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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艹...”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陈年却难得爆了粗口。
他心想,当街接吻算什么,他们俩什么都不做,单单是站在那对视一眼,就让人心绪翻飞。
肖渺渺脸色有些难看,她似乎理解了陈年。
她见过不少情侣当街拥抱接吻,也谈过两三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却在这一刻对般配这两个字有了新的定义。
第29章
“你们怎么不去蹦迪?”陈瓷转着手中的啤酒瓶问道。
肖渺渺瞥了一眼闹哄哄的室内,无精打采地说:“没意思。”
“看我干嘛,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在里面转了一圈感觉挺无聊的。”陈年靠在木桌子上玩手机。
陈瓷有些搞不懂,明明说要去的是他们,这会儿不去的也是他们。
而且他总觉得碰面后陈年和肖渺渺两人怪怪的,看他和岑蹊的眼神也格外复杂,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我们回去吧,”陈瓷把双手撑在桌子上提议到,“坐在这也是玩手机。”
他们汇合后就随便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找了一家酒吧,没有去群魔乱舞的室内,而是坐在了外边。
室外摆了好几排木桌椅,坐着零零散散的客人,相比较而言,算是闹中取静。
“太早了吧,这才十二点。”陈年抬眼看向陈瓷。
陈瓷看向对面的肖渺渺。
他想,岑蹊就不用看了,肯定比我更想走。
吃也吃了,酒也喝了,该洗洗睡了。
“我刚还叫了一提啤酒没到。”肖渺渺坐直了后说,“喝完就走吧。”
“一提是多少?”陈瓷不懂就问。
“六瓶。”肖渺渺答道。
陈瓷一头栽在桌上。
“你酒量如何?”陈瓷趴在桌上问右侧的岑蹊,“喝完三瓶需要多久?”
6瓶,平均每个人1.5瓶,陈瓷想着岑蹊要是能把他那分喝完就好了。
“还好。”岑蹊把陈瓷手臂旁边的空瓶子挪开后答道。
“你醉了?行不行啊?”斜对面的陈年收起手机后幸灾乐祸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不习惯晚上喝这么多水。”陈瓷再佛系也不能忍受别人说他不行。
陈瓷很少喝酒,所以对自己的酒量也没一个正确的认识。
但他喝酒容易脸红,经常喝几口,连带着耳朵都红了,好在晚上看不太出来,就当是头顶的灯光照的好了。
他好不容易喝完一瓶被陈年强制安利的象牌啤酒,就等着走人,没想到还有一提。
“这样吧,我们来摇骰子。”肖渺渺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酒后说,“每个人猜个数,差的最远的那个人喝。”
“哪来的骰子?”陈年来了精神,问道。
“微信吧,”肖渺渺想了想后说,“猜中的人来玩快问快答,猜的数差的最远的那个人答。”
“问多少个问题?”陈瓷懒得动就继续趴着问道。
“问到提问的那个人满意。”肖渺渺打开微信后说道。
“可以。”陈瓷伸手拿起两瓶啤酒,一瓶移到岑蹊面前,然后仰着头看他,“我看好你。”
酒吧门口的摇头灯刚好打在他脸上,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清亮的眼眸倒映着这尘世烟火。
岑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那个...开始吧。”肖渺渺轻咳一声,把手机推到桌子中间,“我猜6。”
“5。”
“1。”
“2。”
第一轮开的是3,猜6、1的肖渺渺和陈瓷举着瓶子碰了碰。
就这样玩了几轮,他们都快喝完一瓶了还没人猜中。
“每个人猜中的概率是六分之一对吧,怎么会没人猜中呢?”陈年抱着酒瓶说道,“我有预感,下一轮应该有人能猜中。”
这下还真被陈年猜中了。
“你问吧。”肖渺渺扫了一眼屏幕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我开始啦。”陈年摩拳擦掌。
“高中在哪读的?”
“一中。”
“后来呢?”
“安省。”
“大学呢?”
“多伦多。”
“什么专业?”
“金融。”
“为什么要休学?”
“......”
