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岑蹊的侵略性,强势的,不容拒绝的,以至于那短短的几十秒里,他不敢去看岑蹊的眼睛。
陈瓷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缓缓闭上眼睛,企图安抚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想什么呢?只是顺手帮忙而已,他也会帮陈年拍掉身上的灰,他对自己说。
不可能的,想什么呢,陈瓷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旅馆一楼装修得很别致,有一个露天游泳池和喷泉,周围摆放了很多白色的桌椅。
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这里聊天喝咖啡,也有人在这里办公。
陈瓷拖着行李箱向前台走去,陈年在那里等他们。
“学长呢?”陈年倚在前台玩手机。
“后面。”陈瓷答道。
“你们怎么不一起?”陈年视线从手机页面移到陈瓷身后。
陈瓷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被陈年这一问立马瓦解,心律又有不齐的征兆,他忍不住和陈年杠上了:“我们为什么要一起,我们又没在一起。”
“原来你们没有在一起呀。”陈年挑眉,收起手机,一脸揶揄。
“什么意思?”
陈瓷此刻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全身的猫毛竖起,瞳孔紧缩。
他警惕地看向陈年。
“没什么,当我没说。”陈年摊手,不打算插手他们俩的事,刚刚也是一时嘴贱。
陈瓷还想跟陈年理论一番,但岑蹊下来了,只好作罢,不自在地退到一边。
“要不我们先吃中饭吧!”陈年走出旅馆,看着路边成排的的饭店,闻着美食的香味,感觉自己又饿了,立即提议道,“按照价值理论,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岛上的东西应该供不应求,不如我们先饱餐一顿?”
“你是猪吗?”陈瓷扫了他一眼。
“早餐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好么?!”陈年据理力争,“就你起的最晚,你不饿不代表别人不饿。”
陈瓷闻言看了下手机,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岑蹊起那么早应该饿了吧。
陈瓷清了下嗓子,说道:“那就先吃饭吧。”
陈年:“呵,男人。”
“就这家吧!看起来不错!”
陈年随便走进了一家餐馆,反正看不懂泰文,每一家对他们来说,其实差别不大。
大概还没有到饭点,里面的人不多。
这家餐馆的厨房在门口,两块玻璃隔开,系着围裙的老板朝他们微笑。
橱窗上挂着很多烤鸡烤鸭,橱柜上摆着一排青菜,看起来不错。
其实,来泰国之前,陈年还怕他如此接地气的旅行安排岑蹊接受不了。
毕竟是在京城都排得上名号的权贵子弟。
相处久了,陈年发现岑蹊真的一点少爷做派都没有,当真一点都不挑。
和他们一起挤廉价航班,吃四五十泰铢的晚餐,睡不到两百泰铢的青旅,脸色都不带变的。
不愧是一中的门面,就凭这气度,对得起母校的校训。
陈年和老板交代完自己点的餐后,看到陈瓷还站在那看墙上的菜单。
陈年心想,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全是泰文,陈瓷看得懂么?
他继续往里面走,看到岑蹊已经入座了,正低头看手机。
“学长,你这么快就点好啦?”陈年坐下后看着斜对面的岑蹊说。
这是一张四人桌,岑蹊坐在靠墙的位置,陈年坐在他对面靠走道的位置。
就在这时,陈瓷过来了,他站在桌子前犹豫了好几秒,右手手指在陈年面前的桌子上轻敲两下,对陈年说:“你坐进去。”
“?”
陈年不解地看向陈瓷,只差没问平常不都是你俩坐一起吗?
打的你俩坐后排聊天,乘大巴你俩坐一排枕着睡觉,看人妖秀你俩坐一起默然相视,就连逛景点都是你俩并排走在前面,我提着箱子在后面追,活像个拎包的小弟。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却一直不配拥有姓名。
这么多天,我都已经在车底呆习惯了。
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你良心终于过不去了吗?
你终于发现我才是和你同吃同住相濡以沫一年的室友了吗?
岑蹊身边那么大一个空位你不坐,你何苦要我起身挪一下呢?
“快点。”陈瓷伸手轻推了一下陈年,心想陈年平常脑子转的飞快的一个人,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这会怎么不动了,没看到岑蹊已经看过来了吗?还要他跟个傻逼似的在这过道上站多久?
“哦。”
陈年从“听者伤心,闻者落泪”的往事中回过神来,十分不情愿地起身坐到里面那张椅子上。
他坐下后抬头,刚好撞上对面岑蹊的视线。
陈年对上岑蹊那张令无数女生喊出“哥哥杀我”的脸,抖了抖,心想:陈瓷杀我。
陈年实在不敢再和岑蹊对视了,他微微侧身看向陈瓷:“你刚刚为什么要盯着那张菜单看那么久?反正你最后点的都是海鲜炒饭,之前还有追你的女生说你一个月永远只吃同一个菜肯定是长情,我看是懒吧,懒得换。”
“......”
