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想起那些夜晚。

他趁着Dean睡着去偷偷亲他，嘴唇小心翼翼贴着他的嘴唇，手掌诚恐诚惶按在他的胸膛。第一次只是因为梦见了Dean，迷迷糊糊地醒来，抬头就看到兄长安稳的睡眼，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便迷登登地吻了过去。当然，就算在梦中他也不敢太过造次，光是嘴唇的触碰就能让他得到无上满足。但当睡意渐渐散去，少年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的并不是梦。

他真的吻了Dean。

就在这个夜里，在他清醒而Dean酣睡之时。

心脏在胸膛里猛地震动起来，绞刑架的影子就这么窜过脑海，Dean喷洒在他脸上的气息陡然变成无数尖锐的针，他在绵密的痛楚中抽着气，在畏惧中凝视着Dean长长的睫毛，最终却仍敌不过内心的蠢蠢欲动。

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了更多。

但他不敢太贪心，那些吻持续的时间总不过三五秒，心跳快得让他目眩，他不敢做更多，却也不舍离开。于是在每个深夜里醒来，在每个深夜里偷吻，又带着满足与遗憾睡去。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夜里Dean会在他这偷偷摸摸的吻里醒来。在目睹Dean眼皮抖动即将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紧张极了，又害怕极了，匆忙闭上眼睛，在隆隆心跳声中装出深陷梦境的样子，不安地让嘴唇就这么一直胶着在Dean的唇上。

他又骗了Dean。

而Dean只是把他拉开，轻轻压着他的手，像是耐心地等待他安静下来。他想蜷身，想把脑袋缩进胳膊里，他也不敢想象Dean此时的表情，只能揣着一颗潮湿滚烫的心继续装睡。

天亮过后，Dean也什么都没说——就算那之后的每个夜里他依然假装梦到Sean而贴近Dean去吻和抚摸他，Dean仍旧只是拉开他，轻轻按着他，等他睡着，再慢慢躺到他身边。

依然什么都没说。

甚至在他自己主动提出回房间睡时，Dean还那么不放心，他看见Dean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心里充满了甜蜜与对自己的鄙夷。

仿佛他做什么Dean都不会责怪他。

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古怪念头，Sam又一次从背后偷袭了Dean，他用力把兄长撞进水里，手臂紧紧环住他腰，手指触碰着他在水下湿润而冰凉的皮肤。直到一串气泡从他眼前升上水面，Dean的双手在水中开始乱无章法地划动扑棱。

突然意识到Dean呛水了，心急的Sam忍不住在水下打了个颤。他急忙将Dean托出水面，一手揽着他拼命向岸边游去。

所幸他们嬉戏的地方距离海滩并不远，刚上岸，Dean就趴在沙滩上不停咳嗽。鼻腔和耳朵里都进了水，气管里是火辣辣的痛，他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耳朵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任何声音都听不真切。直到他终于让耳朵里的水慢慢流出，这才听到Sam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Dean边说边咳，气管痛得他难受极了，勉强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却又弄得满脸是沙。他低咒了一声，忍着疼痛和眼睛被蒙住的烦躁爬起来，找到他们的衣服，这才用不知是谁的衬衫胡乱擦掉了脸上的沙。

“你还好吗？”

Sam追过来，却在距离Dean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大概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他的语气支支吾吾，脸上写满了担忧，又害怕兄长责怪而不敢靠近。

“没事，就是……气管有点痛……”Dean说着又咳了几声，在月光之下勉强辨认清楚了两人的衣物，把Sam的衬衫扔给他，自己也随意套好了衣服，穿上拖鞋就往旅馆走去。

直到他们走进房间，Sam还在向Dean不停道歉。Dean换下泳裤喝了点水，一边说着自己没事一边催促Sam去换衣服。

“我不会再那么做了……”Sam低着头小声说道。

“做什么？”

“就是突然把你拖到水里……”

“当时是我自己没注意才呛到了水，不是你的错。”Dean见Sam又想开口，急忙抢白道，“气管真是痛得要命，什么都别说了，赶快换衣服，我们去吃点东西。”

虽然并不喜欢Dean这种总是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的个性，却担心再说下去Dean又要和自己争辩，想到刚刚在海边Dean痛得直流眼泪的样子，Sam也只好懊丧地咬咬嘴唇，抓起一条牛仔裤走进了浴室。

