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壁角的烛火早就燃到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窗外熹微的天光又不足以将整个屋子排满。
三两吻痕洒落在肖生散乱的褶皱白衣衫露出的锁骨上,黑发几乎湿透了汗水,凌乱地贴在额头,但他依然目光缱绻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玛丁下巴轻枕在肖生胸前,单手拨弄着他的头发。
“难受吗?”
“不。”肖生道。
“别说谎……”
“……有一点。”
“我让医生来看看。”玛丁是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做的时候每分每秒都在懊悔自己把持不住。
“别!”肖生的脸在黯淡的烛光里是真红了,他祈祷对方没发现,轻轻牵住了玛丁的衣袖,“您……再待一会儿。”
这话和说“再陪我一会儿”别无二致。玛丁顺意地重新躺下来,枕在旁边看着他:
“一会儿去沐个浴吧。”
“嗯……”肖生答应着,脸竟然已经一半沉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低弱。
玛丁感到惊奇,问:“你是……害羞了么?”
肖生倏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秒,竟然转过了身去,打算背对着玛丁。
“别………”玛丁半中截住了他,脸上带着笑意,轻声道,“让我抱你一会儿。”
肖生没吭声,但的确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可太叫人疼爱了。
天光一点一点的透进来,将逐渐暗下去的光线又提成了粉淡的白色。
对方的呼吸心跳体温都近在毫厘,此刻两人都感到了平和的满足与那虚无缥缈又咫尺可求的幸福。
玛丁轻轻将唇贴在肖生的颈侧,念道:“我的安拉,我的救赎。”
那是一句经文一样的异国语,肖生不懂那是什么含义,但是接触的体肤微微发烫,有一种热度从那里蔓延开来。
像是兀兀穷年来想要的终极一切。
第97章出发
白日里卜拉多和昆布也来长官府复命了。
肖生从地宫里带出的日记起了很大的帮助,众人总算能从那字里行间得知失踪旅者的最终去向:他在海潮涨起的时候没有逃出那里,最终溺亡,尸体大概随着一个没有遮挡的地下口流入了海里。而背包因为挂住了墙缝而得以幸免。
这是结合玛丁他们当时的经历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只是有些叫人唏嘘。
玛丁他们准备离开了。
丹兹是个不错的城市,或许以后可以考虑再来。
从报纸和舆论的风向来看,帝都的政令日益波谲云诡。
“贵族们的好日子可能不长了。”玛丁叹息道。
北方有起义兵,南部也有小小动乱。帝国之外还有异族环伺。
他对手里的财产倒没有什么留恋,只是怕其他利益相关的人不会这么想。
“先生下一步决定去哪?”
玛丁回头看他:“曼顿。”
“塔尔内医生那?先生还要回去吗?”肖生有些不解。
“你说我为什么要回去?”玛丁忽然转过身,朝他袭过来。
忽然之间就被囚在了小小的天地里,眼前耳边都是这个人的气息,紧紧相随,你退我进,如同食指和拇指紧密相贴。
肖生面红耳赤:“我……我不知道。”
玛丁都能感受到他泵速加快的心跳了,怕把人逼急了,笑了一下退开些来:“你身体还没好全,我想让塔尔内再帮你看一下。”
“…………哦。”
“低头做什么?”玛丁喜欢逗他,靠近时候视线朝下瞟了一下,还能看见白皙的脖颈上粉嫩的吻痕。
昨天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这下玛丁把自己也逗得有些上头了。
他环住他的背脊,半揽住他的脑袋,声音变得微微沙哑,像是秋天的树叶被风吹起刮过泥土的声音:“宝贝……永远这么可口。”
麻痒之意从耳边酥透了半边身子,肖生腿发软,被玛丁捞住腰半揽了起来。
“怎么,是不是又不舒服?”玛丁着急之下,终于收敛点了,认真确认着他的状况。
肖生越被盯,越是窘迫,最后伸出手拦住环着他腰的手:“大人,我去睡一会儿。”
不是刚睡了起来?怎么又要睡?
不过玛丁只当他是体质弱了些疲倦了:“你去吧。包袱也不用你收拾,等下午他们拾掇好了我喊你。”
肖生点点头,晕晕乎乎地继续回到了卧房。
房间里窗帘没拉开,保持着昏暗的光线。终于让他有思绪来想想这一天这内发生的事了。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带来了这种转变?
