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敏赶紧站起身,“原来白哥想和丞哥坐一起啊!你坐,你坐,我坐哪都一样。”
男生们看这情形,瞬间失去了起哄的心情,连连坐下来继续喝酒吃饭。
焦丞却如坐针毡,他能感受到右手边火辣辣的视线,又觉察到左手边同桌略过他偷瞄着白掣,只好装作没看见起身夹菜吃,手没抓稳,一根筷子直落落地掉了下去。
气氛有点尴尬,刚要伸手去够,忽然余光中看见碗中出现了一双筷子,白掣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的碟子正中,“你想吃这个吧,我记得你不吃辣的。”
焦丞坐好,看着碟子中的虾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同学都十年多没见面了,也没什么共同生活圈,随便聊几句也就开始八卦。
“焦丞听说你也还没结婚,怎么样了,有对象吗,我堂妹不错可以介绍给你。”对面的人突然说。
焦丞淡淡地笑:“谢谢不用了,我有对象。”
“哇!焦丞你原来谈恋爱了,我都不知道诶,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搞跳舞的。”焦丞说。
“跳舞的美女啊!肯定赞,跟咱们丞哥郎才女貌呢。”徐兆敏叨叨着,又扭头调侃:“白哥你也要加油喽,咱班男生就剩你一个光棍了,心梅就不错,你考虑考虑呗,人家高中就喜欢你了。”
徐兆敏一说,大伙儿又开始起哄。
白掣从方才起眼神便游离起来,但很快调节好,微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一出,桌面上有点尴尬,徐兆敏赶紧转移话题,不一会又热闹起来。
而焦丞极力回避着他的目光。
心梅不太开心,视线在旁边俩人身上游走着:“白掣,你和焦丞关系真好啊,我记得高中你们就天天在一起,篮球也配合得好,这么多年还没变呢。”
旁边人问:“诶?我记得焦丞不是后来退出篮球队了吗?”
徐兆敏笑着喝了口酒,“那也没办法,丞哥可是天选之子,二中到现在都没一个人跟他一样的,当时那么忙,肯定没时间打篮球了,还用想啊。”
焦丞没有说话,服务员重新给他送了双筷子,他犹豫着还是把虾饺吃掉了,幸好白掣没跟他搭话,也没再给他夹菜了。
下午,按照计划所有人回母校探望老师,因为私家车居多,大家各走各的。
焦丞今天开他爸的手动档,和李飞惮过年回家就开了一辆,那辆大些留给他们用了。
刚启动车,副驾驶的玻璃窗传来清脆的敲击声,摇下窗户,白掣的脸映入眼帘,“我下飞机直接打车来的,你捎我一段呗?”
还来不及回应,白掣已经自个儿开了车门坐上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
车里的氛围有点古怪,焦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打开导航,郭某纲的声音直接跳了出来,吓得他一抖。
“你好像一点都没变。”白掣忽然说。
“是嘛。”焦丞道。
白掣并不忸怩,他四处张望着,拿起旁边抽屉里的包装袋,“你养狗了?”
焦丞瞥了眼,是他爸给旺仔准备的小零食,“我没养,我爸养了一只二哈。”
“你爸竟然会养宠物,有点意外。”白掣说。
“其实是我妈要养的最开始,后来他养着养着也就喜欢了。”
说完,白掣没有接话,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窗外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
“徐兆敏说你现在做了公务员。”白掣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带着点湿漉漉。
“嗯。”
白掣笑了:“不太像你的作风和性格。”
焦丞将暖气开到最大档,玻璃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你觉得我是什么作风和性格?”
白掣没有回复,手指摩挲着车前的招财猫挂件,“你吃饭时说有对象是开玩笑的吧?我还想你明明喜欢男……”
“是真的,就是男人。”焦丞打断。
白掣一怔,脸上的笑容敛去大半,良久才问:“是什么样的人?”
“和你完全不同的人。”
后视镜里的白掣没有表情,眼睛里更看不出太多情绪,他侧望着窗外,雾气爬上玻璃,视线也模糊起来,潮湿感瞬间弥漫开来。
绿灯亮了,缓缓松开离合。
焦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的心情好像平静许多,其实他一直都了解白掣的,自私、冷漠,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于是主动开口:“航模的钱我会给你转过去的。”
白掣瞬间恼怒起来:“微信上我不都说了,我不要我不要!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不是你高中亲口跟我描述过的吗?我做出了!我做出来了……”
雨越来越大,整个城市都包裹在水汽之中,窗外很吵,窗内很静。
天气的缘故最终还是取消了游校园的活动,所有人去了大礼堂,和曾经的班主任聊天、合照,说是寻找少年时代的记忆。
焦丞觉得里头很闷,百无聊赖地蹲在大礼堂门口,脚边坑坑洼洼好几个小水塘,雨水飘洒点起片片涟漪,明明不久之前才回来过,如今依旧觉得陌生,仿若所有的记忆早已尘封,终究不复往昔。
心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她也蹲在焦丞旁边,好奇问:“你看什么呢?”
