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谭妃走了进来,委屈道:“臣妾真的有要事……”
“有事快说!朕还忙着呢!”李淮景还是颇为宠爱这位谭妃,他耐着性子,没对她发火。
谭妃摒退下人,在李淮景身边耳语。
李淮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他气血上涌,头脑中一片空白,随后恢复了镇静,一把钳住身旁女子的下颚,冷笑道:“此事朕自会调查,你若说了半点儿假话,知道后果吗?”
“臣妾所说若有分毫不实,愿受极刑。”谭妃迎上他冷冽的目光,却笃定自己无错。
“凌迟,夷谭家九族。”李淮景强调道。
谭妃点头,“臣妾甘愿受罚。”
“行了,你去吧。”李淮景把她打发走,回身对仕官道:“看看董先生走到哪了?速速把他召回。”
第50章秋雨残花
董之涣被仕官急急召回,还以为是李淮景改变了主意,喜滋滋坐着软轿回到南书房,落座以后,听李淮景把那事儿一说,简直似晴天霹雳。
时运不济啊!怎么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样的事儿……
其实须臾之间,董之涣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这虽然是后宫的事情,却事关天子威仪,甚至朝堂稳定,他还是先打算稳住李淮景的心绪,“陛下……此事,倒也不能听谭妃的一面之词。依臣看,还是先派人调查一番,有了实证再……”
“先生,你这是在安抚朕么?”李淮景脸似寒冰,直接打断他的话,“陷害皇子、贵妃,这可是灭族之罪,谭妃没必要造这样的谣。”
董之涣心里一沉,看来皇上已经相信了那二人乱伦之事,证据确凿与否,也已经不重要了。
他叹气道:“皇上打算……如何计较?”
“查到证据之后,便赐死文妃,对外就称因病而殁。”除了愤怒和惊愕,李淮景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舍,他虽然在登基之后,纳了不少新妃,可如画是在王府时就陪伴他的,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对她有很深的感情,只是……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儿子李承宪能做出这种有违人伦、大逆不道之事。
“那个逆子,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处置?”
董之涣是一直忠于李淮景的,虽然他看着李承宪长大,如父如师,但二者相较,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维护老主子的利益。
他踌躇片刻,“臣有个不恰当的联想……还望陛下宽宥。”
李淮景点头,“先生尽管直言。”
“此事最坏的结果,便如吕布与董卓。”
晴朗秋空之上突兀地飘来一朵阴沉霭云,将整个华昭城笼入其中,天色骤暗,秋雨欲来,李淮景骇然,继而喃喃自语,“承宪他……应该不会……”
“虽然美人离间计为后人戏说,但他们父子反目确有其事。陛下,即使是骨肉至亲,在这皇城之中也显得脆弱单薄,若已经心生嫌隙,就要比谁出手更快。”
董之涣起身踱步,“幸好陛下还未正式立承宪为太子,陈妃前几天又已诞下龙子……以微臣之见,此刻西北正战局僵持,陛下倒可以派承宪前去,与凌鹰一起,灭掉方渡寒。”
“他手持兵符,万一转过头来,直奔京城,朕可没法应对。”
“此次派承宪过去,其实只是找个借口让他远离京城……兵符还是由凌鹰掌管,他与臣一样,都是忠于陛下您的。再说,他们就算有兵变之心,也得先过了方渡寒那关不是?”
李淮景低头思索,默然无语。董之涣继续道:“待他将方渡寒解决,您再封边疆的闲散王爵给他,并在京城层层戒备,他就算要回来,也失去了主动权,我们有的是余地回旋。”
李淮景狠了狠心,“好,就依先生所言!”
燕都一夜秋雨,摧残无数落叶黄花,隔日夜里,文妃薨于霁晴宫内,太医前来收殓尸体,发现腹中有一个死胎,至于是李淮景还是李承宪之子,已无从得知。
顾及皇家颜面,此事除却后宫,鲜有人知,侍卫宫女就算略有耳闻,也不敢乱嚼舌根,谁也不想因多嘴多舌,丢掉性命。
如画的死讯来得太过突兀,李承宪几乎难承心里的悲痛,终归是因他的情难自控,害死了她。而等待着他的,还有一纸调令,和永远被逐出京城的无望前景。
李承宪此刻已心如死灰,脑海里尽是自责与对父亲的恨意,他胡乱将案几上的书册连同烛台一起拂落在地,看着那些名贵的宣纸付之一炬,火光之中,他颓然坐在地上,仿佛看到了如画的身影……
李承宪凄然惨笑,站起身来,抽出刀座上的宝刀……
房门被径直推开,刮进凄冷夜风,门口的人见他这等颓靡,讥讽道:“殿下就这样把自己了结,还真是个孝子。”
李承宪蹙眉看向那人容貌,只觉得陌生,又见他一身紫色官服,讶异道:“你是谁?”
