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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好[仙侠] 逐心 4747 字 2023-09-05

gu903();风烟波撩过裙摆,坐在君微身侧,翘着手指取了块点心,小口抿入,待咀嚼完全咽下了,方才重新开口,“你瞧着我做什么?已经吃饱了吗?”

不,没饱。

只是……不敢吃了。

人家吃东西都美如画,哪像她,风卷残云,饿了三天似的。

“风姐姐。”

“嗯?”

“……往后,我是不是不能再住你这儿了。”

风烟波笑,“为何?”

“若你和阿煌,”君微顿了顿,改口道,“和陛下真的成了婚,他就会时常来此了。”

“你都知晓了?”风烟波一双美目瞥过旁边站着的吟歌,“看来有人等不及来传话了,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瞒着你——阎郞不想与麓林结亲,已然同对方说了自己早有婚约,大婚在即。妹妹你又不肯成亲,这不,才拖了我下水。你可莫要往心里去,不过是个权宜之计。”

她说得坦坦荡荡,君微心里头却五味杂陈。

便是她一时半会没想明白,不愿草草成婚,也不代表想见着阎煌另娶他人呀!

瞧见小丫头那副气血上涌,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风烟波不由轻笑,“若你肯嫁,我自然就派不上用场了。”

君微擦了擦嘴角点心的残渣,猛地站起身,“我,我先回去了。”

风烟波在她身后扬声道:“阎郞这会儿在勤政殿,再过半个时辰该忙完了——”

可小丫头像没听见似的,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了。

风烟波伸手拿过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发现身旁还杵着个人,顿时一挑眉,“你还留在我这儿干什么?”

吟歌原本眼神涣散,被她这一戳,打了个激灵勉强回了一半的魂,这才发现适才竟已魂游太虚。

“奴婢……给姑娘道喜。”

风烟波噙着杯沿,“何喜之有?在你眼里,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噩耗吗?”

吟歌脸颊泛红,绞着衣袖,“姑娘这话,奴婢听不懂。”

“你那点心思,旁人看不懂也就罢了,如何瞒得过我。不过我劝你一句,人贵自知,他二人郎情妾意,白头到老不过是时间问题——你若聪明,就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千万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明是冷嘲热讽的话,偏生从这张嘴里说出来,情话似的叫人抓耳挠腮,生不出恼意来。

吟歌的思绪混沌,直等离开了院子,走在宫道之上,还久久拔不出来,那是种莫名的渴望,揪着心尖尖似的吊着,让人感到空虚,只想寻一处落脚之所。

恰是此时,迎面来了人。

锦衣宽袖,玉冠束发,眼如萃星般郎朗,正与左右说这些什么,突然看见吟歌,顿住了。

“退下吧。”

“是,陛下。”

随从领命而去,留下阎煌与吟歌二人。

阎煌只觉得吟歌不太对劲,却没想到她是从风烟波的院子里出来,中了她的媚术所致,只是拧眉道:“可是有什么事?”

吟歌抬起头,眼角眉梢带了些许羞涩,“奴婢亲手做了八宝鸭和醋鱼,陛下要不要尝尝?”

语气娇滴滴的,与她平素在阎煌面前自持的模样迥异。

阎煌拧起眉,“你刚去了哪里?”

吟歌渴望地看着他,“奴婢刚从风姑娘处回来。”

一听是从风烟波那里归来,阎煌心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刚要开口,便看见吟歌倾身向前,竟往自己怀里依偎了过来,“陛下,其实奴婢——”

他没有躲,而是右臂一拦,顺势曲臂在女子颈后一敲。

轻灵之气瞬间汇入,吟歌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那层自遇见风烟波起就萦绕在心头的遐思,突然被扯开了,吟歌一个激灵,方才意识到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不该诉诸于口。

她连忙退后,与阎煌拉开两步距离,毕恭毕敬地俯下身,“奴婢……奴婢逾矩了。”

阎煌负手,眉眼间神色平淡,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问:“与她说了?”

“说了。”

“好。”说完,阎煌便抬步离开了。

穿堂风过,吹起了吟歌的衣摆,她压住衣角,心头一片清明。

阎煌的若无其事,保存了她仅剩的一点颜面。

算是……他能给的,唯一的温柔吧。

******

大老远,阎煌便瞧见了抱膝坐在院外树下的小身影。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君微拉起身,蹙眉道:“怎地坐在地上?”