焦丞指了指远处的篮球场,像套在雨水的牢笼中。
心梅撑住下巴:“篮球啊,打篮球的男孩子真的好帅啊,如今我也这么觉得。我还记得啊那时候白掣打大前锋,你却总爱打后卫。”
焦丞缓缓眯起眼睛,眼前的画面也渐渐被压缩起来,就仿佛被缩放的一张不真实的图景。
“焦丞!心梅!准备去喝酒了,地址发班群里了,你们快点……”
远处大家一窝蜂地走出大礼堂,白掣被他们围着,应付自如。
第21章接你回家1
五光十色的灯四处流转,在酒瓶上留下残影,周身嘈杂的金属音乐振聋发聩,几个人影正在放肆地狂欢。
焦丞摆弄着手里剩下的三分之一酒,有点热,经不住掐了掐眉心,手机电量已经发红,寥寥几条推送新闻占据着消息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跳消息。
他蹙眉,插兜把手机放回去,包厢内厕所灯亮着,只好摸索着出去找厕所。
酒吧实在太吵了,舞池的男男女女混杂在人群中扭动,各种香水扑面而来,焦丞有点想吐,加快步子跑去了厕所。
龙头流出的水很冰,“嘶”了一声,才又重新探进去适应。
下午从二中回来他们很早就吃了晚饭,晚饭后便改了目的地跑来了酒吧。
水花冲洗着指缝,依旧能闻到身上浓郁的酒味,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通红,从脸颊到脖颈连成一片,焦丞试图扒开里面的羊绒开衫,估计连胸前也是殷红。
转过身子,仿佛看见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尽心地投入其中,不乏他们这个年纪的工作人,平常有多压抑,此时就有多疯狂。
焦丞后悔了,他不该来的。
如果早点回家,说不定现在就能喝上昨晚剩下的鸡汤,坐在沙发上撸着旺仔的毛,把脚塞进李飞惮肚子,也就慢慢睡着了。
想着用力揉了揉脸,走出厕所。
“丞哥!!这里这里!”
混沌间被徐兆敏突然喊住,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战线转移到了外面,白掣也坐在边上。
“我去了趟厕所。”焦丞解释。
徐兆敏:“丞哥你不行啊,酒量是不是下降了,来一起玩纸牌,里面几个女同学那嗓子太高了,我们都出来逃难了。”
焦丞看了眼桌子,他们正在玩uno,“我想回家了,你们玩吧。”
徐兆敏站起来连忙拖住他:“别呀,这才九点钟,好不容易大家聚一次,再坐坐呗,我帮你去倒一杯水缓一缓,你等着。”
焦丞的大脑还没来得作出反应,徐兆敏就已经跑去找服务生了,他无奈地站在一旁,显得很傻。
“坐下来等吧。”白掣忽然拉了他一把,因为浑身无力,一下被拽到了紧靠他的空位置上。
后背触碰到他的衣袖,鼻吸喷洒在耳朵上,两人这样的距离让焦丞格外不适,下意识地一躲,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丞哥!给你水!”徐兆敏把冰水放在他面前。
“谢谢。”焦丞暗暗挣脱出手腕握住水杯,往外侧稍稍挪动了些,白掣不动声色。
uno是很消遣,但在酒吧里玩真算是一股清流,徐兆敏他们还在一杯一杯地往下灌,各色的酒交织在空气中,连说话声也大了起来。
“操!真的不敢想,诶你们说他当时成绩那么差,那么差,现在处得比谁都好,今天吃饭那得瑟样儿,我都要吐了。”
“还不是有个有钱的舅舅,人比人气死人呐……”
焦丞不知道他们嘴里声讨的是哪个同学,只是用吸管转动着水杯里的冰块。
“对了,白掣你现在到底在英国做什么工作啊?”
