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一瞬间,玛丁心中有了些久违的柔软和亲近感。
“你们要是给够钱,可以把他带走。”吃饭当中,男人忽然说,“反正我养我自己一家都困难。”
这话让饭桌上沉默了许久。
凯撒婶婶先反应过来,瞪了男人一眼,往他大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打我做什么?!”男人回瞪了一眼,反驳道,“我说的大实话!!!”
女人继续瞪了他一眼,不过转头看向坐玛丁怀里的凯撒的时候,眼中露出了实质性的不舍和纠结。
“你们放心,我会留够钱的,”玛丁顿了一下,“不过凯撒我不会带走。”
一旁的肖生看向他,眼中有些思量。
男人和女人都愣了一下,玛丁怀里的凯撒也抬起头来看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手指抓紧了他的衣袖,一双蓝眼睛眨巴眨。
夫妇二人自然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应了下来。
一顿饭的功夫很快过去。
夫妇将玛丁两人送了出来,凯撒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站在他婶婶身后,小手牵着婶婶的衣服后摆,一双湛蓝色的漂亮眼睛看着玛丁的方向,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但那水光灵动的眼中却似已经含了千言万语。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们可以到卫城来找我。”玛丁扶着马车辕,说完这句,就钻进了帘子里。
小凯撒攥着婶婶的手紧了紧,女人扭头看他,把他抱了起来。
马车启动,小凯撒一向安安静静的湛蓝色眼睛中忽然蓄满了泪水,小嘴嚅动,喊了一声:“哥哥~……”
可惜这声马车上的人并没有听到,马车还是缓缓远去了。
小男孩眼皮一颤,眼睛里的泪水滚落了出来。
女人发现异样,惊慌地帮小孩擦眼中的泪水:“凯撒不哭啊,婶婶在这呢,别哭,哎,别哭啦。”
那眼泪越滚越多。
小孩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几声之后又猛地凝噎住,似乎再也发不出声来,他把小脑袋趴到了婶婶的背上,不住地抽噎着,声音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哽住了,一抽一送,几乎让人惊心下一刻就会断绝。
远处,马车上是一片沉默。
玛丁支着手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肖生犹豫了几次,几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吧。”玛丁睁开眼,开口道。
“您为什么不带走凯撒?”
“你认为,依我的性子会把他带走?”玛丁平静地问。
肖生沉默了。
“第一,身份不正,第二,信息不详。无论哪一样,都是麻烦事,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
肖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第一次看到您耐心亲自喂一个人。”
“怎么,你也想要这待遇吗?”玛丁顿了一下,笑道。
肖生眉头轻蹙。
先生这样的笑让他不是很舒服,就像敷着一层厚重的假面,极力又强势地掩饰着内心深处的一些情绪。表面平静无波,实际心中已经暗潮汹涌。
“您……”肖生轻叹了一口气,“希望您不会后悔。”
路上有些摇晃,天空又阴沉了些许,连带着马车厢内十分的昏暗,气氛变得如同屋外墙角沾了水的蛛网,沉重而摇摇欲坠。
轰隆一声,闷雷响彻云霄。
玛丁他们已经回到了住处。
霹雳连绵的雨落下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好好地站在了屋里。
这雨不曾断绝,一直下到深夜里。
玛丁没让人在房里待着,只他一人。
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布满了雪茄袅袅的气息。
玛丁站在窗边,看着雨幕。
无数个年头里,亚莉也淋着这儿的雨,在这陌生的,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辛勤而幸福,或者辛苦地生存着。
不曾向他求助,甚至,不曾想起他?
刚刚得知她尚在的消息,欣喜,怀抱着那么点零丁的希望,苦苦追寻,可终究还是阴差阳错,阴阳两隔。
让人连点回味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接受了又一座墓碑的事实。
何其,荒谬可笑。
玛丁想着,不由得真真的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开始轻微地咳嗽,直到一件衣服披到后背上。
“先生,会着凉的。”声音轻轻淡淡,却暗含关怀。
玛丁转过身,肖生端端正正地站在他身后,手半揽着他的肩膀。
这会儿什么卧底之类的身份都从玛丁心头淡去,只有无数个日夜的温存与温暖,历历在目。
玛丁缓缓地靠过去,将脑袋靠在对方肩头,一只手回抱住了他。
低沉幽郁的嗓音:“我不喜牵绊,最是麻烦。”
轻淡的声音静了一会儿:“可是,您还是没放下他。”
“——您是想将他带上的。”
“您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对吗?”