她果然脸颊泛红,眼若秋水,显然也中了风烟波的媚术。

风烟波当初自西疆学来的这身奇巧,能轻易勾取人心底的欲|望,那先潜藏的、甚至不为己所察的念头都会被它引诱而出,加倍膨胀,所以被她用在醉风楼中从来无往不胜,就连百年来一直藏得很好的吟歌,也一下中了招。

以君微这点道行,显然是逃不开的。

可是阎煌并没有像对吟歌那样立时出手,而是握着她的上臂,“也不披个斗篷,不知道自己身子弱,着凉了怎么办,你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口气倒是严厉了些,可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关切来。

“哪天大婚?”君微问。

“后日。”

“喔。”

竟然就没了下文。

阎煌耐心等了她许久,硬是没等来她说更多,没有真情流露,也没有哭或者闹——明明就算只有一点点醋意,也会被风烟波的媚术勾出来,放大才对。

可君微竟都没有。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吗?”

君微看进他眼里,“……百年好合?”

阎煌差点被气到内伤。

到底是风烟波学艺不精,还是这小妖怪压根就没把他装心里?

“你当真,不介意?”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君微睫毛抖动,声音比他低得多,“介不介意不重要,我尊重你的决定。”

阎煌手下使劲,捏紧了她的胳膊,“我要你的尊重来有何用?我要的是你!”

便是跟麓林那些伪君子打交道,或是跟朝堂上那群老狐狸博弈,他也从未如此气极失态过,可现在他当真失控了——

从前,小姑娘懵懂,他便耐心等她开窍。

如今她失了记忆,不记得两人之间的羁绊,他也可以慢慢等,等她重新动心。

他唯一不能接受是她的逃避。

可现下在风烟波的媚术之下,她都能不为所动,阎煌终于开始怀疑……她的逃避,其实是因为不曾动心。

“我刚刚考虑过了,风姐姐文韬武略,容貌倾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比我好,”因为胳膊吃痛,君微顿了顿,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只是,煌哥哥,你莫要辜负了她,我瞧着风姐姐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坚强。”

阎煌冷笑,“你看旁人倒是准得很,怎的不见你好好看一看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君微被勒疼了,“这情况我继续留在此处夜也不合适……”

“你还想去哪?”

“琅山。”她还能去哪儿?除了记忆深处有间琅山之巅的白梅小筑,她也没别处可去了。

阎煌额角青筋绷起,良久,才松开她的手臂,说:“不妨等大婚观礼之后再走不迟。”

君微一怔,“……好。”

两人相顾无言,她微微低身,转头回了院子。

阎煌站在树下,面色铁青。

宫人捧着工匠费了多日赶制的嫁衣过来,见新帝沉着脸,顿时近进退两难。

本是送去风姑娘那儿的,奈何那位说该送给君姑娘,他这才颠颠地给这厢送来,可眼前这局面……

“陛下,这婚服……”

阎煌抬眸,只一个眼神便吓得对方哆嗦着话都说不周全了。

接过火红嫁衣,他冷声,“退下吧。”

宫人如蒙大赦,连忙开溜,一回头却遇见了尾随而来的风烟波。

她虽然仍是女装,身上却再没了之前那股媚态,行至阎煌身侧,睇了眼她手中的袍子,“这样竟都不能叫小娘子松口吗?”

阎煌揪紧锦缎。

“那这婚事——”要不还是取消了吧。

“不变。”

风烟波意外地看他,这本就是双簧,从头到尾她与阎郎都是冲着激小娘子去的,如今既无效,怎么还能大婚呢?

“我就不信,”阎煌垂下手,狭长的眸子看向拱门,“她能亲眼旁观我另娶他人。”

风烟波失笑,“那也不能拿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真与你拜了堂成了亲,这大沣王后我可当不起。”

也不想当。

“放心,届时我便是亲手押着她,也要让她答应。”

风烟波叹息。

话说得倒凶,事到临头,还不是打不得骂不得,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掰扯,怎么押?

“其实,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等不得,”阎煌打断她,“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更适合发糖,这几章我好难

☆、还命

新帝大婚,对沣国来说是百年来的头一桩国喜,又加风波刚过,人人都期盼着自此能开启太平盛世。

从小儿到青壮,百姓脸上都挂着喜色,但暮年老者却大不相同。

平常人家,修道有所成的人毕竟在少数,所以曾经历过百年前那一场政|变的长者如今还存活于世的寥寥无几,而这些人看见长庆城张灯结彩,凤凰花开,就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时来。

那是慕容氏在位的最后一年,太子慕容鲲大婚,迎娶的是西疆穹隆归来的公主常曦,那是个皇帝昏聩、妖魔横行的黑暗年代,太子的婚事是这片昏天黑地里唯一的光,所以百姓原是心怀期盼的——期盼着,这远道而来的太子妃当真如传闻所言,能救世。

可他们没等来太子妃救世,等来的是一场绵延的大火,将半座皇宫烧成灰烬,也彻底葬送了慕容氏的王朝,从此改弦更张,天下成了苏氏的天下,耀国成了大沣。

那一夜宫中的变故,知情者甚少,有幸活下来的更是三缄其口,只是到如今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们又想起了那场同样备受瞩目的婚事。

“只盼今日圣上大婚一切顺利……”

龙凤神殿里,香客依旧往来如织,虔诚的香客掌心向上,俯首叩头祈求着神明保佑,却突然听见身旁的人惊呼,“快看神像!”