白掣面带微笑:“主要是在一家法律事务所做顾问,关于中英之间的一些案子,不过剩余时间也会做一些其他的事。”
“真好的工作啊,和我们天天混日子的不一样,每天上班累得要死要活,家里还有媳妇儿和我妈折腾我……”
他们的话题越来越离谱,班里哪个同学找个小三,哪个人跳槽去了好公司,全成为了酒桌上的谈资。
焦丞无聊极了,玻璃杯的冰块越来越小,惯性下水流呈旋形地转着。
“你困了?”白掣突然问他。
焦丞点了点头,站起身,有点头晕目眩,站不稳,“不好意思,我…我可能有点醉了,你们先聊,我先回家了。”
徐兆敏:“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焦丞拿了外套,往出口走去。
走出酒店雨停了,马路牙子水汤汤一片,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焦丞卷了卷西装,不知道是不是呆久的缘故,有点耳鸣。
拿出手机准备叫代驾,发现早就关机了。
“你一个人怎么回去,我送你吧?”白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焦丞摇了摇头,沿着马路边自个儿往前走,白掣就跟在他的身边,两人沉默不语。
“你第一年不参加高中是因为我吗?”白掣问他。
冷风灌进喉咙很冷,焦丞觉得很冷,头顶不停地冒汗,将下巴埋进衣领里。
白掣见他不回应,又说:“其实我当时说那些话真的不是故意的,太年轻了……
焦丞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耳鸣越来越严重,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延伸着,好像是病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走了一截路,已经远离了酒吧街,还好不远处路灯下有一个露天长椅,加紧了些步子,缩坐在尾端。
白掣就站在他眼前,焦丞微微抬头,眼前人的五官瞬间模糊起来,没有下雨,没有雾气,却像隔着千山万水,隔着袅袅烟波……
他的个子开始变矮,脸庞开始稚嫩,烟灰色大衣褪去颜色,涂上灰绿色的校服和锃亮的篮球鞋,他的嘴角上扬,像一朵永不会凋谢的花。
水泥地很湿,昏黄的路灯反射着光。
影子越来越模糊,白掣走得越来越近,他停在跟前,然后蹲下/身子,眉头皱起,一阵裹挟着冰渣的风吹过右耳,张了张口,说话的声音不偏不倚地撞进左耳。
焦丞听着,闭上了眼睛……
关了门,牵引绳明明握在手里,李飞惮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拉拽飞了。
低头,旺仔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汪汪”两声,止不住地往外溜。
“你等等,我锁门呢!”李飞惮掏钥匙的手没拿稳,旺仔又一个用力,“扑通”掉在了地上。
李飞惮要带旺仔去散步,本来并不是他的工作,毕竟旺仔一直处处排挤他,可惜焦爸焦妈傍晚去见了老朋友,到现在还没回家,溜惯了旺仔已经在门边扒了半个多小时了,无奈之下只好他来溜。
不知道何时外面下了雨,地面上还是一片水渍,零星的灯火并不明显,就连小区里的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都关了。
李飞惮滑开手机,一个小时前给焦丞发的消息石沉大海,面前的旺仔还凶狠地瞅着他,只好塞回了裤袋子里。
一人一狗沿着小区的路走了几圈,旺仔虽然平常爱折腾,但散步时却安静不少。
二十几分钟后,人和狗站在小区的主干道上,李飞惮停了脚步,旺仔扭头大叫催促他,李飞惮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却被一下子躲开了。
“旺仔,今天外面好黑啊,你看都没灯了。”
旺仔不知有没有听懂,尾巴用力地甩着,直接扫上了男人的脸。
李飞惮意外地没恼,神情放松下来,继续抚摸着旺仔的背,旺仔是一只接近于纯白的二哈,很漂亮,可惜年纪大了些,毛发也不如幼年的狗柔顺和光亮。
“回家的路太黑了,我们一起去接你丞丞哥回家好吗?不对,你都十岁了,在狗界的辈分比我们大,该叫你狗叔?”李飞惮又一笑,“算了今天给你占个便宜,咱们去接你丞丞弟回家,明天再溜行不行?”
旺仔发了会呆,坐着没动。
李飞惮也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试图跟一只结怨的哈士奇讲话,下一刻旺仔却突然直起身子,蹦跶几步,往车库的方向走去,李飞惮没动弹,旺仔扭头,凶狠地又“汪汪”两声。
仿佛在说:“你快点儿!”
第22章接你回家2
找到酒吧,李飞惮匆匆下了车,迎面正好看见喝醉酒被人拉着的徐兆敏,连忙走上前去,“焦丞呢?焦丞在哪?”
徐兆敏眼神开始晃,手指一抖一抖地指着李飞惮,带着酒气说:“你,你是谁!”说罢,突然拍了拍脑门,“哦!是上次那个……那个,和丞哥一起逛商场的帅哥啊,你来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