窗外风雨凄凄,风雨摇动着上层没有关好的窗户,吱呀吱呀,从窗口飘进淅淅沥沥的冰冷雨滴。
这会儿倒更显得眼前这个怀抱的温暖了。
“我们把凯撒带上,好吗?”
玛丁终于点了点头。
第65章巧合
答应带上凯撒以后,玛丁他们当天夜里就又折返了凯撒的叔叔婶婶家。
达拉佩浮夜里的马车要走好几个街区才有,不过这也没阻挡玛丁回去寻人的热情。
然而到了地方以后,两人却发现那房子关门闭户,连丝亮光也没有。
“或许是睡了?”肖生猜测到。
两人下了马车,玛丁上前去,扣响他们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些声响。
响声与人声逐渐靠近,接着是门栓拉动的声音,门打开,里面传来昏暗的亮光,凯撒婶婶从门缝里露出一个脑袋来。
“萨德先生?怎么是你们。”
玛丁看到她怀里还抱着凯撒,金发小男孩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脸蛋有些暗红暗红的。
他问道:“他怎么了?”
凯撒婶婶苦了脸:“快别提了,你走了以后,这傻孩子一直在哭,傍晚睡着以后就全身发烫,像是病了。”
玛丁把手探过去,小孩金色的蓬松卷发下的皮肤白嫩柔和,温度却一点也不低。手脚也烫。
像是高烧。
事不宜迟。
玛丁将凯撒抱了过来,当机立断道:“我们去医院。”
达拉佩浮的医院在中心城区,三层楼高的古旧建筑。
不是医疗技术很好的医院,但看个高烧还是没问题的。
医生拿了常制冰块给凯撒降温。开了些药,肖生给凯撒喂下去了。
玛丁一直待在旁边。
“幸好我们来了,不然光靠凯撒叔叔婶婶估计会耽搁病情。”肖生劝慰道。
玛丁靠着墙,没吭声。
“先生在想什么?”
“你说巧不巧,凯撒的生辰和欧文的忌日是同一天。”玛丁笑道,“差了一年。”
他目光看着床上的凯撒,“连模样都是一样的。”
肖生道:“可他们父母……”都不是同一人呀。
玛丁笑:“所以说是巧合。”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来:“等两天凯撒病好了,派人把他送回庄园。”
“那我们呢?”
“我们自然有别的事要做。”玛丁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窗边,“再不愿意的事情,也该去面对一下了。”
北地。
“殿下。”
蓝发青年站到了布里曼眼前。
布里曼抬头打量他,几月不见,瘦了,灰褐色的眸子似乎更加深邃了些。蓝发也长了,在脑后扎起一个小尾巴揪揪。
“你做的很不错。”浅金发的王子看着眼前黄色封皮的纸质文件,面目平静又标准化地评价了一下。
“殿下再次来北地,可是来视察工作的?”安托万问道。
布里曼咳嗽了两声:“算是吧。”
“那我可叫副官来向殿下汇报工作,他比我更加熟悉。”安托万说着,转身就要走。
“阿万!!”布里曼叫住了他,“我们之间,竟生疏至此吗?”
安托万转回身,目光不明地看向他:“我不明白殿下什么意思。”
布里曼看着他,眼睛里竟有了些憋屈的愤怒,但最终又找不到愤怒的由头,——人是他放在这的,感情是他冷淡的,一时之间竟然只能自己生着闷气。他深呼吸了几口,开口道:“罢了,你去吧。”
布里曼的贴身侍官罗德正好这时走了进来,看了他们一眼。
安托万回转身,与他擦肩而过。
“殿下与安托万大人说了什么?”侍官问道。
“没什么。”布里曼摇了摇头,心烦意乱。地方是他执意要来的,来了,见到人,惊喜了一瞬,之后便是更多的气闷和不开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两人之间,始终阻挡着他们恢复从前的亲密和信任。
“北境的收复可以提上日程了,这段时间北境游离的军队势力也被安托万大人收复的差不多了。”罗德提醒道,又默默诚心地加了一句,“安托万大人的确是个人才。”
从私自不带偏见判断的角度,罗德的确是佩服他的。
“哦,你也这么认为?”布里曼嘴角隐隐带起点笑,似乎被夸的是他自己那般。
“自然,安托万大人才智双绝,计谋高超,若是用心布置,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布里曼笑着点点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现在已是夏末,白桦林吐出了绿油油亮闪闪的阔叶,在阳光下反射着太阳的亮光。
那些叶子一片片地动起来,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的星光在白日里翩翩起舞。
也不知奥丁从达拉佩浮那边回来没有。
上一次肖生带给他的情报,是奥丁去了达拉佩浮度假。
不过现在也有小半月了,也不知他下一地又会去哪里?
