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时》TXT全集下载_15(2 / 2)

会有时 许温柔 4853 字 2023-09-05

可这个人,他要走时却不是把手干净利落地收回去的,他沿着来时的路径又摸了一把,这才离去。

男人的手掌在腰上滑过的感觉让严明信毛骨悚然,他甚至能感觉到君洋掌心的纹路和肌肉细微的起伏。

他这一悚就悚了半晌,麻木地洗漱完毕,等他擦干头发出去,别人已经铺好薄被,穿着T恤和短裤坐在床沿抽烟。

“……”灯光刺眼,严明信宁可屋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他走过去之前不由得又问,“你门是从里面销上的吗?”

“是,锁了,也销了,你问两遍了。”君洋不耐烦地掐了烟,示意他躺里面,从容地起身关灯。

严明信:“……哦。”

“啪。”屋里黑了。

君洋不紧不慢地趿着拖鞋走近,躺上床,一伸胳膊,撩起严明信的T恤,把手覆盖在他的腹肌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好似天经地义,不需要多做过问一般。

严明信:“……”

君洋轻声说:“就算我没销没锁,也没人会一声不吭地来拧我的门,这一层楼住的都是导师、教官,没有那么没素质的。”

严明信的八块腹肌不是摆设,是在各种复杂环境下千锤百炼练出来的,平时他几乎可以靠意识单独操控每一块腹肌。可八兄弟上刀山下火海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奇兵突袭,被一只毫无攻击倾向的手掌吓得如临大敌,一会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一会儿到处逃窜鬼哭狼嚎。

严明信心说快闭嘴吧,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跑!

他口干舌燥:“君洋,你这有水吗?我想喝水。”

“有。”君洋抽回了手,起身倒水。

再大的水杯,哪怕是个水缸,它也总有喝光的一天。

严明信喝完,君洋把空了的水杯放在床边的窗台上,打了个哈欠,又轻车熟路地撩开他的衣服,把手伸了进去。

严明信:“等一下,上个厕所,水喝多了。”

“去。”君洋耐性十足,起身让路,还把拖鞋踢给他。

卫生间不是一个适合过夜的地方,严明信总得回来。

“你……”他刚一躺下,君洋的手如约而至,“别掀衣服,怪痒的。”

君洋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把手放在了衣服外面。

严明信问:“……笑什么。”

“我又不干什么,就是习惯抱着点东西睡而已,你占了我被子的空,我不抱你抱谁?”君洋满口睡腔,懒洋洋地说,“再说你身上哪里我没摸过?有什么好紧张的?”

严明信灵魂出窍,在寂静的夜里小声问:“什么?”

“你住院的时候,不是躺着不能动吗?”君洋说得风轻云淡,“大夫说没事就多给你揉揉,躺得久了怕血管没弹性,有血栓就麻烦了。”

严明信想想,大夫说的真有道理,他要是没有外伤,却因血栓告别飞行岗位,那确实太亏了。

他问:“怎么揉?”

君洋隔着衣服在他紧绷的腹肌上随便揉搓了两下:“就这么揉的。”

严明信:“揉肚子?”

君洋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怎么可能?”

“那揉哪儿?”严明信心惊胆战,隐有预感,又不愿面对。

君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背过身去,在他背后几个地方拍了拍:“还有……”

他朝严明信屁股上一拍:“这儿。天天得揉,不揉得压疮。你想得压疮吗?那好丑。”

“……”严明信呜咽一声,“是不想,但是……”

“还换衣服来着,就算没醒,也总得穿干净的衣服啊。给你换衣服好麻烦,你身上插的管子……”君洋指甲在他大腿上划了一道,“得先把管穿过来,还好病号服的裤子宽松。你躺着不动,又好沉,累死我了。”

“……”严明信顾不上大腿被他指甲划过的地方汗毛直立,他已心如死灰了,暂时宣布社会性死亡。

他哀切地小声道:“对不起,麻烦你了。”

“嗯,”君洋轻声细语,“还行吧。”

其实他护理时根本没那么多的心思。

他遵守步骤,该洗手的时候洗手,该戴手套的时候戴手套,一心期望严明信早日苏醒还来不及。

只是,他当初也没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跟着他回宿舍,躺在他身边,又任由他触碰。

