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么算起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自私的那个,那就让他有始有终地继续下去吧。
Sam的话以及其中的暗示让Dean在错愕与负疚之余只觉得疼痛难当。他从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每一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言每一行他都考虑过后果,计较过如何才能将Sam从他们的罪名里摘出去。可如今他所有的苦心孤诣都成了徒劳,Sam的行为与决心像一记耳光扇在脸上,最初的愤怒早已散去,现在的他只感到难堪与羞愧。
他把Sam带进了地狱。
后来车里又只剩下空寂的风声,温度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逐渐攀升。弥漫于骨骼脏器之间的疼痛蚕丝般被剥离,又被一只手抖抖索索地缠在了心上。
不说,不听,不闻,不问。
午后Sam把车开进了一家汽车旅馆的院子,开房用的信用卡是假的,他从旅行袋里掏出一部新的手机塞给Dean,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
Dean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了新闻里,FBI高价悬赏越狱死囚的的线索。与他一同出现在画面里的是Sam,证件照上的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如今却一样是通缉犯了,Dean坐在沙发上听着新闻,不敢扭头看弟弟的表情。
越狱后的第一个夜晚谁也没能入睡,门外星点的响动都能将他们惊醒。Sam把枪塞给了Dean,说他自己用不着。Dean就睡在靠近房门的那张床上,闭起眼睛的同时左手也探进枕头下面握着枪,但他不确定有人破门而入时他是不是真的能狠下心扣下扳机。
清晨里相继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短暂补眠之后他们又离开旅馆匆匆上路。肋骨未愈的Dean行动起来还有些吃力,Sam把他扶上车,一手抓上他的腰时不免有些恍惚,好像低下头就能和自己最心爱的哥哥接吻似的。嘈杂的呼吸声在耳畔起伏,他扶着Dean坐好,手从他身上离开,恋恋不舍。
开车时不知为何想到了十四岁那年的暑假,海鸟的叫声总是出现在梦里,他躲在一片蝉鸣里默默收拾自己的眼泪和破碎的心,对面房间的门总是闭得紧紧的,像极了一口回绝他的兄长。
那时的少年只是全心全意希望得到Dean,不计得失,不计后果,十二年后的此时此刻,尝遍了他自以为是的欢欣与甜蜜,想一想,原来什么都没得到。大梦一场,海鸟远去,蝉鸣里的少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傍晚的时候去便利店补给水和食物时,Dean发现站在收银台那边正在打电话的店员神色有些异常。男人手里压着一份今天的报纸,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一边紧张地朝他们这边张望。Dean忽然大步冲过去,抢过电话砸到墙上,又一把掀了收银台。他拉过男人把他的头用力按在桌上,大喊一声弟弟的名字,捂着疼痛的右肋冲出了便利店。
慌张关上车门,颤抖的手握着钥匙插了几次都插不进孔里,Sam少见地骂了一句脏话,却怎么都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一只手慌忙覆上,指尖泛着冰凉的温度,Dean用手指顶着钥匙前端,终于帮弟弟把钥匙插了进去,他转动手腕,Sam的手从他掌中滑出,换挡,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一路飞驰过无数个路标,谁也来不及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本能地循着道路延伸的方向一径向前。城市裹挟在灰尘里被他们甩出身后好远,可他们不敢回头亦不敢停下来,如同他们的身体不敢停止战栗,如同鼻腔不敢停止喘息,绷紧的头皮像一张网紧紧箍在骨头上,汗水丛生,风声擦过耳际,在隆隆心跳声中被扩大成蜂群来袭般的嗡鸣。
黑夜来得毫无征兆,像天空陷落,万千星辰全都压在了这辆毫不起眼的车上。最后出现在东边天空里的下弦月黯淡无光,好似一张冷淡阴鸷的脸,潦草出现不过是为了提醒这对兄弟那一路不要命的飞驰就这么花去了他们近十个小时的时间。
Sam最后歪歪斜斜地把车停在了公路一侧,推开车门跑到一棵树下,刚弯下腰就吐了。酸涩肿胀的双眼几乎快失明了,耳鸣声一刻不停地刺激着耳膜,他吐得胸腔都痛了,还在咳嗽,干呕,抬手擦了擦眼睛,掌心里竟全是眼泪。
