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整个大区域中间只划分了两个房间,迎面的第一个是空的。
焦丞站在原地迟疑几分,耳边却听到了非常响亮的“哒哒”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皮鞋跟和地板相互摩擦,一下,两下,李飞惮经常这样。
寻着这声,焦丞往里走了些。
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正面的门开着。
熟悉的发色,细窄的皮筋松垮固定,但随着走动,还是有几缕不间断地抖动出来。
这人穿了件灰绿色的宽松短袖,下/身简单的黑裤子、黑皮鞋。他正对着窗户,那阳光顺着空气间隙撒在他的侧身,头发闪闪发光,像是无意间揉上一层磨皮和滤镜,让人忍不住驻足。
焦丞有点看傻了。
又觉得背影分外熟悉。
正想着,那人突然停止了跳动。
拉了拉头发上的皮圈,将它扯动下来,随后拢住耳侧的碎发重新扎好。
他走到角落,拉开包的拉链,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或许是喝得太急,水顺着嘴角一直滚动到肩膀处。
此时,他正好侧眼。
两人的视线再一次相撞。
是他!
焦丞差点惊讶出声。
熟悉的蓝色眼睛,光斑洒在瞳孔上,像是纯净透亮的玉石,将所有的阳光都吸附过去。
他脸颊有汗,浅色的发丝黏在嘴角,唇还贴着瓶口,仰头的姿势,油画里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会遇到他,再一次,明明昨晚还在Costwold。
但今天,又见面了。
那人也发现了他,拧紧瓶盖放在地上,随后推开了排练厅的房间,“进来吧。”
焦丞微愣,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没想到又见面了。”
“嗯。”
这人似乎并不意外,轻声应了,笑着又喝了几口水,顺便给他找了个可直接坐的垫子。
焦丞:“谢谢。”
“有点巧。”过了些许没有说话,焦丞又感慨说。
“嗯。”男人笑笑,悠悠地感慨了一句:“是挺巧的。”
焦丞:“不过没想到你真的跳舞。”
“嗯,很像吗?”
焦丞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气质很像。”
他低头:“是吗……从小其他人就这么说。”
两人间又沉默了一会。
“你刚才跳的是什么?”
男人靠着墙壁静了静,反问道:“你觉得像什么?”
焦丞沉吟说:“《傲慢与偏见》里形容的和你这种很像。”
旁边的人突然笑了,笑了好一会。
焦丞以为自己说的不对,有点不好意思。
“它叫摄政舞,很乡村的一种舞蹈,摄政时期流行,男人会穿古典燕尾服配马裤。”他不紧不慢地解释,语调很慢,像放倒带电影一样,“你说的没错,《傲慢与偏见》里就是仿照的摄政舞。”
还没等焦丞再说话,他又主动开口了,“你也认识跳舞的人?他跳什么,国标舞?”
“嗯。”焦丞应。
“他是你的朋友?对象?”他嘴里轻轻咬出这两个词,像是感慨一样,轻如薄烟。
“算是吧,男朋友。”
“是吗?”这人突然弯起眼睛看过来,这笑容很干净,干净到无法辨别出任何的情绪。
“你叫什么?”
焦丞看着他的脸不由自主地问起这个问题,随后又觉得不礼貌,摆摆手,“算了,我随便问问。”
“嗯……我的名字啊……”
他轻轻哼着语调,缓慢拉长,楼梯口响起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
后门被推开了。
“viole!”有人唤了一声,
“我叫蒲修云。你好啊,焦丞。”
第78章第八个舞伴
空气中的小分子四处飘散,阳光下一粒一粒,可以洞察到它们之间连接的缝隙。
面前的男人对他微笑。
他刚才说他叫什么来着?
蒲…修云?
姓蒲……
还有谁唤的一声“viole”?
焦丞错愕地回了头,安娜站在他们身后,再往后一些,李飞惮也到了,正拉着透明门的把手。
“你刚才叫他什么?”
安娜奇怪地扫了眼焦丞,“viole。”
得到了再一次肯定的回应,心里有点混乱,焦丞突然缕不清中间的关联了,只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奇怪……
“这是我跳舞时用的名字,中文名确实叫蒲修云,你叫我后者就行了,欧洲人总是咬不清汉字,所以习惯了。”蒲修云首先打破了僵局。
“啊……”
脑海中的记忆线索一条接着一条拼接。
Viole…蒲修云……小蒲。
论坛上提及过的……老布认错的……以及刘维丝曾无意中暗示过的…viole……
他终于想起来了。
无意中和李飞惮拿错手机的那次,支付宝里有笔高额的转账,对方…对方的昵称也叫做——viole。
所以才一直觉得熟悉。
焦丞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古怪,又有点逆流回溯的错觉。
面前这个名叫蒲修云的男人依旧俯视着他,带着礼貌又不失风度的笑容,好像云淡风轻,又好像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中一样。
他和李飞惮本来就认识?
他知道自己?