他一生中从未感受过命运如此的厚待,以至于得意到忘了形,才忍不住出言调侃。

严明信沉默了许久,没再说话。

听着也不像睡着,连喘气声都没有。

君洋忽然意识到,自己玩笑可能开得过了。

昏迷是一种特殊的生理状态,它明明在人的控制能力之外,又将成为和这个人无法分割的经历烙印。

但凡严明信有选择的余地,他大概宁可历尽千难地自理,也绝对不允许自己随波逐流任人摆布。即便真的身不由己,这一切不得已发生了,他也不会想听人再叙述一遍始末。

“对不起。”君洋清醒过来,唯恐乐极生悲,有些慌张地解释,“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也不是要你承我的情。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要经历这些。你也不用难为情,这都不是你的错。”

若要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君洋道:“这笔账,要算到伤害你的人头上。”

想到这里,他见不得光的兴致被一些更沉重的东西取代,野蛮无情的炮火场面重现在他的脑海。

他预感到自己将要陷入不受控制的情绪,霎时抽回了手。

能完好无损地出院,是严明信命大,祖上积德,是医疗手段进步,医护尽心尽力,但好的结果绝不代表凶手责任就可以随之减轻——关于白马关空袭的赔偿,双方至今还在讨论中。

赔款的数值代表了对责任的认可程度,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D区外交部门仍以各种理由讨价还价。试问普天之下,哪个有血性的人能不怒火中烧!

归根结底,他就不该上什么见鬼的军校,学什么见鬼的思想,心里还装着什么组织纪律。他应该见到之慎时把车门一锁,抽刀子直接插在他心口。当然,一刀是捅不死人的,他再给一脚油门,甩开身后的保镖,跑出去五公里十公里,任由他血流满地,血债血……

还未想到最血腥处,君洋的思路被打断了。

严明信伸出一只手,有样学样地搭在了他腰上,距离不太够,那只手滑了下去。

整间屋跟着沉默了一瞬,它又坚强地爬了上来。

君洋:“……”

严明信着实难过了一会儿,他的难过之处主要在于他百口莫辩。

他一直保持锻炼,事实上,他的训练任务也不允许他不保持锻炼。他身材从来都保持得很好,他也并不太沉,只是他人高马大,胳膊腿又长,重心不好把控罢了。这就和两个同样重量的物体中密度大体积小的那个抱起来更方便是一个原理。

难怪君洋一直说他瘦了,还说个没完,敢情是因为和从前病中水肿的他相对比的缘故。

他很难受,是蒙冤难雪的那种委屈,最难的地方是他不能脱光了衣服再给君洋看看:我一点都不胖。

就他在难过时,君洋还把手收了回去,他心中更加悲伤——君洋本该是在天上飞的人,一定是想到照顾他的那段日子又累又烦,嫌弃他了。

君洋搂着他时,他嫌三嫌四,浑身不自在,君洋这一把手拿开,他被捂热的地方又觉得空落落的。

他闭着眼好好想了想:他来这干嘛呢?他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的人吗?他真是没车捎带就走不了的人吗?老屋或是宿舍,要睡大觉,哪里他不能睡呢?

“哎……”他“非常自然”地翻了个身,伸过手去,忽略掉一点小小的失误,自言自语,“睡觉了睡觉了。”

原以为君洋把手这么搭在他肚子上是个很舒服的姿态,否则不会不厌其烦一再如此,可是等他把手掌覆盖在君洋身上,他才发现这个姿势并不自然。

难道君洋都是这么一晚上擎着胳膊睡的?

严明信大半个脸埋进枕头里,自己都没眼看,讷讷地说:“你要不要往里点儿,别掉下去了。”

君洋:“……”

教职宿舍楼外有路灯,斜射进房间里,把它眼中窗户的形状烙在天花板上,烙成了一个小小的梯形。

君洋盯着那处,小心地问:“真的吗。”

严明信从枕头里转出头:“什么真的?我是说让你往里点儿躺。”

君洋的本意是想问些别的,比如可以靠近多少、可以贴在他身上吗?

