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刚刚那个老伯说的……”从老伯家出来,肖生小心翼翼地提道。
“他说的都是真的。”玛丁道。亚莉并没有像他一直以为的那样死于疫病,而是在村子被烧之前就离开了卡塞,前来找他。
这就代表着,还有一种可能,亚莉到现在还活着。
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他?
在城堡独自求生的时候,小男孩是如何的思念他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却没有来。
让他一个人,孤独无助,怨愤地在那里生活下去。
而他的生身母亲却抛弃了他。
这个想法让玛丁陷入了多年后知道真相的沉默。
“先生……我们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肖生看着低下头的玛丁,低声劝道,“我们会有办法知道当年的事的。”
玛丁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回到驿站,布里曼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玛丁刚接受了一个大消息,却装作平静无波的样子。
王子殿下显然也没有多少心思去逛街市,匆匆瞥了两眼就回驿站歇着了,安托万在他身边安静地守着。
几人打过招呼,就准备启程回城堡。布里曼在城边上的马场买了一匹新的枣红马,这会儿刚好用上。
回古堡的路渐渐偏僻,林子里发出冬宿鸟的咕咕声。
安托万怎么也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在边境历练多时,对于危险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他目光扫向林子里的一座雪坡。
没有人的脚印,看着很安静的样子。树枝上的雪也还挂着,不像有人走动过的样子。
但这种时候,越是安静越是不对。
他停了下来。
“殿下,大人,不如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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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混乱
“怎么?”布里曼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安托万控马行到他的身边,伏在耳边轻声说了他的直觉。
布里曼沉吟了一下,停下了马。
“回城,我们换一条道。”
虽然不解为何突然要改道,不过对于阿曼下的命令,玛丁是本能地信任且支持的,他们之间,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一切都是帮亲护短,没有异议的。
众人纷纷掉马回头,重新往瓦岗城的方向行去。
林子里,雪坡下,一个戴裘帽的矮个男人指着安托万的方向,小声说:“就是他,那个来颁布调令和调查我们的人。”
“他身边那个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吧?”一个躺在雪地里戴着白色兜帽的男人懒洋洋地问。
“是的,没有错。”裘帽男人低声说道,“那男人是为他主子办事的。——他们要走了,现在怎么办?”
错过了这次安排好的埋伏机会,可能就难觅良机了。
裘帽男显然有些着急。
“别急。”
说话的人动了动嘴里嚼的细软树枝,扯低了头上的兜帽,低低地笑了,“他们以为掉头回去就没事了吗?”
一路调头回城,那种被人如影随形监视着的感觉淡了许多。安托万松了一口气。
众人从城中心重新换了一条大路走,这次平安到了地方。
古堡长官在门口迎接他们,说为了欢迎两位勋贵的到来,古堡广发函贴,邀请了北地的诸位大人和长官今晚前来用餐,相当于变相的上层交际会。
玛丁面带笑容的应承下来,然后就回了房间。
肖生担忧地跟了过去。
玛丁没有拒绝。
屋门关好,玛丁坐在床上,肖生站到他身前,欲言又止了几次。
“先生还好吗?”