Dean跟着也从车里下来,疲累地走向Sam。左手下意识摸了摸插着枪的腰后,如果这时有警察跳出来,他绝不怀疑自己一定会开枪。无力的右手将一颗苹果捧在胸前,借着身体的支撑这才没让它掉落。
风里带着呕吐物的酸臭味,Dean不以为意地站到弟弟身边,无言地递上了那颗苹果。Sam扭头过来,狼狈地吸着鼻子,诧异地问它是哪儿来的。
“从便利店逃走的时候它一直被你捏在手里。”
Sam根本不记得这回事了。
听上去像个笑话。
看着弟弟惊恐的样子,Dean只觉得心如刀割。他伸手揽过弟弟的肩,就像要把他抱进怀里似的,仰起头,嘴唇几乎就要贴到他的嘴角。
Sam从兄长手中拿过苹果,轻轻地、又慢慢地推开了他。
TBC
第七十九章79
他们在车里睡了一夜,醒了之后又继续开车向南。两天的时间足够让他们想到未来的去向,倘若能顺利越过国境线,在异国他乡也不是找不到低调安稳的工作。Sam看看身边的兄长,那时他们就会像普通兄弟那样在一起生活,想想又觉得讽刺,生命里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
路过便利店他们会买些廉价的食物和水,也不再住旅馆了。被问到现金还剩多少时Sam总是含糊其辞,他还揣着几张伪造的信用卡,必要的时候还能套些现金出来,只是去银行被认出的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那么做的。连日的奔波,Dean的肋骨好得很慢,Sam给他买了一个垫子,晚上他睡在车后座,枪搁在胸前,左手压在枪上。
边境小镇倒是很热闹,只是布防也很严。参过军的Dean告诉Sam说那是因为潜伏的异教徒很猖獗,除了加大警力,每年都会有部队被派来这里驻守。偷渡出国的希望看起来很渺茫,Sam甚至不敢带着Dean在镇上久留,调转车头沿着公路又往回开出了上百公里,最后勉强在另一座小镇上找到了一家旅馆落脚。
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让他们看起来都很狼狈,Dean自不必说,让他更加难受的却是Sam憔悴的样子。他自己是做过警察的人,上过战场,睡过沙地,扛过风与烈日,受过伤,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尽管身上还带着伤,但这样的奔波于他而言还不算什么。可Sam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和家人一起出去旅行过,登过山,潜过水,这一生经历过的最大痛苦是父母的死亡与养父的虐待,可无论如何都有人庇护着他,他也本该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而不是现在这副眼窝凹陷满脸胡茬的狼狈模样。
Dean凝视着弟弟,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与越来越突出的颧骨,看着他几乎被胡须遮掩的苍白嘴唇,一时心痛难忍,却不知自己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回到未曾发生之前——该后悔的事太多,想一件一件数出来,却发现竟数不清了,十九岁那年的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大概是一切错误的源头,可倘若那时他拒绝了Sam,或许多年之后的现在反而后悔为何当初没能闭起眼睛吻上去。
人这一生总在追悔,殊不知无论怎样选择也都是错误连着错误,遗憾跟着遗憾。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他究竟是无能到何种地步才会把Sam也卷进这糟糕的生活里来。
Dean拎着他们的东西走进房间,Sam正把脱下的外套放到床上。自从他们逃亡以来,Sam的神色总是压抑寡欢,这么多天里竟从没笑过。他对Dean的照顾倒是体贴入微,总会想办法让他在车里待得舒服一些,买了垫子,还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去药店买了抗生素和止疼药,也总会问他想吃什么,夜里Dean睡下之后靠在前座睡觉的他还经常回头过来悄悄观察兄长,怕他不小心压到了受伤的肋骨。可他总是很寡言,除了一些必要的会话,他几乎不会再同Dean说话了,偶尔Dean在车里说了些笑话,他敷衍地笑笑,不热切,不由衷,渐渐地,Dean也就不再主动说话了。
“想吃点什么?”从兄长手中接过东西,很自然地扶着他坐下,眼神担忧地滑过侧肋,好似不解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它仍未痊愈。
“我们还有多少现金?”