第66章内情
从战役结束,奥丁回卫城继承爵位以来,布里曼就没有看清过他的举动。
似乎是个闲云野鹤的闲散贵族,帝都的事务他都不沾,也不挨。可偏偏他的举动对帝国有着不小的影响。
萨德家族的领地是除了三位公侯爵以外最富饶而庞大的,私下里效忠萨德家族的兵力也不可小觑。
让国师和他们不得不忌惮。
布里曼派肖生过去卧底,一部分是因为对奥丁的在意,另一部分,也不得不说是因为对奥丁手中势力的忌惮。
或许就像奥丁曾经和他说过的,他们身份地位不同,终究立场微妙。
安托万出到了门外,走到走廊通道,迎面碰上了在外面候着的他的副官。
“大人……”
副官还没说完,就看到安托万脸色一变,捂着腹部靠在了墙上。
“大人!!”
蓝发青年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慢慢浸了出来,声音低哑虚弱地开口:“……没事。”
“您是不是旧伤又发作了?”副官皱起眉头,要往房间里去,“我去请殿下出来看看!”
“站住!”安托万伸手拦住了他,“你叫他做什么??——扶我回去。”
副官极不情愿地考量了片刻,最后还是扶住了安托万,低声嘟囔道:“您一天天一夜夜为殿下殚精竭虑,他却置您于不顾,我看不过去。”
“谁说殿下置我于不顾了?”安托万横了他一眼,“别做多余的事。”
副官脸色有些不甘,不过还是听从了长官的话,低下头诺诺道:“是。”
再说玛丁这边,找人将凯撒送回卫城以后,轻车慢行来到卫城附近的曼顿市。
医生的住宅在郊外,两层的小洋楼。
早先就收到了信,塔尔内听到声音就下来到门口迎接了。
“奥丁,好久不见。”塔尔内一头棕红色的头发,中等年纪,脸上的笑容像是见到了多年的老朋友。
“塔尔内。”玛丁下了马车,上去和男人亲切地拥抱了一下。
塔尔内笑叹道:“今年夏天终于把你等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
“怎么会,这不是还需要你帮我续命吗?”玛丁开了个半真半假的玩笑。倒让一旁的肖生紧张了起来。
玛丁虽然注意到了,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和塔尔内叙着旧,几人一路进了宅邸,在一楼大厅的沙发坐下。
塔尔内的仆人端上了茶水,塔尔内开口道:“这一年多怎么样,头疼有好些吗?”
“还行吧。”玛丁端起茶杯,吹了上面漂浮的茶叶,棕红色的茶水颜色甚是清澈好看。
“失眠呢?”
“也还行。”萨德大人轻飘飘地抿了一口茶,金色的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清亮的光芒。
“还行是怎么个说法?”塔尔内无奈了,半笑半嗔。
“你就给我继续开之前那些药就行。”
“这可不行。”塔尔内稍稍严肃起来,“治不好你,可是要坏我名声的。毕竟大文豪先生在国内的名声那么大。”
“塔尔内医生也不逊色呀。”玛丁笑着调侃道,“听说今年又治好了一个癔症患者。大名远扬呢。”
“只是她病得轻微罢了。”
塔尔内说了几句,手边有些空,遥指了一下东边角落的书架,仆人走过去,将二层书架上的盒子拿来了。
“古巴的,最新货,试试?”
玛丁将雪茄接过来,单手抬着,用无烟火柴点燃了。
两人面目都缥缈在烟雾之间了,塔尔内道:“说说,这两年究竟怎样?”
“这个倒在其次,”玛丁顿了顿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另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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