众人一齐抬头,只见高大的远古神祇雕像宛如年久风化般,一丝一缕的剥落成飞灰,在阳光下飘出了大殿,于众目睽睽之下消散如烟。

天有异相,必有大患。

神殿中的众人慌忙逃出道观,而信使已策快马奔向皇宫,匆匆将消息送回——

此刻的沣宫四处悬彩,繁花似锦,宫乐飘扬,一派喜气。

高坐的阎煌穿着大红喜服,长眸冷静,一如平日的喜怒不形于色,听着殿下众臣来贺,眸光时不时瞥向大殿门口,却始终未曾看见那个久盼不至的身影。

那小家伙竟当真如此沉得住气么?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来,当真要等他与风烟波拜了龙凤双神,成了亲?

事实上,阎煌倒是晓得这小妮子看着弱不禁风,骨子里执拗得可怕——否则,夙天纵屠城那夜,她也做不出拼得身死神灭也要阻止他这般决绝的事来。

到底是他低估了这小家伙。

阎煌落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紧,终于开了口,“场面话就说到这里吧,众位爱卿还有公务在身,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散了。”

说罢,人已拂袖起身,穿堂而过。

众臣面面相觑,只觉得比起先帝来,这位新帝更加喜怒不定,难于琢磨。

宫中今日繁华,宫人都在忙碌,见着御驾不免要耽误手中的差事,好在新帝并未逗留,连亲随都没有带,就一言不发地往风烟波的别苑去了。

照理说,大婚之前双方不该见面,可谁又敢对阎煌说个不字呢?

刚跨进院子,阎煌便看见了坐在屋顶的风烟波——自然是没穿喜服的,一袭简单的直长袍,头发松松绾起,正遥看向南边重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有人来,她才懒怠地侧目,见是阎煌,方才露出些许笑来,“这会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不该去小娘子院外守着么?万一,小姑娘一个想不开,做点什么傻事可如何是好。”

阎煌没笑,“她若会为今日之事犯傻,也走不到这一步。”

风烟波单手撑着屋顶,翻身落了下来,停在阎煌面前,嗅了嗅,“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味,这是天家的醋坛子翻了么?”

阎煌嫌弃地睇了她一眼,“在上头做什么?”

风烟波愣了下,回避了他的眼神,“没什么。”

她素来直率,这般忸怩甚是少见,阎煌抬眸顺着她先前发呆的方向看去,云雾缭绕,远山重重,虽然看不分明,但那确是琅山的方位。

“獙老一去多日,你在担心他?”

风烟波讪笑,“那老顽童活了几千年都好好的,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越是这语气,越是坐实了她先前是在惦记獙獙,阎煌心中清楚,但并未再去点明,只说:“他对琅山熟悉,又有翅能飞,不该去这么多日才对。”

“关键是,今日人人都知道你大婚,”风烟波接口道,“不管他晓不晓得新娘是小娘子还是我,以他那性子肯定都会赶来凑热闹,为什么至今不见人?”

阎煌眉头微蹙,这也是他心中所放不下的。

獙老与君微相识已久,又格外宠爱她,大婚在即,说什么也定然会赶回来的,若是听了坊间传闻,以为阎煌要娶风烟波,那就更该气势汹汹地杀回来,找他讨说法了不是么?

风烟波一挠头发,颇为心烦地说:“算了,管那老顽童这许多干什么!他爱来不来,与你我何干?这节骨眼,阎郞你还是去守着小娘子吧,吉时将至,她若不自愿,我可还等着看你如何‘亲自押她’就范呢!”

阎煌后槽牙磨了磨,心知这老友是在取笑自己,充满威胁地瞟了她一眼。

风烟波大笑,并不像从前那般怕他。

换作几十年前,她是断不敢在阎煌跟前这样造次的,就算偶尔卖弄风情也都适可而止,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男人翻脸无情,手上染过多少妖魔的血……可如今她敢,倒不是胆儿肥,而是自打小娘子出现,仿佛给这个男人上了一层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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