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几分钟,眼前伸过一只手,宽厚,手指很长,小臂上的青筋略微隆起,显得很有力量。
“我帮你拿,”是肖铎。
第15章文布南村
大牙的葬礼之后,大家继续上路,六辆丰田霸道穿行万里羌塘草原,显得渺小又缓慢。这里是真正的无人区,据说是六平方公里才有一个人的密度,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动物们根本不怕人类——人类本身也只是草原上最孱弱的一种动物。
一群野驴全程陪跑,李师傅也故意放慢了车速,直到文布南村。
文布是苯教最后的部落,随着苯教的没落,这里愈发边缘化,形成了独特的内生文化和秩序。
因为旅游业的发展,文布南村多了许多客栈,从钟蘧住的这家客栈二楼眺望,从下而上,依次是古老的苯教寺庙,圣湖当惹雍措,神山达果的七峰八岭,团云和浩瀚苍穹。
这真的太震撼了。
钟蘧在客栈的二楼久久不能挪动一步,肖铎站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燃一只烟,陪着他一直看团云烧红,天色渐晚。
良久,肖铎拍了拍钟蘧的头,“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吃饭。”
钟蘧这才跟着肖铎走到隔壁客栈。
看到兆南之,钟蘧一顿,下午肖铎走向了他,让他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完全忘记了赌约这回事,这会儿想起来了,钟蘧开始紧张了。
晚饭后,兆南之果然走向钟蘧,“蘧儿,今晚陪我拍星空吧,凌晨两点,这里的星空一定绝美,”他又调笑了一句,“圣湖雪山加星空,浪漫啊。”
钟蘧心道我跟你不是姐妹吗浪漫个鬼,悄悄瞟了一眼肖铎。
肖铎似乎是挑了挑眉,但他只是又燃了一支烟,什么都没说。
钟蘧捏了下左手虎口,主动问肖铎:“肖哥晚上看星星吗?”
肖铎看向他,因为背光,钟蘧分不清肖铎是不是笑了一下,肖铎夹在手里的烟一个明灭,肖铎嗯了一声。
钟蘧也不懂他这个“嗯”是什么意思,见他没有下文,只好转向兆南之,笑道:“好啊,哥哥陪你嗨到天明。”
凌晨一点五十分,钟蘧的闹铃响了,他本来就没怎么睡着,铃声一响立即清醒了,他掐掉了闹铃,轻手轻脚走到肖铎床边,憨哥鼾声连天的,肖铎好像也睡熟了。
钟蘧蹲下身,就着夜色深深地凝望肖铎,轻声抱怨了一句,“老混蛋。”
然后一个人朝房间外走去。
刚刚到客栈门口,钟蘧就打了个寒颤,文布南村没有路灯,四周是真正的漆黑,只有手机微弱的光可以照亮前方三四米位置,他试图给自己来个脑中全景建模,却崩溃地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自己长什么样子。
仰头,漫天璀璨的星子压下来,更让他眩晕,“嗷——汪——”全村的狗都在狂吠,钟蘧想到村子里似乎有不少野狗,又不知道会不会有饿极了的狼进入村庄,他有点害怕了。
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想到答应了兆南之,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举步往隔壁客栈走去。
没走两步,突然有一条结实的手臂拦腰抱住了他,再一个用力,他就被来人扛在了肩头。
钟蘧是真的慌了,他开始用膝盖撞来人的下巴,大声喊叫:“啊——”
“闭嘴,别动”是肖铎沉稳的声线,肖铎扛着钟蘧,一把打在他屁股上,成功让钟蘧的呼救变成了一个哭嗝。
钟蘧:“……”
钟蘧分辨出肖铎的声音,身体停了挣扎,但心脏还在拼命地挣动,他把头压在肖铎背上,闷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我看你是不是真去找兆南之,”肖铎说着,又给他来了一下。
暧昧地喊他:“蘧儿。”
钟蘧被他扛着,脑内世界崩溃又重建又崩溃。
肖铎扛着他走到了湖边的空地,遥控开了霸道的锁,一把把钟蘧扔进后座,打开了车内的灯。
钟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些,变成了躺在后座,双手支起上半身的模样,肖铎一脚跪在他两腿中间,双手撑到他脑袋两边,阴影完全笼罩了钟蘧。
钟蘧又往后退了退,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什么叫色厉内荏,“干什么,封恰还喊你‘肖哥’呢!”
肖铎俯视着他,凤眸里风起云涌,半晌,强势的气息从他身上像退潮般散了,他笑了一声,安抚般轻啄了钟蘧一口,起身,拍拍钟蘧大腿示意让座,然后正经坐下来,翘了个二郎腿。
他点燃了一根烟,“得了,小朋友,说说吧,想什么呢?”