或许是Sam的态度过于冷淡,只要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超过三秒钟,Dean的心总会瞬间热切起来,心口发烫,全心全意等待着吻或是爱抚。可Sam从没那么做过,对他饥渴而露骨的眼神也视若无睹,只是脸色在一瞬之间又变得冷硬起来,嘴唇翕动,好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忍下。
于是他只能用一些过于现实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还有一些。”他说着,犹犹豫豫伸出手轻轻压上Dean断裂的那根肋骨,听到Dean疼痛压抑的吸气声,他又急忙缩回手,叹了一口气。
电视和报纸上仍会不时出现他们两人的通缉悬赏,尽管很想把Dean送去医院,可如果被人发现了,他们将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逃亡的生活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艰辛,他们要应对可能被人发现、被警察追踪的危险,还得面对现金越来越少的窘境。他还是不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也不习惯每天靠着矿泉水与面包填饱肚子,更加不习惯坐在汽车的皮椅上睡觉,胃里好似生出了酸腐的虫,而颈后与肩膀里则长出了针。
偷渡出境也看似遥遥无期,他们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山穷水尽。自首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可Dean会死,他只是进监狱——对他而言,那和他看着Dean死期将至而毫无作为不过殊途同归,也许是他太过天真,可只要活着也许就能有希望。
这几天他过得很辛苦,辛苦到偶尔也会心生怨怼,悄悄抱怨过难吃的食物,抱怨过不舒服的座椅,抱怨过阳光与风,甚至白昼,甚至黑夜。但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后悔自己的所为,也从没想过要回去。
他没有骗Dean。
他只想和Dean在一起。
手掌离开Dean的身体,抬眼时正好撞上Dean的视线。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Dean也时常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不可言说的饥渴,饥渴中藏着几分令人沉溺的诱惑,那时的他总会低头吻Dean,近乎疯狂地将他按在墙上、将他压进沙发或者床里,牙齿咬过他的下巴和脖子,迫不及待地剥掉他身上所有蔽体的衣物。
那个时候他以为Dean是真的爱他。
那时他以为Dean是真的渴求他,渴求SamWinchester,而不是一具没有名字的躯体,不是一张嘴或是一双手,也不是某个器官。
或许是那时的自己会错了意,或许是此刻的Dean一时忘记了在他面前是他曾迁就的弟弟。
他不愿Dean继续将他分拆成两半,一半是弟弟,另一半是他作为男性的躯体。
移开视线,他默不作声地出去买了些食物回来,无非又是披萨汉堡之类。回旅馆的途中他讶异地发现这镇上竟还有合法的妓院——教会开设妓院的先例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他一直以为现在的美国已经不存在那种地方了。他好奇地看了两眼,没有走近,只是心里感到一丝怪异,或许是因为合法妓院总与专为同性恋准备的偷情场所相伴出现。他看得也不太真切,只是凭着猜测推断妓院后面的那幢建筑大概就是为同性恋准备的。
一路低着头回到旅馆,幸而也没被任何人认出来,帮Dean把食物拿出来时恰好又撞上他的目光,一瞬之间想到那妓院,不知为何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Dean看起来也很惊讶,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想了想,似乎又觉得在这种边陲小镇,发生什么事都不算稀奇。他猜不透Sam为什么要特地告诉他这件事,困惑地扫了坐到身边的弟弟一眼,恰好他也拿着一块披萨看着他,满眼的欲言又止。
连日里只见过冷冷淡淡的Sam,这样久违的弟弟倒是比妓院这件事更让Dean惊讶。看着这样的Sam,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雀跃,他满怀期待地等着Sam开口,仿佛希望借着这个契机能让他们之间别扭尴尬的气氛缓和下来。