他再三思索,怕他的得陇望蜀吓退了严明信,最后两手空空。

他很有分寸,象征性地往里挪了一小段。

严明信则把整只胳膊横在了他身上,反手将他的腰揽住,又“非常自然”地说:“好了,睡吧。”

第43章第43章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梦里的人不知今夕何夕。如果不是起床铃响彻学院上空,严明信可以再睡一天一夜。

他忘了昨晚他们怎么是睡的。大约在快睡着时,他习惯性地先翻了个身,松开了手,君洋便返身凑了上来。

他当时还想:挺好,这下不会睡到地上去了。

可说了不要掀衣服,醒来一看,君洋的手还是从衣摆下钻了进来,手掌连着手臂都贴在他身上。

被起床铃叫醒的不只是严明信的大脑,他身体各部都在陆续苏醒。刚睁开眼没一会儿,他开始感觉略微有些局促,不禁屈起膝来,将薄被向上拉,一直拉到胸口。

还好君洋的手臂环绕在他肚脐的上方,要是稍微偏下一点,恐怕要发生拦腰相撞的交通事故。

为避免尴尬,严明信不得不稍作调整。他控制着腹肌收缩,牵扯着下腹,想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移开。不料,有头无脑的家伙对信号理解错误,以为今天要练兵,顿时更加斗志昂扬,说什么也不肯睡了,这就要替他掀开被子,出来看看天大地大还是老子大!

“……”严明信身体僵硬,大为头疼。

这个季节,关了窗户嫌闷,左邻右舍大概也都贪海风凉爽,是开窗睡的。

他声音很轻地说:“君洋,起床了。”

君洋眼都没睁,嫌弃地哼唧了两声:“还早呢,急什么。”

说着,他和床贴得愈发黏腻,手臂收紧,掌心从严明信腰侧沿着肋骨一路往上探,把人牢牢抱住。

严明信:“……”

君洋的口鼻贴在他的颈侧深深呼吸,产生的冷热气流一直滚到胸口,近在咫尺的亲密接触让他仅剩的睡意荡然无存。

他一秒钟都躺不住了,拎起君洋的胳膊:“好!那你再睡会儿!我先起来!”

“怎么了啊!”君洋被扔到一边,烦躁地嚷嚷,“这才几点?让不让人睡了?”

严明信:“小点声,隔壁听得见。”

君洋闭眼皱着眉,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身前,不屑道:“怕什么,又没干嘛。”

还“没干嘛”呢?

严明信低头一看,匆匆忙忙抱起衣物,溜进了卫生间,掬起一捧捧冷水往脸上拍。

卫生间的门一关,床上的人清醒地睁开了眼。

君洋这天的起床气很大。

他气的不是严明信跑了,而是没有天时地利。

学院里教军事理论的导师、教授数不胜数,随便抓个人出来都能把那些条条框框倒背如流,但真正的一线官兵平时有任务在身,能来讲课的机会不太多,尤其像长安级护卫舰这种舰船,舰长更是难得亲临一次,是以学院要求全体师生必须出席。

他想在床上再磨蹭一会儿都不行。

另外,他也气自己操之过急。

严明信离他那么近,皮肤的触感像一支支推进他心脏的强力药剂,他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非人的克制,谁知他刚刚掉以轻心了区区一瞬,他一再严防死守的本能就吃里扒外地出卖了他。

他小心翼翼稳扎稳打,巩固了一晚上的界限,瞬间竹篮打水一场空。

君洋阴沉沉地坐在床边。

没过十分钟,严明信从卫生间擦着头发出来,把拖鞋换给了他。

君洋扫了一眼屋里:“你用冷水洗澡?”

“嗯。”洗脸不怎么管用,局部降温什么时候才能影响得到远方?严明信干脆脱了衣服,用清晨冰凉的自来水冲了个澡,世界霎时回归到心平气和的状态。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水也不是太凉。”

君洋心情仍然差劲,他不经意间触碰到严明信冰凉的手臂,更觉身上有无穷的燥热,也跑去拿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自己一通。

浇完,他心中仍是一团怅然若失的愁绪,端着牙杯凑到严明信身边,可怜巴巴地来拾一点昨夜的余味。

严明信站在阳台往下看,楼下是正在整队集合的各班级。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