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长得就是一副杀千刀的样子,脸上横着一道大疤,要不是看他带着刀怕他闹事,我怎么敢让他住进来啊!”
秦昭递过一块银锭,掌柜伸手就想去拿,那银锭又被秦昭收了回去。
“掌柜的不妨再好好想想。”
掌柜绞尽脑汁又想了会儿:“那人二十五六模样,长得还挺俊,浓眉深目的,就是被刀疤给拦住了。身材高大,看着应该和道长你差不多,还带着把颇有气势的宝刀。道长,我就只记得这些了,您看……”
听完他的话,秦昭将银锭放在他手中,出了客栈。
秦昭在街上边走边思索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眼下这火有两个方向,一是就是冲着楚玖玖来的,二就是其实是冲着那刀疤男人来的,而楚玖玖只是被牵连到。
眼下的情况其实第二种更有可能,一来起火源不是楚玖玖卧房,二来楚玖玖出入江湖只是一心求医,行事低调小心,不应该会有人盯到她身上才对。
但不管怎么说,她本就很是怕火,这事还是给她留了个阴影。
秦昭看着时辰已到申时,便打算在定间客栈去承安寺带两人回来。
这时一架马车缓缓停在他跟前,从马车中传出一个轻灵的女声:“听闻三水客栈大火,想到秦道长想必要另找地方,那秦道长不妨到钟府落脚,让素情也能略尽地主之谊。”
秦昭挑眉,有求于人还说得一副施恩的样子:“多谢钟姑娘好意了,但是想必我们几人粗俗不堪进钟府大门,不过若是钟姑娘也体恤贫道的难处,那就两全其美了。”
语毕慢悠悠地就作势要走。
“道长留步!”
钟素情沉默一会儿道:“道长的条件我答应了。”
*
暮阳西沉时,秦昭与钟素情谈妥后便赶来承安寺,见到的却是副略显诡异的画面。
楚玖玖与秦湮两人各坐在佛殿台阶的一端,沉默不语的看着天空,如同石化了一般。
氛围似乎有些尴尬啊。
“这是怎么了?”秦昭忍不住去问明禅大师。楚玖玖安静发呆他倒是好理解,但她身边那小子可不是静的下来的人。
“老衲只看见两位施主耳语几句,其他的并不知情。”
明禅主持笑着继续道:“不过这位女施主与你倒是有缘,抽中的签文与你十多年前抽的是同一签。”
“十多年前的签文尚且记得,大师的记性可真是让小辈惭愧。”
十多年前秦昭尚未入道门,被秦父秦母带着来承安寺时抽过一支签,当时他毫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签文也早已忘在脑后了。
明禅大师捻着手中的佛珠,面上一笑置之:“许是年纪大了,年轻时的往事却浮上心头,由不了人啊。”
楚玖玖一眼就看到秦昭来了,正与明禅大师相谈,晚风温柔的拂过他们的脸庞,暖暖的斜阳为他们披了层黄晕的色彩,朦胧中带着的禅意与温暖。
时至黄昏,斜阳倾洒在承安寺外山林中,郁郁葱葱的森林被勾勒出黑色的轮廓。归巢的飞鸟结群划过天际,留下喳喳的余音,暮色下这山中古寺显得十分神秘平静。
漫天的火烧云下,一切事物都显得渺小起来,令人不由的生出对人世间的信仰来,眼前安然美好的景象让楚玖玖烦躁的心境也恬然自安起来。
坐望秋风,归人挟月下黄昏。说得就是这般意境吧?
“秦昭。”楚玖玖心里好似被暖阳洒满,暖暖的感觉让她安心的不行。她站起来朝他挥手:“秦昭,我们在这里。”
*
“为什么要住到别人家里去?”
秦湮很是不满。
此时他们与香客们一起下山,他的声音引来旁人侧目。
秦湮声音压小了一点,又道:“我们难道不可以再找家客栈吗?”
“客栈的大火从何而来现在都没调查出个原因,事有蹊跷,应该小心为好。钟姑娘感谢你家老大撮合了她和康公子的姻缘,所以才提出让我们住进钟家的。”
让他们住进钟家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如此,只是秦昭也不能全盘托出。
“恐怕不是因为如此吧?”秦湮怀疑的看着他。
秦昭:“……”
今天这小萝卜头脑袋倒是机灵了。
“你恐怕是看人家钟姑娘长得好看吧?”秦湮从不放弃任何抹黑秦昭的机会。
“……秦小公子脑袋小但想法却不小。”秦昭笑眯眯的道,一副我家的猪都会挑白菜的欣慰表情。
“你!”秦湮脸憋的通红。
“秦湮,别闹。”
楚玖玖面上不辨喜怒,轻飘飘地一句话却让秦湮瞬间住了嘴,一副老老实实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
秦昭隐隐觉得奇怪,怎么只是一个下午不见,秦湮这小屁孩儿更老实了?