“……”您变脸呢?但钟蘧决定出卖队友,从实招来,他把跟兆南之的赌约说了,哼哼道:“就那什么,我想永永远远跟你天下第一好呗。”
肖铎都给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只是旅行中的情侣?”
钟蘧茫然:“不是吗?”
“……”肖铎无奈,调出他的一个微信聊天窗口,“这是我们大老板,这几天信号不好,我只是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之后我会重点抓杭州的创业项目,虽然要在杭州设立办公室还需要一些时间,但之后我到杭州出差的频率会增加不少。”
钟蘧逐字逐句看着肖铎与大老板的聊天记录,眼睛慢慢瞪大了。
肖铎继续道:“因为公司还没有决定,就没跟你提——我以为不急。”
肖铎凑近钟蘧,往小朋友脸上喷了一口烟气,“还有一些,社会关系、法律保障之类的,等我们回去,我也会一点点解决……小朋友,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解决?”
钟蘧还是瞪着眼睛,瞪到眼眶都红了。
……
凌晨五点左右,钟蘧醒了,抬头就对上了肖铎的眼睛,车里的灯没开,但那眼睛里的珍视明显地几乎溢出来,钟蘧光是看着他的眼睛就全身泛起粉色。
他抬手挡了挡肖铎的眼睛,直白道:“你的眼睛,比西藏的星空更好看。”
肖铎笑了笑,“现在还可以看星星,还睡吗,还是看一会儿?”
钟蘧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何况他也不想错过和肖铎一起看星空,于是他点点头,“好,看一会儿。”
肖铎就拿过散乱的衣服,格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一件一件帮他穿好,打开了车门。
当惹雍措水波粼粼,银河从打开的车门里澎湃地撞进两人的视野。
钟蘧向后枕在肖铎胸口,两人在漫天闪耀里依偎着,说不出话来,他们好像已经变成了漫天星子的一部分,又好像有了以渺小抵御伟大的力量。
钟蘧突然道:“肖……”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刺激画面,“咳,肖哥,教我抽烟吧,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肖铎失笑,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打算教钟蘧,而是吸了一口,顶开他的唇齿,渡过一口混合着尼古丁和他的气息的烟气,活神仙道:“呛人,别学。”
钟蘧在他怀里猛咳起来,被他抚着脊背安抚。
钟蘧:“……”
不敢动,不敢动。
又一会儿,钟蘧打开手机,跟肖铎一起用星空地图一颗一颗地认星星,而每过五分钟,就有流星从天空的一头划过整个夜空,他向后伸手环住了肖铎,絮絮叨叨地许愿:
“希望我的父母健康长寿。”
“希望我的亲朋好友顺遂无忧。”
“希望我和爱人长长久久,共白首。”
第16章尼玛县
大约凌晨六点,钟蘧实在撑不住,枕在肖铎身上睡着了。
肖铎抱着他坐在星河之下,水边的风沁凉,他心里却是一片暖和柔软。
又坐了许久,他终于也有点困了,想了想,还是抱起小朋友往客栈走去,把他塞进被窝里,又小心裹好被子,拨了拨他的头发,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八点多,闹铃无情地响了,两人不得不起床。
饶是肖铎克己,也瘫在床上轻轻咒骂了一句,他掐了闹钟,收拾好自己,走到钟蘧床边。
钟蘧昨晚实在被折腾得狠了,这才休息了两个小时,眼皮重得跟铅一样,闹铃响的时候,他意识聚拢又散聚拢又散,哼唧了几声,还是没敌过睡意。
肖铎蹲下身,看着他因为睡觉显得红扑扑的脸,视线又挪到他一片青红紫交错的脖颈,钟蘧的脖颈原本白皙修长,真正是所谓的“天鹅颈”,而现在,这一段颈项就像一枝亭亭枯荷,零落,也美。
肖铎皱着眉,大拇指在那片青紫上来回摩挲了一会,他知道,被子下面,这具精致脆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少不了这种印记,他打下的印记。
肖铎当然餍足,但到底有点心疼了。
他坐到床上,轻手轻脚地把钟蘧揽到怀里,贴着他的侧脸喊他:“小朋友,醒醒,我们吃个早饭,去车上睡好不好?”
