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他吗?”
“他没有给我带来好处。”
老陆决定去带儿子测测大脑,是不是少了什么激素。
结果出来了:
陆少爷的体内多巴胺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物质会让人快乐,缺乏这种物质会让人感到空虚,许多药物会促进多巴胺分泌,让人感到快乐。
不仅如此,他的体内血清素含量超过正常人许多倍。
血清素是一种情绪稳定剂,缺乏的时候,会产生易怒、焦虑、疲劳等等一系列的心理问题。
简而言之,陆少爷不会生气、不会高兴、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激动兴奋。
对食物味道的接受阈值相当宽广,他可以吃出食物味道,也可以分辨调料是否比标准放得过少或是过多,但是,他自己没有特别的偏好。
只要不是不该生的生,不该糊的糊,调料量没有超过或低于严重需要校准的范围。
对他来说,五仁月饼炒罐头桔子和顶级大厨的招牌菜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我可怜的孩子。”王淑华得知这事之后,伤心不已。
她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为了能确保生男孩,她在怀孕前和怀孕期间吃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生男孩偏方,也许就是因为这些药,影响了儿子的大脑。
“我挺好。”陆少爷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这么悲伤,他没有比谁缺胳膊少腿,甚至很多地方比别人还要强一些,比起那些还处于七八岁狗都嫌的同龄人,他应该是家长们眼中的表率。
“可是,你感觉自己过得快乐吗?”
“快乐?”陆少爷对这个词的认知都来自于书本,他不知道什么叫快乐,活到现在,世间的事没有一件值得他扬一扬嘴角,也没有一件值得他皱一皱眉头。
“只有拥有过再失去,才是值得伤感的事情,既然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那为什么要在意?”
陆少爷在同龄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时间,都拿去啃家里书库里的那些大部头,说出来的话,让母亲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王淑华到底还是知道了老陆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为了家族的脸面,她不能跟丈夫闹,上层圈子里的男人,有几个能管住裤腰带的,只不过只要别把人带进门来逼宫,正室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是她是真的爱老陆,对这样的背叛非常受不了。
她只能把心里的埋怨跟儿子说,想听儿子安慰她几句。
不料陆少爷却只对她说了两句话:“如果要离婚的话,需要先把财产分割清楚。想要争取更多利益,最好找专业律师。”
“可是,我……我没想跟你爸爸离婚啊。”王淑华怔住了。
陆少爷困惑地看着她:“那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让我去帮你教训那个女人?”
教训是没有用的,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王淑华只想找人倾诉一下,她什么都不想做,因为什么都做不了。
怎奈唯一的儿子根本没有情绪,听她说了一堆之后,给的不是安慰,而是解决方案,而这些解决方案她一个也不想要。
现在她觉得,如果自己也像儿子这样没有情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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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陆少爷远渡重洋,去海外读高中,还是一张不喜不怒的扑克脸。
他整天与各种数据为伍,独来独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直到有一天,从天空中落下一只篮球,砸在他手中的书本上。
“不好意思,咦,你不是陆……”眼前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陆少爷认识他,是一位世交伯伯家的儿子,叫乔少爷,年少时在游园会上初遇,当时刚七岁的乔少爷,就善于察言观色,大人们都夸他:“小小年纪这么会说话。”
现在他也是混得风生水起,身旁哥们儿姑娘都不缺。
各种社交场合,乔少爷都是众星捧月般的最中心。
“好久不见,上次听陆叔叔说你也来留学了,没想到,跟我同校。”乔少爷笑嘻嘻。
陆少爷点点头,把篮球还给他:“你的队友在等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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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连续十天,陆少爷每天都能按时按点看见乔少爷在自己眼前晃。
开学三个月以来,不,应该说自从认识以来,乔少爷都没有如此高频率的出现过。
如果在国内的时候,就是好友,到了国外还这么粘乎很正常。但是在国内他们也仅限于过一年半载才会在某某举办的宴会上见一次,而且见面时,也只不过把彼此当背景板。
如果乔少爷是在国外空虚寂寞冷,才会粘上来,那也很正常。
但是乔少爷简直就是突破种族歧视的神人,跟什么肤色什么性别什么性格的人都能聊得来,每天找他的人可以从校西门排到校东门,拐个弯,队尾一直能甩到隔壁学校里去。
大概是偶然遇到认识的人,稍微有点激动?陆少爷并没有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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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陆少爷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讲究的人,只要室友别烦他,他跟谁都能处得来,所以第一学期没有想着要找房子住。
不幸的是,这位同屋是个party动物,整天半夜三更才浪回来,也不管陆少爷是不是在睡觉,一抬手就把屋里的大灯打开,自顾自的洗漱。
快要神经衰弱的陆少爷决定搬走。
他想找一个离学校近的房子,但是此时已经开学很久,合适的房子早就被一抢而空,只有一套很大的别墅没有人租。
其实面积大小不是问题,小留学生里有不少人家里特别有钱,为了孩子读书,直接下手买了一套别墅的都有。
那个房子,传说闹鬼。
有了年岁的老房子里,总是有那么一点恩怨情仇。传说中,有一对情侣因为感情不合而在这个房子里开枪对射,最后双双身死。
但是除了这套房子之外,更好的房源就在需要开车二十分钟之外的地方。
陆少爷在全面考察了这套房子的阳光、水电气、通讯、附近邻居等等情况之后,决定租下这套别墅。
“你不怕?”有同学问。
陆少爷摇摇头:“我不怕从未有人证实的东西。”
“可是听说,世上真的有鬼。”
“听谁说的?有什么证据?经过多组对比实验了吗?”