“我是能解殿下危难之人。”那人狡黠一笑,走上前来踩灭了那地上的火苗,屋内留下一缕缕青烟……
杭州城兴隆客栈
转眼已是深秋,最宜食蟹。往日在宫中之时,吃蟹赏菊,吟诗品酒,自是悠闲。知道自家主子爱食醉蟹,宋锆流连街巷,挑了十来个壳青腹白、膏脂肥厚的好蟹,拿回客栈让店家烹了,一股脑儿端过来,一时间,鲜香之气溢满房屋。
李云摆好碗筷,满上花雕,恭敬道:“主子,快趁热来用膳吧,螃蟹寒凉,若放冷了就不好了。”
“这就来。”李羿陵面前是一张草图,画着一只木船,他记住了柳朝宗所画木船的大概形状,凭着记忆描摹了下来,但内部构造和机械原理一概不知,真要依此打造战船,还是得拿到柳朝宗的全部图纸才行。
这些天卢肇渊命何冬视察了堤坝,果然有被人为损害之痕迹,何冬不敢怠慢,夜以继日地运来石料进行修固,并派官兵在各个海塘间寸步不离地把守,总算捱过了八月十八,暂保一方平安。
至于囤积的粮谷,卢肇渊也依李羿陵之言,尽数封存于刺史府内,由府兵衙役看守,让他颇为讶异的是,李淮景竟未下令催促逼迫他,他已有好几日未收到朝廷敕令了。卢肇渊松了口气,又觉得李淮景会对杭州情形起疑,必然派禁卫前来调查,李羿陵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早离开了来福客栈,频繁更换住所,白天为掩人耳目,基本不出门。
李羿陵放了手中的笔,走到水盆旁净手,听见李云正敲着螯钳,给自己把蟹肉剔出来,回身笑道:“云子,我自己来。”
“哎。”李云忙放了手中木锤。
李羿陵在桌旁落座,“指上沾腥才叫吃蟹,直接食剥好的蟹肉,倒是没什么意思了。”
李云附和:“您说的是。”他跟宋锆各拿起一只,各自嗦了起来。
李羿陵突然想起有个人大条得很,油爆虾都懒得剥,净爱吃现成儿的……
他轻咳一声,像在掩饰什么一样,垂眸饮了一口花雕,结果那熟悉的酒香又一次让他想起了七夕那夜,他二人在小舟之上的激烈情事……
李羿陵耳根不禁隐隐发烫,忙将自己思绪调换了个方向,“依你们之见,归浪堂水淹杭州的阴谋未能得逞,接下来他们会如何做?”
宋锆想了想道:“定然是通过别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错。现在只怕他们会将计划提前,招致更多祸患。”李羿陵问道:“不羡仙这几天解封了吗?”
“已经开张了,今日属下特意从那条街回来的。”宋锆道。
李羿陵点头,“得再去找柳姑娘问一问他们堂内有没有新的动静,一会儿吃完饭,你俩陪我一同过去。”
二人应下,但闻窗外扑簌簌有鸟飞来,李云前去推开了窗,正是替他们传信至凉州的那只信鸽。
上次传书过去已有近十日,也该有所回应了,李羿陵停箸,带了些期待望向窗前。
李云打开它脚上信筒,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他面上一滞,灰溜溜地走到角落中,把鸽子放回竹笼。
“怎么?没有回信?”
“是啊,主子。”李云净着手,暗示道:“唉,看来是微臣的面子不够大。侯爷都不稀罕回信。”
李羿陵心里知道,那人还生着气,故意不回复,其实他有心写一封信过去,陈情杭州纷乱时局,再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切和慰问……但表露情感,对李羿陵而言,实在如关山难越,每次提起笔,都不知道从何言起。他淡笑一声,“罢了,今晚我便写信过去。”
秋意愈浓,天色也暗得愈发早了,他们三人用完晚膳,便趁着夜色向不羡仙行去。
第51章梧桐惊落
“颜大人,您来得正好。”柳念慈引他三人入座,摒退下人,急切道:“现下形势有变,昨日接到统领命令,让杭州城内的大部分的成员纷纷撤离。”
“撤离到哪里?”李羿陵问,果然不出所料,归浪堂在执行其他的行动计划。
“还不知道。我是留驻杭州城的成员之一。”柳念慈带着几分赞许,看向眼前这个色穆德嶷的青年人,“听统领的意思,有一项重大行动失败了,何冬又昼夜在外......虽然我不知是所谓何事,但我隐隐感觉,是颜大人从中斡旋之劳。”
李羿陵笑了笑,“颜某现下颇为担忧的是,这场行动失败后,他们如何计较......对了,柳先生情况如何?”
