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欧瓦克王忽然将自己的三叉戟扔到Orm面前，“知错的话，就亲手杀了它吧。”

Orm惊恐地睁大双眼。他摇摇头，“不……”

欧瓦克粗暴地捏住Orm的下颚，压低身体，恶狠狠地说道，“就算你不杀它，它被我的三叉戟所伤，已经必死无疑。你如果想要延长它的痛苦，让它慢慢地失血而亡，就当一个懦夫，什么也不要做。你若是个男人，就完成你自己开始的一切。”

说完，他甩开Orm，缓缓上浮。冰冷的眼睛垂着，看到儿子痛苦的模样，心里却有一丝施暴的快意，“你明知道养一只宠物如果被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却还是这么做了。害死它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眼泪从眼眶中溢出，被海水带走，不留痕迹。小月牙在Orm的心里早已如亲人、如兄弟一般，为什么夺走了他的母亲还不够，还要夺走他唯一的慰藉？

为什么他不能有人陪伴？为什么他不能被爱？为什么他一定要孤身一人。

”我恨你！！！！“Orm突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宛如被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愤怒终于漫溢，迫使他抓起三叉戟竟然向着他父亲冲了过去。可是欧瓦克不闪不避，只是好整以暇地悬浮在半空中。那三叉戟尖锐的锋芒距离他的喉咙还有一寸的时候终究停住，Orm目眦欲裂地瞪着他，面容被极度的痛苦和怨恨扭曲。

欧瓦克冷笑一声，“哼，我就知道你是个懦夫，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为了一条鲸鱼背上弑父的重罪。”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Orm回过头，刚才的怒火已经苍白地熄灭，此刻他的眼中，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悲伤。他缓缓降落到小月牙身边，小月牙发出一声孱弱的低吟，仿佛是哀求，仿佛是哭泣。

他用最轻柔的力道抱住小月牙颤抖的身体，在他的眼睛旁边轻轻吻了一下，喃喃低语着，“别怕……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然后，他在小月牙身边轻轻地唱起歌来。母亲曾经哄他入睡的摇篮曲，现在却成了送座头鲸进入永恒沉睡的挽歌。

在他的抚慰下，小月牙好像终于安静下来了一些，眼睛缓慢地转动，好像有眼泪流了出来，却看不真切。Orm伸出手掌，轻轻盖住他的一只眼睛，然后举起了三叉戟……

那之后，Orm便彻底地变了一个人。仍旧会开怀大笑的Orm死了，诞生的是一个嘴边只会出现讽刺笑容的冰冷帝王。

可是现在，Orm低下头，看到自己抱着的并非小月牙的尸体。

躺在他臂弯里的男人，身体被他的三叉戟贯穿。炙热的血包围着他的手，那深棕色的、蔓延着纹身的强健胸膛急速起伏着，粗犷而英俊的脸上有着震惊和被背叛的痛苦，口中咳呛出一口鲜血，金色的双眸映出Orm惊恐的脸。

“不……不……不……”Orm不敢置信，不停低声呢喃。不对……不对……怎么会是Arthur？

不能是Arthur……不能是他……Orm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句话不停重复。

Arthur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甘地盯着他，说不清是憎恨还是悲伤，“为什么……”

Orm徒劳地用手去按住出血的伤口，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整个人似乎都要濒临崩溃，”Arthur。。。坚持住！坚持住！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别死……别丢下他……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死吗？”Arthur忽然幽幽说了一句，然后整个身体忽然垮了下去，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定格在空中某个点上，瞳仁缓缓散开。

Orm僵住了，他不信地去摸Arthur的胸膛，却摸不到任何跳动。他又去试探Arthur的鼻息，仍旧是一片死寂。

Orm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坍塌了。他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悲鸣。

“Orm！！！Orm！！！JesusfuckingChrist！！！WakeUp！！！”

Orm如脱水的鱼一般倒吸一口冷气，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下子撞到了正低头摇晃他的Arthur的头。Arthur痛叫一声，妈的也只有同为亚特兰蒂斯的人的脑壳会撞得他这么疼。

Orm也被撞得一蒙，捂住额头喘着粗气，惊魂不定一般四下张望。

他仍然在Arthur父亲的小屋里，坐在沙发上。可是他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是西塞罗……他把自己少年时最痛苦的记忆之一编织成了梦魇，以此来折磨自己的神智，好进一步入侵自己的潜意识，让他逐步走向崩溃。

Arthur看到Orm双眼发直，神色大为不妥，也忘了自己脑门上被磕出的包，伸手抓住Orm的肩膀，“你怎么了？做噩梦？”