可Sam只是看着他,眉头缓慢地聚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Dean不解地歪了歪头,问他想说什么。他把披萨塞进嘴里咀嚼,含糊不清地说着“没事”。
直到困惑地吃完大半个汉堡,Dean忽然明白过来。但凡有一些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合法妓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去那里。
万分错愕地猛然扭头看向Sam,疲惫憔悴的年轻人却不再抬头与他对视。
只需要花上很少的钱,无论期待的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那里总能得到一点慰藉。穿回裤子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握着十字架忏悔几句,上帝仍会宽容地准许他们进入天堂。
那一瞬,Dean感到一阵愤怒在胸腔中翻腾,下一秒就变成了滑稽可笑。所剩无几的汉堡在他的手指之间被捏得变形,丰厚的肉汁顺着手指流到掌心,还带着油脂与芝士的香气。Dean瞪起眼睛咬紧了牙关,想说些什么,自辩,或是指责,坐在他身边的Sam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想说他没有滥情到愿意和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上床,他想告诉Sam不是谁都可以。
他想告诉自己的弟弟除了他谁都不行。
话语被拆解成无数词汇跃动在舌尖,他感到口腔里一阵麻痹。
他说了,声音异常嘶哑,情绪也不对劲,平静得好似这个说话的人根本不是他。
Sam终于停下咀嚼的动作,抬头的动作仓促诧异,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可那璨若星辰的喜悦稍纵即逝,年轻人移开视线,注意到了兄长手中的肉汁与油脂,他默不作声地递过去一张纸巾,没有回应。
他不敢相信Dean说的话,不敢再因Dean的话沾沾自喜。
第八十章80
静默的晚餐不尴不尬,Dean癖好难改地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汁与芝士,将Sam递过来的纸连同外带的包装一同扔进了垃圾桶里。他起身套上了外套,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的Sam出声问他去哪里。有过那么一个瞬间,他很想恶狠狠告诉弟弟说他要去妓院,可扭头回望,Sam不掩担忧的双眼中居然真藏着几分躁动的不安与冲撞,好似只要兄长那么说了他就会信。
Sam不愿意他那么做。
叹了口气,Dean认认真真告诉Sam说他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撒谎,见Sam仍旧不说话,他只是耸肩,说自己要去酒吧。
“去酒吧做什么?”Sam不解,现在到处都是他们的通缉广告,这个时候去酒吧显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
“喝酒。”Dean说得言简意赅,开了门就往外走。Sam见状,只得匆忙抓过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怕被路上的行人认出来,明明步行也只要十分钟的路程,Sam还是开了车。他陪着Dean进了酒吧,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Dean要了威士忌,他只要了一杯啤酒。
桌上的气氛不算热络,他们各自喝着酒,也不知对方都在想些什么。Sam想起一个月前他还经常和Dean来酒吧喝酒,无话不谈,喝到微醺的时候就离开,推开酒吧的门时怎么都忍耐不下亲吻对方的冲动。他想起他们在车里的那些调情,他的手贴在Dean的膝盖上,Dean低笑着让他再忍耐一下,电梯上楼的速度不知为何会那么慢,等待开门的过程漫长到他以为这密闭的小匣子会一路升上云端进到天堂。每次刚进到公寓里他就不需要忍耐了,有那么多次他们都没能捱到房间里就已经把对方剥得一丝不挂,Dean总是低喃着他的名字捧着他的脸,总是吻得那么认真那么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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