她便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出大殿,只留一抹浅淡清新的香。
宇文允看着那抹纤细灵动的背影,脸色十分不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看来非把她送出宫去不可!
今早起了雾,空中都可见飘渺落下的细细雾霭。
有点冷,嘉诺肩膀缩了缩,加快了步子。
阿寺快步跟在后面,一脸担忧,问:“郡主,早晨发生什么了吗?”
为什么她说要进去伺候郡主的时候,皇帝不让她进,还关了门,而且还拿了衣服。她想,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呀。”嘉诺答,她心情不错,二哥哥不生她的气了,他们重归于好。
“昨晚睡得很是香甜,很是暖和,一觉醒来就见到了二哥哥,甚好。”
阿寺“……”
可是换衣服是怎么回事呢?阿寺想不明白。
算了,郡主都说了没事,那便就是没事,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
早朝后,宇文允留下了尚书李靖。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有明党论宇文允无玉玺上位不得正统,亦有三皇子一派的暗党。李靖是个纯臣,被留下也从容正色。
宇文允:“尚书大人府中长子李知尧可有婚配?”
李靖不知皇帝为何单独留下他,可听皇帝这般直接问话,还是略微惊诧。他颔首答话:“回陛下,犬子尚有一未婚妻,是京兆尹沈大人家的女儿,是三年前臣与沈大人为两人定下的婚约。”
“退了吧。”宇文允说得淡然,走到李靖面前,拍了一下他肩膀。“朕有意为李知尧赐婚。”
李靖心里的思绪迅速一过,道:“可犬子已有婚约,这……”
宇文允的语气冷下来,“李大人很为难?”
惧于圣威,李靖连忙跪下,“不为难,只是此事事关犬子的终生大事,还得问过犬子才好。”
“还请问陛下,赐婚的是那家的千金?”
“熹平郡主。”
李靖从容的脸眉头微蹙一瞬,心里震惊不已,竟是她。
只听头顶清冷的声音响起:“此事朕不是与你商议,不过通知你一声,至于退婚的事情,就有劳尚书大人了。”
宇文允扶起李靖,“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李知尧在国子监读书,与熹平郡主结识,如今算是情投意合。”
李靖不再说什么,行礼后匆匆退出去。
回到府中,李靖拿起桌上的冷茶一口饮尽,越想越气,直接将茶盏摔了,碎片一地。夫人王氏上前,担忧地问:“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这位夫君脾气秉性向来温和,她嫁过来二十多年了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李靖一拳锤在桌上,气愤不已:“这个逆子,逆子!”
他瞪着王氏,“你说他招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招惹宫里的那位,惹祸上身啊,咱们李家可能就要毁在他身上了!”
王氏懵懂,听李靖一番解释后,脸色瞬间就白了。
那位熹平郡主是野种,如今的皇帝亦来得不正统,三皇子在朝中颇得人心,若有一朝一日三皇子回宫,拿到玉玺称帝。那两位都逃不过死,若是他李家再与之扯上关系,便祸殃九族啊!
朝堂中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逃不过的。
王氏:“他回来你也别过分责备,毕竟他不是我们的亲骨肉。”
“虽然不是,但他在我们尚书府一天便连累我们一天!”
等下午李知尧回家,一进门李靖便给了他一巴掌,问过缘由后,李知尧又有一番自己的说辞。
“谁说三皇子就一定会抢得过皇位,既然陛下有意赐婚,我们李家便为陛下尽忠,陛下长久了我们也就能长久,父亲以为呢?”
不牵连进去才是一切都好,才长久。
李靖看着儿子,心里明明白白,那些道理儿子是懂的,他能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儿子喜欢那熹平君主。
李靖重重叹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15章
这两天嘉诺都没有再见到宇文允,御书房外清影守着不让进,说是皇上政务繁忙,不得叨扰。
嘉诺悻悻的,以往每年春日是最热闹的时候,宫中举办宫宴,宫外各侯府,国公府的小姐举办赏花宴,诗会,还有蹴鞠赛,可现在因为身份原因,没有人请她去。宫里的那些太妃也不待见她,偶尔遇到,虽不说什么,却也使尽了眼色。
现在,她真的好生无聊啊。
赐婚的事情除了皇帝和尚书大人一家,也就清影知晓。
他走到宇文允身前:“陛下当真要把郡主嫁给李知尧?”