但是越想越迷糊,身下的床已经换过了一次被褥,松软地透着太阳和清洗剂的气息。在肖生反应过来之前,他真的再次闭上眼睡了过去。
丹兹城往回走的路是大片的松岗。
土黄色的小山丘,亭亭净植的松树林,还有黄得早些的叶子飘落了几片孤叶。
秋高气爽的天气。
肖生睡得太熟了,以致于再次醒来已经在路上。
“?先生”
“醒了?”
肖生枕在男人的膝上,这样抬头看过去,偏过去的脸颊泛着金色的光芒,白得有些透明。
肖生抬起手伸了过去,玛丁没有阻拦,这次让肖生摸到了他薄薄的耳垂。
心里竟然有些被纵容的心满意足。
于是肖生笑了。
很少看到这样不染纤尘的笑,玛丁有些好奇:“笑什么?”
“没什么……”肖生矢口否认。
玛丁单手摘起旁边果盘的一颗水果,递到那淡色的唇边:“尝尝~”
肖生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不过对玛丁不疑有他,张口吃下去以后,清甜的汁液才盈满整个口腔。
是……
“水晶葡萄。”玛丁笑道,“樊城那边下发的特贡品,丹兹这边也收到了,临行时候带了点。”
的确甘甜美味。
肖生对于贡品什么的并不在意,他觉得葡萄从没有过的清甜,大概是因为那只喂他的手。
好怕这样的待遇明天就会消失不见呀。
“想什么?”玛丁指尖转到了肖生眼睛旁边,轻轻触碰那绵长的眼睫,那睫毛因为玛丁的触碰而颤抖不已,像是瑟瑟发抖缩在墙角的小兔子。
很好玩。
肖生已经心神缭乱了,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多一天是一天,即使让他明天去死,也心甘情愿。
“……想您。”
“我就在你面前,需要去想吗?”
“需要。”肖生很认真地答道,“眼前有一个,心里放一个,如果眼前的没了,那就去找心里那个。”
不知不觉间竟然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这话说的………”玛丁眼中波光粼粼,笑意婉转,“我吃醋了怎么办?”
“啊?”肖生有些愣神。吃谁的醋。
玛丁道:“想把你心里那个挖出来,上个十大酷刑。”还配合着动作在胸口揪了一把。
胸口倒是不疼,但肖生被这血淋淋的描述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反应过来,无语笑道:“那不都是您吗?”
“我只许你喜欢眼前这个,懂了吗?”轻轻的浅吻在唇上啄了一下,男人的眸子里似乎有无数明丽的珠宝流转,闪烁动人。
肖生微微气喘,被这气氛带得神思不属,他主动勾上男人的脖子,吻了上去。
好一顿缠绵悱恻。
高岗上的马车里,旖旎气氛不断,就连听墙角的车夫,都目视列日,愁苦地带上了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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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好凶
“我不同意,如果你去那是为报仇的话。”伊桑十分严肃。
这场景下的灯影惶惶,人物面貌也模糊,但还是能知道是在北地军营的旧军帐里。
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忘了,只记得最后这句话,还有伊桑严肃镇定的面孔。
安托万从睡梦中醒来,窗外正好响了黎明的撞钟声。
这钟声是只在这片皇宫的侍卫营才有的。
提醒他们到班换岗。
安托万从床上起来,利落地穿好昨日就准备好的制服,做了简单的清洗。
离门口稍近的地方有一面铜镜,男人立到跟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身形挺拔劲瘦,漂亮的五官和蓝色的碎发。
有着浅灰褐色眼瞳的眼睛稍显憔悴,不过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带上皇宫亲卫的便帽和肩徽,安托万从门口走出去,来到户外。
换岗的护卫们已经列队站齐。
例行的训话叮嘱后,侍卫们便各自散开,到自己执勤的岗位去了。
安托万的任务是四处监察,并在下午和晚上提前为皇帝要去的地方扫清障碍。
他在花园里慢悠悠地转着,想着梦里回忆起的事情,一时竟入了迷,连前方来了人也不知道。
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站到了近前。
是布里曼。
“殿下日安。”安托万垂首问候。
布里曼身边跟着一堆形形色色的随官和仆从,神色有些冷淡和肃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和安托万错身而过。
安托万维持了一会儿作礼的姿势,等人离开远了,才回身看了一眼,眼中神色难辨。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
“让我看看。”
曼顿市,起了个大早,塔尔内又被到访的来客吵醒了。
不过这次是惊喜。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好友一场,我还不能再来看看你了吗?”玛丁调侃道。
“得了吧,我可知道现在的伯爵大人是无事不起早的。——说吧,什么事?”