然而Arthur抓住他肩膀的触感令他想到了西塞罗抓着他肩膀的恐怖触感，Orm打了个冷战，向后一躲。过于剧烈的反应让Arthur愈发惊讶，心里也有一点点的……受伤？

本来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啊……

而Orm看向Arthur，他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还有那种整颗心都被撕碎了一般的痛苦和绝望，现在还历历在目，鲜明得能滴出血来。他不知道，原来Arthur竟然已经对他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

原来他竟然这么怕失去Arthur……

如今看到Arthur毫发无伤地坐在他面前，Orm在感到一阵令人眩晕的放松的同时，也隐隐感到害怕。

西塞罗是不是看到了？如果他意识到Arthur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有多么大，会不会进一步利用此点，对Arthur不利？

Arthur见Orm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到最后甚至有些阴狠，渐渐也有了怒气，“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刚才叫得整个慈恩港都能听见！”

“做噩梦。”Orm转开视线，伸手擦掉额头上滑落的汗珠。

听对方回答得这么干脆，Arthur竟也语塞了，“你……你也会做噩梦？我还以为只有你成为别人噩梦的份呢。”他半开玩笑似的哼笑道。

Orm却没心情和他拌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转头看了看窗外。天空是一片如大海般的深蓝，大概是黎明时分。

“不过说真的，你梦见什么了？”Arthur还在刨根问底。

Orm心不在焉地看着海边那一片逐渐弥漫开的彤红曙光，“梦见了以前的事而已。”

或许从今天开始，直到他找到摆脱被西塞罗控制的办法、亦或者至少反击的方法，他不能再睡觉了。

第16章备战

人类使者的潜艇到达亚特兰蒂斯那一日，Orm已经是第五天没有合眼了。

维科和地表使者两天后就会出发前往海沟，而正义联盟也要开始行动了。

Arthur作为亚特兰蒂斯之王这一次不会在谈判中出面，但是他仍然在海沟附近安排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亲自领军，面向着海沟的方向做威慑之用。鉴于之前Arthur帮咸水国解过围，此次咸水国也派出了支援的军队，从另一个方向遥遥虎视这海沟的方向，泽贝尔国的涅柔斯王此次派来的援兵却显得有些松垮，且人数少得可怜。

Arthur心里知道，或许是因为他和湄拉的事……

涅柔斯王并非什么仁善宽容之人，自己伤了他女儿的心，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目前他也只能希望涅柔斯王考虑到七海的整体利益，不会挑起太大的争端。

然后，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骑着海王龙与他并列而行的Orm。

Orm的脸色很差，眼睛下面弥漫着鲜明的青紫，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仿佛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一样。

早上Arthur去Orm的房间找他，问他准备的如何，结果仆人说Orm出去了还没回来。Arthur干脆推开仆人进了Orm的房间等他。

其实他是故意的。他躲在大厅的拐角看到Orm去了藏书大厅的方向，才赶紧过来。这两天的Orm精神越来越差，而且注意力似乎难以集中，与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会渐渐进入某种空茫的状态，仿佛他的神思已经随着长长的海流漂去了遥远的别处，要他呼唤几声才大梦初醒一般。Orm似乎也很讨厌自己的这种状态，嘴角会因为愠怒和尴尬紧紧抿起，然后随意找一个理由来搪塞他。似乎就连他说的谎也越来越敷衍了事。

他知道Orm有事瞒着他，可是不论他怎么旁敲侧击的问，Orm都不说。于是他只好出此下策，到Orm的房间里探查一番。

他把侍者都赶了出去，然后开始翻找Orm的书桌、柜子……终于，他在Orm的抽屉里看找到了一瓶已经吃掉了半瓶的药丸。

那是只允许在医院中医生指导下使用的药品，可以强行刺激大脑，使人精神亢奋。

“你在干什么！”愤怒和威压的声音从背后袭来。显然是刚才被赶走的仆人已经去藏书大厅给Orm报了信。Arthur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双目冒火的Orm，他自己的脸上也弥漫着惊雷般的怒色，“这是什么？”

“你不认字吗？”Orm看到那瓶子，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惶。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Orm游到他面前，一把将药瓶从他手中夺了过来，“这是我的私事。”

“虽然我对医药一窍不通，但我也知道吃这种兴奋剂一样的东西对身体没好处。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Arthur气得一把揪住了Orm的领子，威胁一般恶狠狠地说，“别用那些愚蠢的理由敷衍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跟他妈僵尸一样！”