陈瓷没有回答陈年,他刚刚只是单纯地不想一个人面对岑蹊。
陈年可真厉害,哪壶不开他可真清楚,一提一个准。
上辈子怕是个算命的吧。
服了他了。
第39章
陈瓷根本吃不下,他坐在桌前对着海鲜炒饭发呆。
说起来,陈瓷还是喜欢去思源楼吃饭的,最起码饭菜干净,环境好。
在外面吃饭真的很挑战心跳,说不定就有什么活物突然蹦出来,有时候他宁愿去7-11随便吃点。
陈瓷注意到岑蹊也没吃什么,相处久了,他发现岑蹊其实挺挑的,只是不会让你看出来而已。
全桌就陈年一个人吃的最欢,明明在学校还自诩养生人士,面对如此油腻的炸鸡,不知道他怎么下的了嘴的。
格兰岛距芭提雅海滩7公里。
坐船的话45分钟。
白天看海和晚上看海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他们昨天先去的四方水上市场,后来急着去看人妖秀,没来得及好好看这一片海。
日光下的海水是蓝色的,一望无际,海天相接处是看不到未来。
他们赶到码头时,刚好一艘渡轮即将出发。
工作人员焦急地用泰语催促他们上船。
陈年这种时候跑的贼快,衣襟翻飞,边跑边朝他们喊:“快快快,这船半个小时一趟,这太阳,半个小时能把人晒干。”
他三两下就上了船,站在船上朝他们挥手。
岑蹊腿长,几步就赶上了陈年。
陈瓷落在了后面。
码头和船用一块向下倾斜的木板相连,陈瓷踩上去的时候开始摇晃。
接着耳边传来开船的鸣笛声,和发动机的轰隆声。
无形之中给人巨大的压力。
陈瓷觉得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岑蹊向前迈一步,一只脚踩在木板上,去拉陈瓷的手。
陈瓷立马握住岑蹊的手,就着手上的力道往前迈步,哪想到这是个向下搭的木板,根本刹不住车,直接往岑蹊身上撞去。
陈瓷被岑蹊抱了个满怀。
鼻尖全是岑蹊的气息。
清冽,澄净。
渡轮的鸣笛结束,船缓缓开出码头,有海风拂过。
“谢谢。”
陈瓷松开岑蹊,站到一边。
“中间还有空座位,我们过去吧。”陈年招呼他们往里面走。
这是一艘两层的船,他们在底下一层,船中间有很多排座位,每个座位后面都挂了橘黄色的救生衣。
有些人没有坐,站在栏杆边看海拍照。
“等会,”陈瓷拉住陈年,看向岑蹊,“我找陈年有点事。”
“那我先过去。”岑蹊没有说什么,朝他们点头示意后走向船中央。
“怎么了?”陈年吃瓜的眼神在陈瓷和岑蹊的背影之间穿梭,“你们好像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不对劲。”
陈瓷拉着陈年站到船尾的栏杆处。
这条船有些年头了,铁栏杆早已生锈。
幸好他们这一侧背着光,不然有得晒。
船外就是辽阔的天空和蔚蓝的大海,偶尔能看到几只船。
如果说船外的世界静物画,那么身后就像一场舞台剧,嘈杂而喧闹。
立在船尾,面对的是两个世界。
“陈年,”陈瓷看向放眼远眺恨不得跳到海里去的室友,在脑海里措辞了很久,出声问道,“你觉得岑蹊是gay吗?”
“嗯?”陈年的衣服被栏杆压出一道横杠,他侧过来看陈瓷,“怎么这么问?”
陈瓷握着栏杆不说话。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陈年思考一番后,中规中矩地答道,“你不应该问他吗?”
“我怀疑他...”陈瓷没有说完。
“你怀疑他什么?”
陈年是标准的南方人长相,他常常埋怨自己骨架子小,身材不够高大,再加上五官平谈无奇,很容易淹没在人海里。
但他吃瓜的时候,眉眼就活了。
陈瓷摊开手看自己掌心的纹路,手心出了汗,上面粘着细小的铁屑,他一点一点地擦去,等擦干净后他才开口。
“我怀疑他喜欢我。”
陈年心里咯噔一声,暗叹一声难得,陈瓷这种反应弧可以饶地球两圈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当然了,如果是女生的话,他大概只要三秒。
毕竟陈瓷每天都要拒绝一波小姐姐,然后和明恋他的小哥哥做同学/同事/朋友...
就算全世界只剩下陈瓷和一个男生,陈瓷都不会搞基的,陈年一直这么坚定地认为。
直到岑蹊横空出世,哦,不对,岑蹊比他还早遇到陈瓷。
“少年,自信一点,你可以把怀疑去掉。”陈年拍了拍陈瓷的肩膀答道,“话说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不是号称gay达绝缘体吗?”