钟家不亏是三水镇的首富,格外的好找,街头最大的一栋房宅便是,楚玖玖暗暗心想,怕是京华的一些官员也比不上钟家的富贵。
“祖母,这钟小姐什么时候与秦昭搭上线了,我看八成有猫腻。”秦湮贼兮兮拉着楚玖玖走在后头,极小声的道。
“秦昭虽看着不正经,但并非是那种风流痞子,你别逮着机会就诽谤他。”楚玖玖算是看出来了,秦湮这厮一天不说秦昭几句坏话就不舒坦。
楚玖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别扭:“还有,先别叫我祖母,你还是叫我老大吧。”
被一个看着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叫祖母真的是太过引人注意了。
“哦哦。”老实孩子秦湮擦了把心酸泪,又是被祖母嫌弃的一天……
“秦道长,我家小姐已在房中等侯了。”钟府的管家很是礼数很是周全。
“好的,我这两位友人就拜托邢管家安置了,毕竟带着他们一起做事也不大方便。”
楚玖玖:??
秦湮:??
您这是要做什么不大方便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记者:假设男主违背了【男女主必定相爱准则】,请问楚小姐会有什么反应呢?
楚玖玖:砍死管埋,以旧换新,设灵出棺一条龙。
秦昭:(捂脸泪目)多温柔的小玖童鞋,砍死居然还能管埋,太体贴了叭!
记者: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混乱的拍……
第10章
楚玖玖与秦湮被安置在两间相近的厢房中,而秦昭却是被管家单独带走了。天色明明已经入夜了,还有什么事儿是非得晚上来做的?
楚玖玖陷入了谜一般的深思。
“老大,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人?”秦湮赖在楚玖玖房里不肯走,非得问她这么个问题。
楚玖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和人成亲。但是现在,因为秦湮的出现楚玖玖也不得不相信。
其实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会迫不及待的问未来丈夫是谁,把户籍身世打探的明明白白。
可是偏偏楚玖玖有点害怕。
“没想过。”楚玖玖老老实实的道,顿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祖父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秦湮有些惊喜,感觉有戏:“祖父身为大业的将军,自然是英明神武,果敢敏锐的,而且祖父他温和慈祥,智慧明达!不仅武艺高强,画技也很精湛呢,祖父他……”
“停——”
楚玖玖哭笑不得的伸手捂住了秦湮的嘴:“说的这么满,也不怕被打脸。”
“我说得也不是空话嘛,真的,祖父可好了,比那个秦昭好上千倍呢。”提起崇拜的祖父,小少年的眼里满是星星。
将脸上写着“祖父最好”四个大字的秦湮送出房门后,楚玖玖在房里收整好了,就打算睡觉,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不仅没有困意,还精神的很。
虽说钟素情与康言景感情深厚,但是楚玖玖认为但论外表秦昭胜过康言景十倍,难保钟素情不会移情别恋啊。
当然楚玖玖不承认自己偏心秦昭,夸大事实。
楚玖玖越想越歪,突然噌的站起,拿着袖刀就出门了。
她在京华时不喜白日出门,晚上流出去扒人瓦片倒是轻车熟路的,所以在夜里翻墙这事儿十分有经验。
她先是在钟府最高点上俯视整个钟府的布局,然后暗搓搓判断钟素情的闺房在哪里。
作为首富家唯一的宝贝千金,那地位简直不能更高,楚玖玖筛选着钟府看起来最精致华贵的地方,没过多久便找到了钟素情所在的院子。
与楚玖玖之前想的花前月下,琴瑟和鸣完全不同。
刚一进到院中,楚玖玖便觉得这院子静的可怕,房中灯火通明,但房门禁闭,偌大一个院子下人竟没有一个下人留下侍候。
白日里看见过的钟家小姐手捧着一把通体雪白的宝剑守在房门前,她面色寡淡,带着挥之不去的愁丝,见到楚玖玖时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待看清她的模样后神色缓和下来。
“想必姑娘便是秦道长的友人吧?府上安排有两位的厢房,可是迷路了?”