同学:“……”
跟这个死硬理性派实在是聊不下去。
国外大多数出租屋里空荡荡,连床都没有。这个别墅不一样,里面有许多看起来用了很有些年头的家具,厚实的橡木长桌,银色的烛台,还有暗红色丝绒的窗帘。
如果半夜不从夹墙里蹦出个吸血鬼,都对不起这个屋子的陈设。
屋后有一个小花园,里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墙上攀着蔷薇,此时正是蔷薇开花的季节,粉嫩的小花将矮矮的篱笆墙装点的很有童话小屋的意境,空气中飘着蔷薇花特有的浓冽脂粉香。
遮阳棚下有一个小吊椅,陆少爷坐在上面看书。
不是因为花草令人心情愉悦,而是因为光合作用使植物吸收二氧化碳,吐出氧气,氧气有助于思考。
傍晚,光线渐渐暗下去,陆少爷收起书准备回屋,一抬头,看见有一个脑袋,隔着篱笆墙冲他笑,在微光之下,那张脸又在花影间,一时看不清是谁。
陆少爷走过去,认出那是乔少爷。
“你也住在这?”他礼貌地寒暄。
乔少爷笑嘻嘻:“他们说你租了鬼屋,没想到是真的?”
“嗯。”陆少爷点点头,他看着乔少爷,等着他进入正题。
乔少爷抓抓头:“其实我也想搬出来住,室友实在是太吵了,找了很久,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唯一一间就是这个鬼屋,我害怕。不过,如果是跟人一起住的话,我就不害怕了。你愿不愿意那个……嗯……跟我合租?”
“如果你要跟我一起租,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明天我会给你一份详细的确认书。”陆少爷平静的说。
“乔,门口有人找。”一个同学跑进来,乔少爷一望,是陆少爷,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撂纸。
《合租协议》
第一条:双方本着公平友好……
中间一长串,详细规定了关于卫生、带朋友回来、公共空间的使用等等一系列的详细规定,详细到大多数人认为“没什么大不了,写太细了伤感情”的小事,也都列明在上面。
一共二十一页。
最后一条:本协议解释权归陆恒昭所有。
连一句“如有未尽事宜,可由双方协商解决”都没有。
因为陆少爷认为已经没有什么事宜是未尽的。
乔少爷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上课之前把协议交还给陆少爷。
当天放学后,乔少爷就拎包入住。
这间别墅有两个浴室两个主卧两个客卧,还有一个佣人房。
上面有阁楼,下面有地下室。
陆少爷进来的时候已经请专业公司全部检查过了,只有一些普通的工具,别的什么都没有。
连墙壁和衣橱都没放过,保证不会半夜蹦出个吸血鬼、伽椰子,或者不小心穿越去纳尼亚。
“晚上想吃什么?”乔少爷兴致勃勃,“我们可以一起去采购。”
陆少爷淡淡地应了一句:“三明治。”
他正在吃,两片面包、夹鸡蛋、培根还有几片生菜,还有一杯牛奶。
“你就吃这?”乔少爷抓抓头发,心想可能是因为他们班快要考试了,所以无心吃饭,只想复习?