玛丁笑了一下,也没否认,看了一眼窗边正和吉塔说话的肖生:“我想让你帮他看看身体。”
塔尔内目光也延伸了过去:“肖生?”
“嗯。在丹兹我们遇到了意外,在遗迹吸了不少毒气,身体受到影响,虽然后来医生诊治过,但我还是不大放心。”
“你没事吗?”塔尔内皱起了眉。
这可是大问题。
“我没什么,主要是他……”
后来情景玛丁也逼问出来了,肖生拿湿布条做了一个简易的围巾蒙在他的口鼻上,自己却毫无防护措施,在密室里还使了不少力气。
真是傻啊………
“大概肺有些问题,总是咳嗽,还胸闷气短,体质虚了许多。”
塔尔内拿桌上的眼镜戴起。
“这种问题,恐怕要慢慢调养了。”
“还请有劳你。”
塔尔内又看了玛丁一眼:“我可很少见到你为什么事儿求情啊。”
“这不是人情用完了吗?”玛丁笑道。
塔尔内摇摇头,站起身来,朝肖生走去。
吉塔在窗边布置着餐桌和面包,居然被黑发男人逗得笑起来,嘴里发出咿咿啊啊的轻声,青涩少年的脸上表情愉悦而欢快。
“塔尔内医生。”肖生看到他走过来,率先打招呼,“吉塔的嗓子治好了不少。”
“是啊,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当时拖延了治疗,现在好得有些慢。”
塔尔内抽了一只细长的雪茄烟,叼在嘴里,但并没有点燃。
随性的动作配上他下巴和嘴唇上浅浅的胡须,塔尔内医生整个人都有种慵懒的雅性。
但肖生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疑惑地看着对方,直到塔尔内说出过来的目的:
“奥丁让我给你看看身体,跟我来吧。”
肖生恍然,应了声好。
诊疗室里一应设备俱全。
听诊器,治疗床,还有催眠用的躺椅。靠右的书柜上一排排泛黄的纸质资料和书籍。
“可以看出来塔尔内医生的兴趣能力广泛。”肖生笑道。
“哪里哪里,打发时间罢了。”塔尔内在桌子后面坐下来,拿出一本资料翻找,“先坐吧,肖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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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玛丁一直等在外面,瞅着中庭花园的功夫已经解决了一只雪茄烟。
“呵,你可少抽点吧,刚刚我都因为这被你们家小大人训了。”
玛丁惊奇地看向肖生:“?”
塔尔内:“他说你平时偶尔会抽得太频繁,他又不敢劝。”
玛丁目光更惊奇了:“真的?”
肖生目光游移,被玛丁搭住了肩膀:“你什么时候跟塔尔内关系这么好了?”
“我们从第一次见面就引为知己了,你不知道吧?”塔尔内笑道。
“第一次见面?”玛丁斟酌了一会儿,“是我取药那次?”
从布达佩浮接了凯撒回城堡,沿途来了这里。
那时他情绪还不大稳定来着。
“是啊,”塔尔内道,“肖生很担心你,当时和我聊了很久。”
玛丁眼睛深深地望过去,但都被肖生眼神闪飘移地避开了。
这个人,明明背后做了那么许多事情,却从来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很多时候他的存在淡到和空气呼吸相融,可真正抽离以后,才会发现这个人的不可或缺。
像是北地的千里林场的白雪,总是那么淡淡的,无声无色,可在关键转折处,总能给人惊喜和暖意。
雪地冬雪消融冒出的春芽,感谢阳光的丰盈,感谢雨露的润泽,却常常会忽略冰雪给它的馈赠与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