“他看我的眼神...”陈瓷想起岑蹊每次看他时的神情,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可能是我理解错了。”陈瓷接着补充道。
“哇,你是对自己的脸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吗?你信不信,你现在突然去跟一个男的表白,他百分之百会迟疑,而不是骂你神经病。”陈年笑着说道。
陈年以前也不相信自己不是男主角,他家境不说优越,最起码不差,从小到大也是读全市最好的学校,一度高傲自满,等着人来给他表白,以至错过了最好的早恋机会。
直到他和陈瓷做了室友,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整张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完美无瑕,这就算了,身材还那么好。
每次和陈瓷一起走,不管他怎么打扮,人们的目光总是会忽略掉他。
有些人生来就比常人耀眼。
陈年庆幸自己知道的还不算太晚。
“他百分之两百会骂我神经病。”陈瓷冷着脸说。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你的感受吗?”陈年不再开玩笑了,难得正经地看着陈瓷说,“你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gay!”陈瓷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立刻炸毛了,“我怎么可能喜欢......”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你重要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不也没受影响吗?”陈年摊手,转过头去,继续趴在栏杆上看他的大海,“你要是不愿意,他又不能对你做什么。”
陈瓷没有再回答陈年。
他不再盯着自己的手看,而是和陈年一起撑在栏杆上,看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想,他不喜欢岑蹊的。
岑蹊只是他的朋友。
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会一起吃饭,会一起旅游,会一起聊天。
会坐在一起什么事都不做,让时间静静地流逝。
就像所有的朋友一样。
第40章
“嗨,能帮忙拍张照吗?”
陈瓷和陈年回头,站在他们身后的女生穿着一条白色的吊带裙,披着一件浅黄色的防晒服,正举着手机询问他们。
“我还是他?”陈年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陈瓷。
“你。”女生笑着说。
陈年接过女生的手机,和她换了个位置。
陈瓷心神不宁地退到一边,让出栏杆给他们拍照。
“你不摘墨镜吗?”陈年蹲在船板上问道。
“你觉得呢?”女生把墨镜拿下来,看着陈年。
“...还是戴上吧。”陈年暗叹一声可惜,然后回答道。
陈年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句话,因为女孩子化完妆出来基本都是美美的小仙女。
但好的身材却不容易,每一处的线条都是日积月累的管理,和难以企及的自律。
哪怕是陈瓷,为了模特的兼职,每个星期都是去三次健身房的。
穿吊带其实很考验身材,陈年承认他刚刚回头的那一秒,确实有被这个女生惊艳到。
毕竟没有一定的资本的女人,是不会来找陈瓷搭讪的。
但看她摘下墨镜后的五官,又有点失望,不是说不好看,只是觉得应该值得更好的。
大概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拍完照后,女生靠在栏杆上自我介绍:“我叫林紫然,在校大学生,都是中国人,碰到也是缘分,要不要结个伴一起?”
陈年看向陈瓷。
陈瓷没有点头,那就意味着拒绝,陈年了然,出言拒绝道:“抱歉,我们还有其他同伴。”
这是他们之间特意培养的默契,毕竟收到陈年的拒绝,绝对比直接收到陈瓷的拒绝,所受的打击要小得多。
一般情况下,听到陈年的拒绝,大多数人都会止步,毕竟帅哥千千万,没必要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林紫然也不例外,她笑着对陈年说:“那加个微信,岛上再联系。”
林紫然走后,陈瓷继续倚在栏杆上看他的海,随口说道:“刚刚那个女生对你有兴趣。”
“嗯?”陈年有些惊奇,“有吗?”
“你要是有想法,可以约她一起玩水上项目,我大概是不会下水的,岑蹊应该也不会。”陈瓷淡淡地说道。
“真的吗?”陈年有些怀疑,毕竟越过陈瓷,看上他的概率太太太太太小了,和陈瓷出来玩,就是意味着没有艳遇,没有一见钟情,“你确定她过来不是为了你?”
“不是,她看我时坦坦荡荡,看你时带着试探。”陈瓷虽然没有gay达,但对女生的那些小心思基本一目了然。
“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自己的事就看不懂呢...”陈年感慨,“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古人诚不欺我。”
这下陈瓷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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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轮停靠在格兰岛的小镇旁,上岸后能看到一排形式各异的旅馆,还有很多商店,挤满了人。
沿着指示牌走大概能看到最近的一个海滩。
“你们等会真的不玩水上项目吗?水上摩托车、香蕉船、拖曳伞他不香吗?”陈年拿着手机问他们。
“那个女生给你发微信了?”和他并排走的陈瓷低着头,闻言抬眼看他。
“是的,爸爸你真的料事如神,儿砸总算可以脱单啦!”陈年美滋滋地低头敲手机,“那你们干什么?租个摩托车在岛上瞎逛?”
“可以考虑。”陈瓷不甚在意地答道。
gu903();“你会骑吗?”陈年把手机插到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