钟蘧哼唧两声,往他怀里钻了钻。
肖铎忍不住从他眼皮一路啄吻到鼻尖,又给了他一个早安深吻。
钟蘧硬是因为呼吸不畅清醒了,手里无力地推了他两把,就发出“嘶”的一声。
“身体不舒服吗?”肖铎的手扶到他腰上,给他按了按。
钟蘧一个激灵,“嘶——”
他浑身酸痛不说,下//身火烧火燎的,被肖铎一按,却还是有小电流一蹿而上,他无语地用脑门撞肖铎脑门,“妖精误我。”
肖铎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手下又十分流氓地揉了两把,然后在不可收拾之前利索地站起来,朝他伸出一只手,“皇上,该早朝了。”
钟蘧喘了口气,呵了一声,赐了五个字给这位新晋的爱妃:“拔吊无情攻。”
被肖铎凉凉斜一眼,威胁:“那要不然别拔了?”
钟蘧:“……”
“您真是多情,重情,天下第一等的有情郎。”
他们两个人是最晚到早餐馆的,钟蘧原本还担心自己和肖铎的四个黑眼圈会非常突兀,没想到大家也都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兆南之打量着两人:“你们来啦?大家昨晚都看星空看到半夜,就你们没来,怎么起得比我们还晚?”
钟蘧这才想起来,昨天他晕头转向的,直接放了兆南之鸽子,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昨晚突然有急事,处理了一晚上。”
肖铎嗯了一声,补充道:“重要的家事。”
钟蘧:“……”
“嗯,对,重要的……家事。”
早餐照例是鸡蛋和面条,这天饭桌上也没什么人说话,大家各凭一口仙气吃饭,李师傅看大家集体恹恹的,便提议大家下午出发,傍晚开到120公里之外的尼玛县落脚。
大家当然点头如捣蒜。
走出餐厅的时候阳光正好,多了一个上午时间,又刚吃了早饭,大家也不急着睡回笼觉,便闲散地三两聚在一起聊天。
憨哥跟肖铎在一起抽烟,两个人十分痞气地蹲在路边,配上两张风尘仆仆的脸,颇有点街头古惑仔的味道。
憨哥先开口:“昨晚出什么事了?”
肖铎眯了眯眼睛:“老老实实睡觉呗。”
憨哥:“瞎扯,我晚上可醒过啊,你们都不在房间,小兔崽子们,还想瞒着我。”
肖铎笑了一声,提醒了一句:“不是瞒着你,是怕吓着你。”
憨哥噎住:“……那你别说了。”
憨哥原本还担心是谁家里出了什么事故,想要关心一句,现在听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没什么,我们去其他地方看星星了,”肖铎又笑,想到什么,难得摸了摸鼻子,“我去洗个车。”
憨哥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到这里了,还是喊住他:“没必要,后面路也不好,回拉萨再洗。”
丰田霸道经过这几天的跋涉,基本已经看不出车子原本的模样了,整个车身都覆了一层泥,后轮装饰罩还飞了一个,但后面几天的路也不算平坦,现在洗车没用,而且车底的泥自己也不好处理。
肖铎轻咳了一声:“洗里面。”
憨哥结合上下文反应了一下:“……”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其他地方?他车里呗!看星星?做那档子事呗!嗐!
憨哥眼不见为净,对肖铎挥了挥手,示意他滚蛋:“洗干净点。”
肖铎笑着站起来,路过钟蘧的时候拍了拍他脑门。
钟蘧正和兆南之蹲在一起,被拍了,就在肖铎掌心蹭蹭,抬头朝着肖铎笑,也不站起来。
肖铎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可能是因为说明白了,也可能是因为两人真的发生了实质性关系,肖铎觉得钟蘧似乎又有了一些变化。
怎么说呢,原本钟蘧脾气大得很,但现在,嗯……软乎了一点,还……挺可爱的,不过原本钟蘧黏黏糊糊的,现在就像脱了手的二哈,肖铎竟然还觉得有些被冷落了。
这么放心我了?
他想着,摇摇头,孤寡老人自己去洗车去了。
肖铎是想多了。
钟蘧现在可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当挂件,但他正在被兆南之连环追问。
兆南之很激动,疯狂吃瓜,“说!!!你们昨晚,到底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
钟蘧脸有点烧,磨磨蹭蹭不答反问:“你们昨晚几个人约摄影啊,有人到湖边来吗?”
兆南之应该是脑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睁大了眼睛,用手抚了抚胸口:“你们不是吧,你们胆子好大。”
钟蘧觉得有点不对,但也八九不离十,他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
兆南之赞叹,“幕天席地,肖哥猛啊!!”
他又十分八婆地靠近钟蘧,“爽吗?”
“靠!!!咳咳咳,不是……”钟蘧脸皮烧焦了。
兆南之十分不屑钟蘧的反应:“哎哎得了,知道你爽了。昨天应该没人去湖边吧,但你叫得响不响啊,别百八公里的都听见了吧。”
“靠啊……”钟蘧脸皮都烧穿了。
兆南之又说:“哎,不过昨天封家那小姑娘好像离开过一会儿,你们是被录G//V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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