柳念慈黯然道:“自被带去海宁之后,便再无音讯。”
“那日在地道中,我瞧草图上那船只的设计已接近尾声......”李羿陵蹙眉,“既是造战船,必有下海试水之时......”
“您的意思是,在海防沿线重兵把守,窥探归浪堂行动?”柳念慈眸色一亮。
“我现在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目前只有府兵和杭州刺史府衙役能用于调配......若用地方军队与之抗衡,恐怕会落入归浪堂彀中......柳姑娘,你应该知道,战船若试水成功,柳先生的安危便......”
柳念慈道:“颜大人应该能从草图上看出,这战船是封闭式的,意味其航行在海下,若有一处出了纰漏,都有可能直接沉没,以我对家父的了解,他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快地得逞。”
“你是说......柳先生会故意设计破绽?”
“是啊。这样一来,家父恐怕免不了遭受折磨了。”柳念慈眼角带了些湿意,她长叹一声,手握瓷杯却再无心饮茶。
“姑娘对于这水下战船的构造,可有了解?”李羿陵问。
“我也算不得行家,会个皮毛罢了。战船内部的机关巧件,我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设计搭建的。”柳念慈不敢乱试。
“姑娘不必自谦,还请姑娘将自己的思路设想为颜某勾画下来,日后颜某有所用处。”
李云走到案前为柳念慈研墨,柳念慈苦笑道:“颜大人,我这完全是梧鼠五技,您真要按照我的设计,恐怕刚入水就要散架了。”
一句话说的那三人笑了起来,李羿陵笑道:“不碍,姑娘尽情发挥。”
柳念慈只好提笔,努力回想着潜舻的形状构造,在铺好的宣纸上认真描摹。
这一画已有一个多时辰,此时早已过了宵禁,他三人只得从不羡仙后院走出,一路躲着衙役巡捕,回到了兴隆客栈内。
夜空幽悄如墨,竹槛内无一点灯火,从后院柴房走进,李羿陵便觉情形不对,往日里宵禁之后,店家都会在正堂燃起烛台,后院内也有会伙计忙前忙后,准备着明早的食材......可现下客栈内空无一人,这压抑寂然的气氛,像极了桐庐县荻浦村的阴森情形。
李云、宋锆也察觉了异样,分别拔刀剑出鞘,他二人护在李羿陵左右,走上楼上天字房,只见那窗纸上已溅满了鲜血,上下两层的客栈内一片死寂,宋锆把门推开,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对饮的这间屋子,此刻横七竖八地躺了十来具黑、白衣人的尸体,周遭一片狼藉,李羿陵忙点亮烛火,检查他们散落在外的行李,好在没丢什么。只是角落里的两个竹笼早在打斗中被劈碎,信鸽已经飞走,不知去向。
此刻他们已经失去了与方渡寒的联络渠道,情况极为不利。李羿陵重重将手落于身旁椅背之上,叹了口气。
李云俯身在桌下黑衣人的尸体上摸索一阵,掏出来一块腰牌,他面上凝重,将其递给李羿陵,“果然是李淮景的禁卫。”
李羿陵瞥了一眼白衣人身上的熟悉水纹,心下明了,“看来是归浪堂的人与朝廷禁卫都寻到这里,因不明彼此身份而交手。幸亏我们方才不在......云子,锆儿,去他们身上翻翻,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他二人又低头翻弄一阵,李云起身叹道:“主子,身上除了腰牌,没有其他的东西。”宋锆也点头称是。
李羿陵借着手上烛火观察着四周,只见一道血迹延伸到窗边,他沉吟片刻,知道此时不能再拖,便回身吩咐道:“杭州城不易久留,锆儿今夜便随我离开;云子,你给我带话给卢大人,让他派兵看守杭州辖区内各处河流入海口,再上书具表归浪堂之事,务必让李淮景调遣朝廷大军过来,彻查杭州全境!”
“是!”
一骑快马穿越朦胧烟霭,掠过连绵龙门山脉,直奔这座深山之中的一处寂空庭院,马上的人受了伤,血染白袍,他挣扎着从石门外下马,门口把守的两个同伴忙上前来将他扶住,“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人带回来了吗?”
“还带人呢,遇到硬钉子了,那几位都没回来!”白衣人咳了一口血,“快带我去见堂主。”
他被下属搀扶着穿过回廊,眼前是一个颇富禅意而极致简洁的院落,那人阖目盘坐于木台草垫之上,着十六瓣八重表菊纹长襦袢,身后的墙壁上刻蓝色的浪花。
那人缓缓睁眼,看了看面前狼狈的属下,不怒反笑,“怎么,任务没完成?”
“堂主,是属下无能......”白衣人抬头看到堂主脸上的笑容,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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