平日的相处不难看出,皇帝对熹平郡主是很好的,他那样一个冷情狠绝的人,意外的给了郡主好多恻隐和耐心。
宇文允:“圣旨已经拟好,过两日便可公之于众。”
看来是已成定局了。
三日后的约定到了。
李知尧下了学早早的便等在樱桃树下,国子监分男女课堂,上课时间也是错开的,根本见不到她一面。
这次见面,李知尧格外珍惜和注重,衣裳和鞋子都是新做的,衣服还特地熏了香。
他愿意娶她,不在乎身份,也不在乎那些流言,因为他喜欢她,上回第一次见面,惊鸿一瞥,一眼万年。他那颗年轻的心脏,砰砰不已。得知皇帝赐婚,他高兴得这几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嘉诺姗姗来迟。
“熹平。”李知尧直接叫她的称号,没叫郡主。
嘉诺有些不习惯,“嗯。”了一声,礼貌的回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少女小脸娇妍,这一笑更像是夺了他的魂,愣怔着看了许久。嘉诺全然没在意,让阿寺拿了篮子过来。
“李知尧,谢谢你。”她细白如葱般的指节把篮子递到他面前,声音软绵。
李知尧接过,只觉得心都要化掉。
满树红艳艳的樱桃,一阵风拂过便是甜香入鼻,眼下,嘉诺心里眼里只有樱桃。有垂下的树枝,她直接摘了一颗一颗吃起来。
这次的比上回的还要甜。
阿寺上次没吃着,嘉诺拉她过来,一起摘着吃。
“甜不甜?”嘉诺鼓着小嘴问,唇角还有浅红色的果汁。
“嗯,甜。”
李知尧敏捷的上树,摘樱桃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捏破了小郡主不愿意吃。偶尔看树下的少女一眼,她脸上漾着浅笑,真是温柔又美好。
不远处,宇文允看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拢成拳,手背的青筋暴起。可倏尔,他又放开了,重重吸一口气后离开。
花园里张妙仪悠悠闲闲的走,好像是在故意等什么人。
贴身婢女素心小跑过来,贴着她耳朵小声说:“陛下在后面。”
张妙仪闻言,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假山转角走来的宇文允,一身黑金龙袍,身姿挺拔颀长,气质矜贵带三分清傲孤冷。
“妙仪见过陛下。”张妙仪福身行礼,垂眸低头,姿态温婉。
“嗯。”
得了应允,张妙仪才起身来,她脸上有清淡温柔的笑,眸子里一汪轻柔水波:“外祖母让妙儿带话,说让表哥常去慈恩宫坐坐。”
从亲情辈分上来说,她理应叫他表哥。
见宇文允对这称呼没有异常的情绪,她又柔柔地叫了他一声“表哥。”
宇文允自张妙仪入宫的第一日便知晓,问:“你外祖母让你进宫来的目的你知道吗?”
张妙仪脸上的笑凝滞一瞬,冷静道:“知道,外祖母说陛下中宫虚悬,需要一位皇后。”眼前的男人长相清隽俊美,可身上却透着一股冷寒之气。
特别是那双眼,清寒逼人,直教人恐惧生畏。
宇文允看着眼前温柔乖顺的女子,走近她一步,问:“太皇太后选中了你,你也觉得你可以?”
张妙仪摇头,“不,这只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我只得遵从。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感情之事讲的是两情相悦,不可强求,若是表哥无意,妙仪亦不敢妄想。”
“嗯,朕知道了,你回吧。”
张妙仪行礼告别,袖中的手攥得紧。
走出一段距离,婢女素心才问她:“小姐为何要说实话,这不就等于出卖了太皇太后吗?”
张妙仪勾唇一笑:“我不说陛下也知道,我说了倒还显得我诚实,陛下对我的看法自然就不一样。”
“小姐聪慧。”素心了然。
樱桃还没摘完,篮子就装已经装满了,阿寺让小宫女再去找两个篮子来。最后红樱桃装了满满三个篮子。
“等下给慈恩宫,妙仪那儿送一篮子过去。再给……”嘉诺本想说给宇文允也送一篮,可上次他把她的樱桃都扔了,还是不送了好了,送去也要被扔掉,可惜。
“算了,剩下的先冰一篮子,这一篮子就留着吃。”
嘉诺安排得妥妥当当。
阿寺:“好勒。”
李知尧在太清池里净了手,过来,“熹平,赐……”
他本想问赐婚的事情她愿不愿?可突然又觉得女孩子家脸皮薄,他就这样直白的问,她会不好意思,但是她今日来赴约,就已经说明了她愿意。
他又何必再多问。
嘉诺:“你想说赐什么?”
“没什么。”李知尧笑笑,脸上风清月明。天已经要黑了,他道:“你早些回去歇息,女孩子晚睡不好。”
“嗯。”
嘉诺走了,李知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走。
gu903();突然,嘉诺想起什么,又退回去,他辛辛苦苦给她摘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吃。她从篮子里挑了几颗最大的,递到李知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