玛丁抬起头,碧色的眼睛里带着安抚人的笑意:“放心,这件事对我影响没有那么大。”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觉得我的执念反而一直是在欧文身上,我认为他不由分说地将能照顾母亲的我带走,间接地害死了她。但今天,有人告诉我这不对,亚莉当年根本没有死……”玛丁脸上露出有些莫名的笑容,或许是自嘲,“……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或许当年的一切都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那么他多年引以为恨的种子,根本就不成立。
人有的时候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很难的,尤其是身处高位,众人都在追捧拍马屁的时候。
“先生也不要太为难自己,那个时候先生尚且年幼,就算真的知道一切,又能多做些什么呢?”肖生靠近了来,轻轻地揽住玛丁的脑袋,让他靠在他的腰腹间。
伯爵大人顺从地倒过去,额头抵靠着,一只手揽住对方的腰。
“是呀……能多做些什么呢……”
午间的时候,古堡送出了两封伯爵大人写的亲笔信。目的地是卫城。
想要了解当年的始末,最好还是能去卡塞附近去探访消息。
如今事情过去16年,卡塞已经没有人留下。欧文也故去多年,手下的一帮得力干将也早就溃散,能把事情还原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玛丁心中隐隐有了一些对欧文的愧疚。
他心中一直抵触的,其实只是对方当年不由分说地让他和母亲分离,以至于母亲独自在疾病折磨中孤苦地死去。可是卡特老伯却告诉他,当时亚莉得到了很大一笔钱财,也得到了及时的医疗救助。至于这一切是不是欧文做的,玛丁于私心深处,甚至有些不想知道。
如果欧文当时真的妥善安排了亚莉,那么他这么多年的恨和对抗,将变得极其可笑和幼稚。
如此多的情绪,都会变得毫无归处。
欧文还是当年会带他去吃饭给他送好玩的大哥哥,会在父亲的责骂下给他庇护,会在查探功课的时候纠正他错误的拼写……可是他却独自一意孤行地恨了他16年。
玛丁会变得无法面对自己。
整个下午肖生一直都陪在玛丁身边,睡了个午觉,喝简单的下午茶,看书读报,出门散了个短步,玛丁的心情渐渐平复,并且又和逗逗就会脸红的小情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
人生快意,甚为满足。
晚七点,众人开始整理着装,参加晚上的晚宴。
布里曼这次不算低调来访,知道的人不少,就算城堡府主不递邀请函出去,他们收到的拜帖也不会少。
许多人派人前来打探消息,这么一打听,就知道自己辖地的那位伯爵大人也来了,这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如果错过前来结交,该有多么可惜。
有不少的官绅把自家的女儿也带来了,一晚上有不少莺莺燕燕在玛丁身边打转。
肖生在旁边看着,心里又不是十分舒服了。
离开卫城日久,他已经忘记了玛丁在卫城的上流圈子是如何的受欢迎,又有多少莺肥燕瘦会围着他献殷勤。
肖生的心里持续黑化中。
偏偏玛丁穿了一套量体而裁的绅士晚礼服,面容英俊,自带迷人微笑,光华转动的碧色眼睛轻轻一眨,就能让无数的芳心暗动。
肖生偏过了头去,神情低落。
玛丁自然留了一丝心思关注着肖生这边,见他表情不渝,就端了一杯酒凑近在他耳边,耳语道:“怎么,吃醋了?”
这距离很近很近,近到肖生可以闻到玛丁身上刚沾上的女士香水味,他神色黯然:“……没什么。”
玛丁笑了,端着酒的指轻轻勾上肖生白皙的下巴,酒杯贴住他淡色的唇,正要做点什么,一个大声的呼嚎传来:
“萨德大人~!”
肖生松了一口气,快跳的心脏稍稍平息,又很快涌上一股些微的失落。
玛丁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棕发男人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真是难逢贵宾呀,北地易主这么多年,都没见您来转过,怎么今年突然有兴致了?哦,——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布里耶奇,是北地营司属的长官,大人可以叫我耶奇。”
留着八字须的男人虔诚地低下了头颅,弯腰作了一揖,起来指着旁边的人:“还有这位,是事管所监察局的长官,阿道尔。”
他旁边那个长相有些凶恶的方脸男人也跟着作礼。
“两位请起,”玛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没想到两位大人也会来参加晚宴。”
“大人您都大驾光临了,我们这小小的地方官怎么能当做不知道呢?”布里耶奇说话十分谦逊,“怎么没有看到您另一位副官?”
“谁?”
“安托万大人,我得知他之前替您代为处理事务。”
“他在布里曼殿下身边。”玛丁道。
“这样呀,”男人笑了笑,“那我再去和布里曼殿下打个招呼。”
男人说着,端起手中的酒杯向玛丁敬了一敬,礼节性地喝了一口,便向远处走去。
玛丁点头,看着他们走远。
营司属是北地一个军属机构,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帝国对北地的掌控其实相对较为薄弱,如果营司属联合其他部属要叛变,必然给帝国以沉重一击。
玛丁心想,他得提醒阿曼注意这几个人。
另一头,布里曼殿下身边的人也不少。
罗德和安托万跟在他的身旁,也被当作了很好的打点对象,上前攀谈。
终于应付完最后一波人,布里曼松了松被领针扣紧的衬衣领口。
胸口衣袋里掏出怀表,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半,布里曼觉得自己需要出去放空走走。
城堡内围有一座花园,园圃里种着着寒地水仙,这会儿正到开的时候,香气隐隐地飘荡在空气中,有点像中国茉莉,但是甜而不腻,让远离人群纷杂后的人感到一丝轻松和愉悦。
安托万跟在布里曼身后走着。
月空中一轮皎洁的半月挂着,云层隐隐匿匿,地面的光线也时明时暗。
“殿下在想什么?”