楚玖玖摇摇头:“我来找秦昭。”
“这……恐怕道长他现在不方便见你。”
只是个简单的要求,钟素情却表现的有些为难,秀眉微皱,显得楚楚可怜。
但是楚玖玖并不怎么会体谅一个陌生人,她不为所动:“我知道他就在里面,没见到他我不会走的。”
“钟姑娘,让她进来吧。”屋中传来秦昭的略显疲惫的声音。
钟素情二话不说,直接侧开身子:“方才多有冒犯,姑娘请。”
钟素情的房间与一般闺阁女子的香闺相去无异,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而唯一的区别就是字画格外的多,多是些笔调浅淡的意境之美,看得出笔者的慧质多情。
隔着牡丹屏风,秦昭坐在一张软榻旁,而软榻上躺着的正是今天才见过面的康言景。
只不过此时他面色发青,但眼皮和嘴唇却是紫的发黑,乍眼一看还有些骇人。
秦昭搭在他的脉上,将内力缓缓传入他体内,若不是秦昭内力护着,这人脸色肯定更加难看。
“好厉害的毒。”楚玖玖看到康言景的脸色后惊道。
今日再抢绣球时康言景挨了不少揍,疼是免不了的,但都是些皮外伤不致命的,可眼下他的症状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
“三魂默花,这毒是绝缘宫特有,专用来暗杀和殉情。小玖可知绝缘宫?”
“自然是知道的。”
但凡对江湖有些许了解的人,都不会陌生这个全是女子,曾凶悍整个江湖后又神秘隐退的门派。
此门派最早由被负心汉伤害过的女子建立,数十年来唯一的门规就是杀尽天下负心汉,当年不少自诩名门正派的渣男被绝缘宫收拾过,所以一度被称为妖女宫。
虽然绝缘宫对负心汉绝不手下留情,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惑乱江湖的行为。而且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名门正派认为一群弱女子,不屑于对付,所以绝缘宫在江湖过得倒是不错,倒是被绝缘宫追杀的渣男会面临身败名裂的境地。
“康公子就是卷进这里头去了,被钟姑娘的同门师妹以为是只撩不娶,这不,中午抢到绣球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中毒躺下了。”
秦昭摊摊手,觉得这货真的是倒霉的很。
楚玖玖算是明白了他所谓的帮忙是这么回事,随即眉头一挑,突然觉得这人忒不实诚,有什么事儿不能说清楚吗?
亏她还以为他被钟素情这啥那啥,还想着来救他。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输内力给他?没有解药,输内力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输出内力其实是极为费神费力的事,很容易让输出者受内伤。
“这个就得看送药的什么时候来了。”
此时屋外秋风飒飒,杂乱的风声夹杂着枝叶在地上滑行的声音,而这些声音中突现一抹异常,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飞速划破空气与冷风,直直的向房门而来。
听得“叮”的一声,一枚银针带着凌厉的气势入木三分,穿透了紫檀木门。
那银针尖端泛黑,显然浸泡过剧毒。
“看来送药的来了,只是脾气有点大。”秦昭调侃道。
他输送内力耗费心力,一时间不能脱身,楚玖玖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先别管,随后自己走出房门。
庭院中已空无一人,而院落出去的两处相对立的楼阁顶上倒是各自立着两道身影,一黑一白正在对峙着。
白的是一身白裳的钟素情,而黑色的那道身影是个形貌灵秀的女子,挽着一个干脆利落的发式,身姿挺拔,玲珑小巧。
“东拟,言景根本不是什么负心人,你凭什么给他下毒。”钟素情气的心口闷,对这个自小叛逆乖张的师妹无奈又气愤。
“他是不是负心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太弱了,不配做我们绝缘宫的掌教姑爷。师姐,你作为继承人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心吗?”
沈东拟自顾自继续说:“师姐,你不是也希望绝缘可以重新壮大吗?要不你换一个人爱,我也不用杀这个倒霉蛋了,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你自幼偏激古怪,也是我疏于管教,有我的过错,”钟素情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懑道,“快点把三魂默花的解药拿来,我便饶过你这一回,不告诉师父!”
沈东拟发丝已被雨水浸透,她擦了把脸上的雨水,自顾自的说:“师姐,我觉得屋里头那位无量观的清远道长与你不就很是相配吗?武功深不可测,关键还长得耐看。”
清远道长?秦昭?相配个屁哦。
楚玖玖严重觉得这人眼神不好,可又说不上是谁配不上谁。而且秦昭那家伙,之前骗她是个游方道士,果然是骗人的。
她在阁楼里蹲着听戏,虽然这两人的对话没几句是对的上的,但她还是多多少少理清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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