想要征取一个人,就要先征服他的胃,这一条暂时行不通了。
也许积极收拾屋子可行?
然而,陆少爷早就请了钟点工对公共区域进行保洁,至于他自己的屋子,人不在的时候就锁着,根本没有机会让他扮演田螺姑娘。
乔田螺转悠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讨好陆少爷,最后放出大招:一起学习吧!
“你的成绩不是挺好的吗?”陆少爷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补什么。两人平时分数差不多。
他们所在的高中没有详细分数,哪怕数学,都是ABCDE按等级来,陆少爷和乔少爷常年全A,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研究的。
乔少爷表示做人要积极进取,不能满足于现状。
“上次的附加题,我只想出来两种解法,你想出来几种?”乔少爷腆着脸往上凑。
在学习过程中,两人肩并肩,头挨头,时常还会有一些肢体接触,陆少爷没有明确的表现出特别的反感。
转眼两个星期过去了,乔少爷完全没有机会与陆少爷一起做饭,增进感情。
陆少爷早晨、中午、晚上,都吃着同样的东西:三明治加牛奶。
下午会吃一个苹果。
三明治里面夹的品种都没有变过:两片面包夹着鸡蛋、火腿和生菜。
甚至连火腿和蛋黄酱都是同一个牌子的同一个口味,连换都没有换过。
“你不腻啊?”乔少爷忍不住问道,“好歹换个花生酱试试。”
“不腻,营养值达标了。”陆少爷回答,“我对花生过敏。”
乔少爷很难理解竟然有人可以这么执着的连续吃一个东西吃这么久。
他决定用美食引.诱陆少爷。
俗话说的好:我什么都能抵御,除了诱惑。
第一周,乔少爷请来各个菜系有名的大厨。
陆少爷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第二周,乔少爷请来各个国家的名厨。
陆少爷不置可否的吃掉属于自己那一份的食物。
第三周,乔少爷请来了各种创意菜的大师,就连奶,也给换成了骆驼奶。
乔少爷亲自喝了一口尝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从撒哈拉运来的骆驼奶,跟国内处理过的完全不同。
光是闻着那味儿,就令人全身不适。
那是一种动物园里草食动物区的味道,动物的粪便混合着腐败草料的气息,实在是让他没有喝下第二口的勇气。
陆少爷平静地喝完了。
“你喜欢这个味道?”乔少爷震惊。
“还行。”
当天的菜是埃塞俄比亚风味,每道菜里都带着奇怪的酸味,乔少爷只吃了一口。
陆少爷吃得干干净净。
“你赢了。”乔少爷无语。
期末很快来临,他们所在的高中,有好几门课跟大学的玩法一样,不是靠一张卷子定生死,而是要写各种小论文,这些折磨人的小妖精,能让很多人疯魔整整一个月。
学校内的咖啡销量陡然拉出一根笔直的上行曲线。
什么,你问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没有?
期末复习周的各位莘莘学子们告诉你,那个点儿我们还没睡。
凌晨三点,别墅忽然停电了。
正在疯狂码字的乔少爷爆发出一声哀嚎,不过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停电,如果是什么地方短路的话,还是要先把隐患解决掉,免得着火。
尽管两位少爷对电路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物理课,也不知道怎么查看电路,甚至手上连个电笔和万用表都没有,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到处走走,稍微意思意思,至少证明自己努力过了。
银色的烛台上插着三只白惨惨的蜡烛,这是前人留下搞烛光晚餐用的。
蜡烛的光实在太微弱,只能照到持烛人脚下一小块地面,稍微站得靠后一点就看不到。
“光线不行,我去看看,你别动。”陆少爷手里擎着三叉戟一般的烛台,刚迈出一步,就被乔少爷拉住:“我……我陪你一起去。”
“可能会被绊倒。”陆少爷摆事实讲道理。
听在乔少爷的耳中,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是在关心我?”
陆少爷认真地想了想:“这就叫关心?”
如果乔少爷真的摔伤了,半夜三更找车送他去医院会很麻烦。如果站在身边的不是乔少爷,而是别人,他也会这么说,因此,陆少爷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乔少爷会这么开心。
“算是吧。咳,我有点,那个……不是很喜欢黑暗的环境。”乔少爷努力寻找着合辞的措词。
那不就是怕黑?两个字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说这么多?陆少爷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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