Orm不知道僵尸是什么东西，不过也直觉不是什么好词儿，他不怒反笑，勾起那种Arthur最讨厌的讽刺笑容，“怎么，现在就享受起你当兄长的特权了？陛下？”

陛下两个字说得极尽讽刺，另Arthur简直想打人。他放开了Orm，眼睛死死瞪着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查出来！就算是把你绑起来送到臭蝙蝠那里去我也做得出来！”

看Arthur离开，Orm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他日夜待在藏书大厅，不仅仅探查亚特兰蒂斯的研究资料，就算是那些亚特兰蒂斯的学者们从陆地上弄来的资料他也都看了，渐渐有了一丝眉目。

睡眠与潜意识、意志力和记忆息息相关。白天在有意识状态的时候，大脑的防御机制比较强，每天要处理从各个感官被送入的无穷无尽的信息，其中大部分的垃圾或无用信息都被过滤或储藏，只有需要注意的才会被放到表意识中。这些防御机制的另外一个功能就是压抑住那些可能会对精神造成伤害进而影响机体正常功能的有害记忆，它们像是被用潘多拉盒子锁起的种种灾难，被囚禁在庞大如迷宫般的垃圾信息存放地——潜意识之中。

但是在睡梦中，由于接收到的外界刺激有限，大脑也需要休息，所以防御机制大大降低。这种时候潜意识里的一些素材垃圾被重新翻到表意识中，被漫游的大脑随意扭合成各种奇诡的梦境。人一晚上一般会做三到四个梦，但几乎所有的梦到了早上都会被忘记。

还有一种鱼人国与人类不谋而合的理论也另Orm有些在意，他们相信这个宇宙中存在着一种集体意识。每一个个体，不论是亚特兰蒂斯人还是普通人类，他们的意识都或多或少受到集体意识的影响。他们的改变也或多或少会影响到集体意识。这就是为什么一段时间内惊人相似的想法、理论、艺术创作会集中出现，也是为什么在完全独立的各个文化中会有惊人相似的地方，比如世界上大部分的文化里对妈妈的发音都是近似的。就连不同的宗教中也总有类似的教义。

西塞罗一定是有一种办法，能够接触到集体意识，而且可以顺藤摸瓜，从集体意识触碰到个体意识。

但是西塞罗的这一能力显然有所局限。否则他也不用花这么多功夫来说服Orm，只要进入蝙蝠侠的梦境逼迫他，所有的计划细节便都横陈眼前了。

他手中一定要有一样把柄，可以彻底撼动甚至粉碎目标防御机制的把柄。比如Orm和Arthur兄弟有染这样的丑事。但这恐怕还不够，他还需要其他东西……

是自己留在塔尔塔洛斯的什么东西么？亦或是……在他的身边有塔尔塔洛斯的间谍？

不过这是之后需要担心的。Orm在人类的一些文献中读到了清醒梦（LucidDream），在一些特定条件下，人可以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且能够进一步操纵自己的梦境。有不少人类声称他们在梦里学习或练习技能，醒来后技能便得到了飞跃性的提升。那些能够熟练操纵梦境的人就像梦里的上帝一样，因为没有任何物理或逻辑规律可以束缚他们。

Orm认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他找来了所有关于清醒梦的资料，然后要求医药官给他配了另外一瓶能够帮他进入清醒梦状态的药。他打算在今晚吃下一粒，然后尝试入睡。他将会给自己设一个十五分钟的闹钟，这样他就不会进入太深层的睡眠，以便他无法从西塞罗手中夺过控制权可以及时从梦里出来。

不过他的精神也快要到极限了，在跟着Arthur前往边境的路上，Orm有好几次几乎打盹，最后不得不使劲咬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到了驻扎在边境的营地，Arthur简单地与以穆克将军为首几名贵族将军商议了如果谈判破裂，如何封死塔尔塔洛斯的出口。Orm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部署，忽然开口道，“Arthur，还记得在海沟里我们遇到过的那只乌贼么？我们会需要卡拉森。”

Arthur点点头，“我打算明天就去，把海沟国的那些家伙也带出来。”

Orm又看向那些曾经效忠于他的将领，尤其是穆克将军，“地底战士身形高大，但行动十分迟缓。告诉所有士兵攻击他们的下盘，不要和他们拼力量，而是要靠我们在水中的速度取胜。他们的武器多是重机甲类型，能源多来自地核，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手中有足以毁灭世界的核武器。我们最好能从亚特兰蒂斯调高压水炮来……还有所有以亚特兰蒂斯之核催动的战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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