陈瓷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坐直了。
肖渺渺本来盯着虚空看的,听到这个问题抬起了头,“可以喝酒吗?”
陈年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这瓶都喝完了,重新开一瓶吧。”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肖渺渺握着空酒瓶的手又松开了,“觉得读着挺无趣的。”
“这么简单?”陈年已经默默替她想好了无数个惊天动地的理由,没想到人家只是心情不好。
“嗯,”肖渺渺耸了耸肩,重新开了一瓶啤酒,“本来就不喜欢金融,暑假被家里逼着在投行实了个习,更不想读了。”
“那你想干什么?”陈年一言难尽地问道。
“这不还没想好嘛,想好了我还在这满世界瞎逛呢?”肖渺渺之前不说,是不想让对面的俩人觉得她幼稚,现在说都说完了,也就不在意了。
“休学手续难办吗?”陈瓷用拇指一圈又一圈地抹去玻璃瓶上的水汽,把瓶中最后一口酒喝完后问道。
肖渺渺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陈瓷,她没想到陈瓷会开口。
在她看来,陈瓷和岑蹊对周遭漠不关心,和多年前一样。
陈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岑蹊则高不可攀。
现在,他们俩大概在同一个世界了,只是其他人难以企及。
她思索后答道:“还好,比起浑浑噩噩地读完四年、在家里人安排下过完一生,其他我都觉得没什么。”
陈瓷有些动容。
他想,原来不只他一个人对未来毫无方向。
在他看来,他身边的人,个个目标明确,未来可期。
陈年读的公共事业管理专业是他自己选的,他很早就跟陈瓷说过,他加入校会,申请入党,都是为以后考选调做准备,只要他在乡下干几年,家里就把他调到市里,到时候再读个在职研究生,这辈子就不愁了。
岑蹊就更不用说了,那次在思源楼吃饭,陈瓷就意识到自己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他们聊的那些在陈瓷看来很遥远。
不同于隔行如隔山,而是实打实的境界差异。
那是经年沉淀的天堑,也是陈瓷刻意遗忘的自卑。
他按照岑蹊说的,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再腾出时间尝试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
他尽力去完成各门课老师布置的作业,哪怕是写好一份购房计划书,去规划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用不熟练的英语和外国人交流,他尝试那些陌生的事物。
有时候他会觉得一切都在变好。
总是一天天往好里去的。
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个进程太过于缓慢,他也许永远都走不到。
而岑蹊也不可能永远在原地等他。
他看着对面的女生,忽然开始羡慕她的洒脱。
她活的恣意盎然,自信而潇洒。
而他则在日复一日的荒废中踯躅。
“想什么呢陈瓷,管他什么专业,抓紧时间毕业要紧,工作和专业不对口不是很正常吗,是吧,学长?”陈年没想到陈瓷会这么问,见他神色认真,只想着赶快打消他这个念头。
也希望岑蹊能一起劝一劝,开什么玩笑,整个学院能有几个休学的,更别说这种莫须有的原因,真以为个个都像肖渺渺一样家里有矿啊。
岑蹊倒没有说什么,他打开桌上最后一瓶酒,把陈瓷攥得很紧的空瓶子换下来。
“谢谢。”陈瓷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松开有些僵硬的手指,垂下手臂,微微低头,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
“不建议在晚上做决定。”岑蹊握住了他放在桌下的手,带着些许安抚。
第30章
岑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心很凉,在这燥热的夜晚给陈瓷带来一丝凉意。
不同于从冰柜里拿出的啤酒,喝到胃里一阵阵刺痛。
而岑蹊带来的是令人心安的温凉。
陈瓷想起岑蹊第一次牵他的手,是在一个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角的傍晚,图书馆西面的草坪上师生们来去匆匆,有几只小鸟也不怕人,停在路中间,等人们走近时才慢悠悠地飞起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放眼望去是相隔不远的教学楼,像一只只沉默的巨兽,安静地伫立在黄昏里。
那个时候,陈瓷也是思绪翻飞,在一个偌大的校园里找不到要走的路,在一个令人羡慕的年纪里怅然若失。
夕阳洒在岑蹊身上,给他披了一层薄薄的纱,使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连带着他说的话也让陈瓷记了很久。
如今,感受着手上熟悉的温度,陈瓷整个人也安静了下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之后喧嚣又重新归于沉寂。
也只有平静下来才能意识到自己想法有多荒缪。
休学又能做什么?