焦丞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于是,他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停留在他未出现过的时光轨迹里,与他相去甚远,也无从知晓。
人总是敏锐的动物,不光对光、色、气味,更是对同类间的那种微妙情愫,而这种感觉,往往是互通的。
这个蓝眼睛的男人和李飞惮,应该是有故事的,他莫名其妙地想。
焦丞没由来地回头去望站在一侧的李飞惮,张了张口,喉咙却没发出声音。
“你认识他啊?”安娜打破安静惊呼了一声,眼神在焦丞和蒲修云间扫来扫去,显然在打量他们间的举动。
蒲修云神情未变,抬眼扫了记李飞惮,又悄然压下眼皮,扯动嘴角:“李飞惮跟我说过。”
安娜恍然大悟,既觉得吃惊,又觉得排练厅内的气氛有点诡异,尤其是她刚进来喊的那声之后,焦丞好像都不讲话了……
“嗯,我提过。”李飞惮走近了几步,站定在焦丞身侧。
焦丞本想接一句话,可回忆起昨晚和方才的画面又觉得自己的举动过于刻意了。对方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甚至傻乎乎地问了些奇怪的问题……
“我们刚才随便聊聊天。”
蒲修云淡淡说了一声,眼神却落在焦丞的脸上,阳光太好了,这人的视线似乎也染上了些温度,盯得人脸不知不觉发烫。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洞察到了些什么,嘴角突然噙满一个笑,伸出右脚走了几步,鞋跟发出“哒哒”两声,蒲修云站定,挡住一部分的光。
他站在李飞惮身前,咫尺的距离。
焦丞微微颔首。
阳光被挡住了一半,从他的角度逆着光,面前的两个男人站得很近。
他们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体型,除此以外眼睛、鼻子、嘴唇都各有不同的特色,李飞惮桀骜不驯,蒲修云更多的却是一份气定神闲,或者说像昂首的天鹅,绝不低头。
这样的画面是有冲击力的。
可为什么有冲击力,焦丞说不出来了。
蒲修云斜眼看了他一下,就像前两次他们相遇时类似的对视,微微挑起眉眼,没有过多情绪,让你去猜测、去想象。
这人轻轻伸手,掰下李飞惮衣领卷起的小角,又轻轻松手,不再有半分逾矩。
可焦丞看懂了。
这个动作分明是做给他看的。
“我……”他开口刚要说什么又梗住了。
李飞惮后退了几步,“嗯?”
焦丞撇头:“没什么。”
“其实今天我带你来就是见他的。”李飞惮靠近半揽住焦丞的肩膀。可面对另一个人的注视,后者反倒没有那么自然起来,他很紧张……
李飞惮继续说:“只是没料到你们无意中见过面了。”
“见面也不算正式认识。”蒲修云眨眨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焦丞的眼睛。
“但现在认识了。”
下午是天鹅诗最忙碌的时间,大大小小的课,来来往往的人,都保有个自独有的节奏,却唯有三楼是最安静的。
他们四个下了楼,在人流的楼道里穿梭。
一点的课已经结束,中途休息半小时,二楼中央有个硕大的圆形透明教室,此刻围聚很多人——不同肤色、不同年龄,都群聚在一起切磋舞技。
这已经成了这儿的传统,李飞惮告诉焦丞。
三人停在二楼中央,安娜急不可耐地加入到她的学生中去,而蒲修云说给他们去倒咖啡。
李飞惮就和焦丞站在那里观望着。
“你不去跳吗?”焦丞问。
李飞惮摇摇头,“算了不想凑热闹了。”转眼发现焦丞的情绪不高,附在他耳边解释:“蒲修云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虽然一开始……也不算吧……但我把他当亲人看待,所以想带你见见他。”
“嗯。”焦丞轻轻地应和,排练厅里突然放了几首曲子,两个男孩正在对阵牛仔舞,场景好不热闹。
“这杯会比较浓一点。”
蒲修云回来将马克杯递给他们,随后另一杯递给李飞惮,看得出来那杯没有加奶,很苦,是李飞惮的喜好。
焦丞默默低头一喝了口,冰块很凉,调得很好喝。
“这么多年了这活动都没变,斗舞还在啊。”李飞惮感慨一句。
蒲修云“嗯”了一声,推开门走近了些。
他一向很少下楼,三楼整层都是他的,没人去打搅,他也不喜围观别人。
因此当他出现时,里头明显小幅度地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大胆或熟悉一些的会高声呼喊他的英文名,蒲修云也只是压低眉角点点头,不露声色。
焦丞回忆起在论坛看过的资料。
如果那确实就是蒲修云,就像那帖子写的,UK和黑池的大满贯,谁不如雷贯耳,李飞惮也从未获得过的成绩,况且他本人是位如此姣好的男性。
“李飞丹!”
不知道谁变扭地用中文也高声唤了声,最后一个音节都变了调,几个中国小姑娘开始笑他,随后所有人都开始起哄,好像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一样。
李飞惮没动,笑着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让大家继续玩别管他,可年轻人显然不满足,折腾着他一起来跳。
焦丞推了推:“你去跳吧。”
“也没什么好跳的,现在没以前那么热血了。”李飞惮揶揄笑着自己。
“李飞惮大伙都等你呢,你来一个,多久没回来了,这里有好一些都是老熟人了。”安娜跑过来催促说。
焦丞:“去吧。”
李飞惮勉强地迈了几步,随后人群中高声欢呼,开始鼓掌。
“Improvisation!”
“Improvisation!Improvisation!”
……
大家嚷嚷着即兴,说完就放了一首曲子。
李飞惮站在中间开始构思,他今天其实很疲惫,虽然身体动起来时,有时候不需要大脑的支撑,但站在排练厅正中央,头顶顶着灯,总会有种要好好跳的压迫感。
他站在原地,肢体努力去感知,而身前的光突然被挡住了部分,一个人停在了他的面前。
焦丞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站在一侧,作为观众期待自己男友的表现。
场内骚动了。
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见蒲修云走到李飞惮的身旁,缓缓伸出一只手,然后流利地说了句:
“我和你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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