TBC

第二十六章26

运气不错的是，在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二天晚上，海边就举行了一场热闹非凡的篝火派对。Dean和Sam自然没有错过，Dean甚至还为此给他们各买了一顶沙滩帽。Sam觉得它太傻了，直到出门都不肯戴上，Dean倒是觉得帽子不错，直到他被派对里的一个小女孩询问为什么晚上还要戴遮阳帽时才愤愤不平地一把抓下帽子扔在了沙滩上。

派对上有烤肉、有喝不完的啤酒、有悠扬的吉他弹唱和月光之下浪漫的调情。尽管教会对婚前性行为的反对一年更胜一年地严苛，几十年来在这种约束之下的人们也愿意遵守，但上帝也没说过不许人们在婚前调调情或是接个吻什么的。

孩子们在沙滩上恣意追逐打闹，大人们在欢快的吉他声里围着篝火跳起了舞步随意的舞。原本陌生的人在快乐的气氛中逐渐熟悉，开始交谈、欢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快活欢乐的氛围。

Dean悄悄偷了一点啤酒来喝，又给Sam顺了一大盘香气四溢的烤肉。温和柔软的泡沫裹着浅金色的液体滑下食道，第一次喝酒的Dean竭力用舌头品尝的酒的味道，舔舔嘴唇，接着又囫囵往嘴里灌了两口。他感觉世界变轻了，软绵绵的细沙更是变成软绵绵的云朵，他歪着身子靠在了Sam肩上，傻乎乎笑起来，突然拉着弟弟走进了跳着舞的人群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脚步好像跟不上乐曲的节奏。但他只苦恼了一会儿就放弃了，随心所欲地跟随人群涌动的方向围绕着篝火缓慢转圈。被他抓着的Sam一开始也不太合作，一心想离开这里的样子，他半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地告诉弟弟这才是旅行当中最重要的部分，说着便又拉着他跳了一会儿舞。或许是Sam渐渐也接受了，Dean感觉他的腰好似被Sam抱住了，他笑嘻嘻地把手搭在了Sam肩上，低喃着：“这才是我的好男孩。”

欢快的音乐还在继续，晕乎乎的Dean慵懒地贴着Sam，让他带着自己紧跟着人潮，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弟弟好像又长高了一些。接着他又喝了一点酒，是Sam主动递过来的，他高兴地喝了一些，还打着酒嗝严肃地告诫弟弟不能碰这些。

“你才十四岁。要是Neill先生知道你喝酒了，他会拆了我的骨头。”Dean一边说一边抬头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终于忍不住嘟囔“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Sam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力把他搂进怀里。Dean不满地挣扎了一下，接着就感觉自己被可恶的弟弟带离了篝火。派对上的啤酒太好喝了，他还想再去偷一瓶来喝，还想继续跳舞，而且，他都没吃上几块烤肉。

他絮絮叨叨了一路，可不听话的Sam始终不肯放他回到派对上，只是不停重复“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两人在半途中拉扯了一会儿，Dean发现自己居然敌不过Sam的力气。他不甘心地哼哼了两声，骂了句“bitch”，最后却还是乖乖跟着弟弟走了。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Dean困得差点挂在弟弟身上睡着了。他撑开几乎要睁不开的眼皮茫然看着四下的漆黑，含混不清地问还有多久才能到旅馆。

接着他的背就突然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痛得闷哼一声，Dean吸着气低吼了一句，一直没有说话的Sam却突然俯身过来吻了他。

Sam的嘴唇很热。

Dean的第一反应竟是Sam又梦到Sean了吗？他们刚刚参加的那场派对只是他的梦？难道他们其实已经睡在旅馆里了？

Dean一时分辨不清，双手就这么软绵绵搭在对方肩上，因为太过专注与思考而没有及时拉开他。

直到一条舌头伸进了他嘴里。

被迫打开口腔的Dean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下意识抓着Sam的后领想扯开他，没想到他可恶的弟弟居然强硬地扳过他的手臂扭到身后，舌头更是急切而粗暴地在他口腔里舔舐翻搅，像是要就这么伸进他的喉咙里去。