宴会主场接近尾声,许多打过招呼和应酬完的大人已经离去。
玛丁喝了不少酒,这才发现本该和他一起分担压力的布里曼不见了。
玛丁头昏地一转,被肖生扶在怀里:“布里曼呢?”他脑子有些昏沉地问。
“先生酒喝多了,还是先回房歇着吧,我和罗德可以留下,和府主大人一起安排送走余下的宾客。”
玛丁揉了揉头,觉得肖生说的有道理,就一手揽住他的腰,以稳住身型:“你说的对,先带我上去。”
结果旋转楼梯刚上到一半,后院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呼声,由远而近,不止一个人,一时间声响乒乒乓乓连成了一片。
终于,后门被撞开,一个男仆侍手脚沾着血慌慌张张地跌坐在地,喊叫道:“血,血……布里曼殿下遇刺了,快……快来人呀!”
宾客们都是一惊。
站在大厅墙角隐蔽处的八字须男人闻言一愣,看向身旁的副官,语气急促,又极小声地道:“怎么回事?!是你们的人?!”
副官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畏畏缩缩,很是六神无主,他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不可能啊……怎么会是布里曼殿下,我明明和他们打点的好好的,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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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认错
“大家先在此稍安勿躁。”玛丁不得已还是出来稳定局势。他脸上带着微笑,同时给边角处的亲卫使了个眼色。
几个亲卫会意地慢慢移动到了大门处,合上了出去的大门。
“伯爵大人这是何意?”有人注意到以后不满了,“是在怀疑我们吗?”
“今晚的事□□关重大,大家还是先配合一下。我会去看看情况,之后怎样再做决定。”
玛丁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阵,就脚步镇定地朝后门过去了。
内院花园里一片狼藉,血滴滴点点溅在地板上,看得人心惊。
转过一棵老树,才看到有一些人聚集在一起,中间有两个人在地上匍匐着。
玛丁加快了脚步:“阿曼!”
他心跳如雷,于情于理,阿曼都不能出事。于情,他是他牵挂的重要友人;于理,帝国唯一的继承人若有三长两短,帝国必将有一场腥风血雨的清洗。
可他推开人群挤进去,却呆愣地发现地上躺着的并不是布里曼。
“安托万?!”
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自然是不能应他的。
一旁的王子殿下这才有所反应,他抬起沾上血迹的脸,脸色变得沉重和坚毅:“奥丁,宴会上的人一个都不能走,包括他们的随从,务必清查干净。”
“放心,我已经做了,”玛丁蹲下来,看见医生正在给地上面无血色的青年做紧急伤口处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布里曼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救了我。”
本来该挨那一枪的是他的。
事发突然。
安托万扑过来把他按到草丛中,替他挡住了那一枪,血涌如柱间,还将刺客身上的衣服拽下来一条。
还好那种土枪只能装两颗子弹,一枪打偏,一枪被安托万拦下,正好救了布里曼一命。
他看着地下陷入昏迷的安托万,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因为担心这个青年用漂亮的容貌蛊惑玛丁,把他要了过来,架空他,戒备他,他却真心诚意地给他出主意,圆滑地帮他应酬来宾,最后还帮他挡了一枪。
王子殿下心中终于泛上了久违的过意不去。
他想着,如果安托万能救过来,醒了,他一定好好补偿他。
不如将他带在身边带回樊城?
这个主意不错。
紧急止血已经做好了,担架早就拿了过来,下人们帮忙把人抬上去,安托万的手垂了下来,手里还挂着一条金色的怀表,是布里曼刚刚说要赏赐给他的。
青年当时笑得很开心,接过怀表的时候浅蓝色的发在月光下显得特别温柔。
他走上前,把怀表好好地放到青年的手心,又把他的手按在他的胸口。
“请一定平安。”布里曼紧紧握住了安托万的手,然后松开,闭上眼,示意他们快抬走。
专业外科医生到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伤口的血早已基本止住,染红了无数条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