对陈瓷来说,不过是逃避现实。
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
他不可能休学后躺在床上,整天胡思乱想,然后挖掘出了自己异于常人的天赋,找到所谓的人生方向,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也不可能像肖渺渺一样,背着行李满世界乱跑,在某个世外桃源偶遇高人,得倾囊相授,成就一番伟业。
毕竟,光是飞机票他就买不起。
十五岁,外婆过世后,他就没有了白日做梦的资格。
但生活总是是要继续的。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陈瓷抬头,敷衍地笑了笑,试图掩盖刚刚的失神。
岑蹊也没说什么,松开了手,动作很轻。
“那继续扔骰子吧,”陈年松了口气,点亮了肖渺渺暗下去的屏幕,“我也问得差不多了。”
“提问的人满意那就过了,继续猜吧。”肖渺渺甩了甩手,卡地亚的手镯泛着光泽。
接下来几轮都没有人猜中,大家手中的酒也喝的差不多了。
也许是肖渺渺休学的事影响了氛围,到最后他们都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一轮得有人猜中吧。”陈年自言自语道。
“随便吧。”肖渺渺也小声嘟囔,她觉得跟陈瓷岑蹊出来逛夜市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不会有比他们更无聊的人了。
十二点,正是考山路的高光时刻,整条街都嗨翻了。
灯光、音乐、人潮汇聚在一起,构造一个光怪陆离的盛世。
酒吧连成一片,各种各样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看不清人,放眼望去只剩一片迷离。
酒吧里的乐队也各有特色,共同点就是很嗨,震耳欲聋的音乐敲在人们心上。
借着令人迷乱的酒精,有人呐喊,有人高声歌唱。
大家跟着音乐一起扭动,毫无章法,却也自得其乐。
所有人的烦恼都可以遗忘,在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贪欢。
而他们这一桌却像是被封印了,笼罩在他们上空的不是欢愉而是沉默。
他们无声地摇骰子喝酒,像一部默剧。
当真应了那句〔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真能猜中,肖渺渺你运气不错。”陈年看了看屏幕里的数字后夸道。
肖渺渺低着头,用右手转了转左手上的镯子,过了很久她才看向对面的岑蹊:“学长,我不想问你问题,我想向你道个歉。”
陈年猛地坐直,收脚时踢到了桌角,发出“嘭”的一声,他顾不上发麻的右脚,盯着肖渺渺看,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陈瓷一直在用手指擦啤酒瓶,那些水汽像是永远也擦不干净,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
岑蹊没有想到肖渺渺会这么说,他的视线从虚空中收回看向对面的人。
在此之前,他并不认识肖渺渺,他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
肖渺渺把瓶中的酒喝尽,抬手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泡沫,低声说道:“四年前的事,对不起。”
陈年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惊恐,他指着肖渺渺说:“你...”
肖渺渺没有回答陈年,她有些紧张地看向岑蹊。
她在青旅看到岑蹊的第一眼就慌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但她知道,她们肖家欠岑蹊一个道歉。
他们毁了他。
她想过岑蹊的反应,或是指责,或是愤怒。
但她没有想到,岑蹊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仿佛那个被所有师生误认为强奸犯的不是他,因刑事拘留错过高考的也不是他。
他是那场权力倾轧下的牺牲品。
但多年后再提起时,他却无动于衷。
他是放下了,还是忘记了?
肖渺渺不敢问,那一句对不起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在北纬13度,气温30摄氏度的夜晚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肖渺渺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没有再相信过其他人。
她本该绝口不提这件事的,但那几瓶酒令她有些失控,四年前,她被匆匆送往加拿大安省的一所私立高中读书,她并不知国内的腥风血雨,直到她今年暑假回国实习,她从酒桌上的只言片语拼凑了当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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