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令Dean猛地一个激灵，酒也清醒了大半。他在迷蒙的星光之下陡然睁大眼睛，奋力挣扎，这时才发现对方居然不是Sam。

比一秒前那股不适感更加浓烈的恶心感击中了Dean。他猛地咬破了对方的舌头，抬脚奋力蹬向对方的膝盖，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吃痛地缩了一下，Dean趁机挣开他的双手，抬手就照着他的脸来了一拳。可他没想到的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这一拳的力道和准头都出了差错，他没能击退对方，反而还令对方恼羞成怒地再次抓住了他。

后背又一次被压在了表面凹凸不平的礁石上，Dean咬牙怒视着对方，愤怒地破口大骂。

对方给了他一耳光。

“是你主动贴过来的！你在勾引我！我知道你们这些不知羞耻的小家伙，还没断了找个男人来操自己的恶心念头，我满足你！”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就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拉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鼻梁上就挨了一拳。从桎梏中被解放的Dean跟过去抬脚狠狠踢中男人的裆部，在他倒地之后又扑过去超他的腰侧狠狠踩了一脚。

“Dean！你没事吧！”

刚刚追过来拉开男人的Sam并没有拉住此时盛怒中的兄长，只是焦急地询问。在得到Dean一声匆匆的“我没事”之后，他就不再说话，退到一旁静静等Dean发泄完怒火。

直到倒在沙滩上的男人最后抱着头缩起身体哀嚎求饶，Dean这才终于停下他愤怒的报复，气喘吁吁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嘶声说道：“你想报警就去吧。”说着，又往他脸上啐了一口，这才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拉着弟弟离开了这幽暗的海边。

一路上只是喘息没说话，Sam却发现Dean抓着他的那只手一直在发抖。回到旅馆之后Dean立刻冲进卫生间里吐了，其间还夹杂着他愤怒的低吼。Sam忧心忡忡地跟了进去，Dean已经冲走了马桶里的秽物，正站在盥洗台前漱口。

“你还好吗？”

Sam从没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口拙，他注意到Dean的眼角发红，注意到Dean的身体直到现在还在发抖，可他不知除了如此笨拙地反复询问这句话之外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你听见那个人说的话了对吧？”吐出嘴里的自来水，Dean胡乱擦了擦嘴唇，转身看着Sam。

Sam缩了一下。

他知道Dean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那些个婊子养的会那么想：他妈的所有还不肯被好好纠正的同性恋都该翘着屁股等着被操！但我他妈的没有勾引他！我以为那是你，我以为和我跳舞的人是你，我以为你要带我回来！”原本已经稍稍平静下来的Dean突然又愤恨地低声咆哮起来，身体在怒火中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没有勾引他！”粗鲁地擦了一把不小心涌出眼眶的眼泪，青年气得绕着房间来回打转，大脑仿佛被一团弥漫着恶毒腥味的黑雾包围，“我没有，该死的，我没有！”他像失去神智般不停重复这句话，直到一只手过来勾住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你没有，我相信你，Dean。”

变声期少年独有的粗哑嗓音在耳畔响起，毒雾在脑中一瞬凝滞，凝结，最终化作粉末消失得无影无踪。

Dean红着眼睛反应迟缓地扭过头，看见弟弟正红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身边，眼中充满了急迫与疼痛。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无意中透露了什么，Dean猛吸了一口气，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愤怒，只能颓丧又畏缩地看着弟弟，过了许久，这才有若虚脱一般地说道：“我骗了你……我从没告诉过你，其实我和你一样。”

面对Dean突如其来的坦诚，Sam无端感到一阵紧张。他的手还勾着Dean的胳膊，手指轻轻触碰着他滚烫的皮肤。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隐瞒的事。”

TBC

第二十七章27

Sam的话让Dean脸上陡然失去了血色。他错愕地看着弟弟，又惊又慌，嘴唇张翕着，却不知该说、该问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挣开Sam的手退开两步，扭过头确认他们回来时是否锁好了房间的门。

“你知道？所以你也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转学吗？”Dean迟疑着，咬咬嘴唇，最终不确定地问道。但Sam一瞬变得困惑的表情让他跟着也困惑了，用力皱起眉头，他继续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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