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这才看了梁妃一眼。
梁妃有些紧张,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些,身上那套换了十几次,才选出来的衣服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动人了。
“……可能真的是许久未见吧,小王一时竟没认出娘娘是谁。”
顾衍状似为难的道。
梁妃那本是恰到好处、十分娇艳的笑容瞬间一僵。
那太监总管王福海见了都觉得有些尴尬,想着要不要来给梁妃娘娘一个台阶下,梁妃却缓过神来,轻轻笑了笑。
“王爷说笑了,您怎么会记不住本宫呢,本宫能够到今日,也算是托了您的福啊。”
顾衍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却是冷的,他淡淡道:“娘娘谦虚了,娘娘能够到今日,还是娘娘自己才貌双绝。”
明知道他说的是嘲讽的话,但梁妃竟然不觉得不快,反而是庆幸。
果然,他还是记得她的。
彦佑帝来得恰巧,正是梁妃打算要走的时候。彦佑帝今年已经五十有五,发须都开始泛白,但他却并不服老。
这一点从他还在不断扩充后宫的行为可以看得出。
彦佑帝一来,见到貌美娇艳的宠妃正巧也在这里,他揽过她的细腰,梁妃忍住心中的恶心,身若无骨地瘫在他身上,目光却有一瞬是落在对面的顾衍身上的。
顾衍云淡风轻地品着茶。
“今日早朝拖延了会儿,让皇弟久等了,是朕的失误啊,哈哈!”
彦佑帝眼神微眯,缓缓的道。
虽然说着表达歉意的话,但实际并没有多少歉意。
彦佑帝打从心底厌恶这个他皇叔留下来的儿子,这些年长得和他皇叔越发相像了,只是手段还不若先信安王那般凌厉。
顾衍温和的笑笑,脸上还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陛下日理万机已是辛苦,作为臣子,等的再晚也是应该的。”
彦佑帝有些满意地看着顾衍的姿态,他真想让他的好皇叔也看看,他那般不可一世的人物,留下来的儿子孱弱又温顺。
“今日招你进宫是为两事。”
顾衍面上含着笑,洗耳恭听。
“一来是你现在病情终于缓解,也该是回朝中为朕效力的时候了。”彦佑帝紧紧盯着顾衍,“这点你万不可推脱,朝中之事朕也实在需要有人替朕解忧。”
无非是想要将他控制在眼皮子底下罢了。倘若顾衍不答应,反倒显得包藏异心了。
“臣这些年在府中养病,整日耽于享乐,对于政事并没有什么见解。但也愿意为陛下分担一些忧患,臣甘愿入朝。”
彦佑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向怀中娇媚的妃子,笑道:“这第二件事,与爱妃关系也很大呢。”
梁妃瞳孔微微一缩,强行镇定下来,笑着说:“臣妾就在这里乖乖的等着陛下说,到底怎么和臣妾扯上关系的。”
彦佑帝笑着在梁妃脸上摸了一把:“朕记得爱妃家中是有一小弟对吧?”
“有倒是有,只是调皮的很,成天惹事生非的。”提起幼弟,梁妃不免笑着多说了几句。
彦佑帝看着顾衍道:“嘉宁郡主今年也十七有余了吧?”
顾衍眼皮一跳。
“前几日,梁爱卿上书求朕赐婚,说两个孩子还颇有缘分,说幼子对嘉宁是一见钟情,朕觉得这也是一桩好姻缘,但还是想着问一下你的意思。”
虽然说着询问,但是彦佑略带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容置喙。
梁妃此前也没有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消息,此时也是震惊了一下。
可转念一想,又知道自己父亲肚子里在打什么注意。
倘若梁杨娶了顾衍唯一的妹妹顾玖玖,那就等于把梁府与信安王府的绑在了一起,而梁府是太子一派的,那么先信安王留下的那些人脉自然归太子所有。
而对于彦佑帝而言,那些势力掌握在太子手里,总比握在顾衍手里更让他安心。
于是也是乐见其成的。
见顾衍一时间没有说话,彦佑帝不满的皱起眉:“信安王是有何不满吗?”
顾衍起身直直跪下。
“臣觉得不妥。”
彦佑帝眯起眼看他:“哦?信安王可是觉得梁右相的幼子配不上嘉宁郡主?”
“非也。臣是觉得玖玖常年待在府中,并不怎么与其他宅院夫人们往来,也并未学到什么管理家宅之术,而梁右相独子,将来自然是要接管家业的,而玖玖无法胜任当家主母重任。”
“信安王这话,说得好像嘉宁郡主以后就不嫁人了似的。”
“倒不是不嫁人,只是臣的确不想让玖玖过早出嫁。”顾衍微微笑道。
皇帝本是冷笑着说得这话,却没想到被顾衍给噎了回去。
皇帝只觉得眉心的皱纹都多了几道。
“信安王也不怕这话伤到嘉宁郡主的名声吗?”皇帝半威胁道。
“臣以为,若是真心待玖玖好的,并不会太过于在意所谓的名声。”
“罢了罢了,既然信安王这般坚持,若是朕还下旨赐婚就显得是朕昏庸了。”
*
今日顾衍被彦佑帝召进了宫中,回来时表情不太好,他先是去了连小意的院子里,出来时神色要缓和了些,但还是凝重。
还派人将楚玖玖叫到了他书房来。
楚玖玖刚走到书房门口,便看到顾衍立于桌前,正挥毫写着什么。
“叩叩。”
顾衍抬头见她来了,朝她招了招手。
“玖玖,我许久没有每天坚持习字了,你来看看我退步了多少?”
楚玖玖仔细看了看,才道:“兄长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顾衍似乎不信,他摇了摇头,将墨迹尚未干的墨宝收到旁边。
楚玖玖注意到顾衍神情与平时相比多了丝烦躁,似乎想说什么却不好开口。
“兄长今日进宫是遇到什么事了?”
“今日,陛下找我进宫谈到了你的婚事。说是梁右相上书求陛下为其子与你赐婚。玖玖,你对那梁杨可有什么印象?”
梁杨?
“那人曾在闹市惊马,险些伤及一个小孩儿,被我拦下了。那时他派人跟踪我与秦湮,但是被我甩掉了。”
“赏花宴那日他代表右相府来了的,应该是认出你了。呵,梁协文那个老匹夫说什么一见钟情,就他儿子花天酒地的性子,怕是侮辱了这四个字。无非就是想笼络信安王府罢了。”
顾衍越提越气,甚至像个没长大的少年一样拍了拍桌子,完全没有今早在皇宫同梁妃与皇帝周旋时的淡然。
楚玖玖只好拍着他的背让他消气。
顾衍缓了缓,道:“我与你小意姐商量过了,以免梁协文耍什么手段,你的亲事要尽快定下来才行。”
楚玖玖一懵:“啊?”
“虽然我是拒绝了陛下的赐婚,但是梁协文那人是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你定了亲,也就断了他们放在你身上的主意,我也好安心一点。”
楚玖玖脸突然微微泛红。
她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了秦昭的脸。
从上次夜闯将军府也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这期间她再没见到秦昭。只是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能听得到关于他的事情。
听说他带领三百精兵助官府破了个山贼哦,听说皇帝对他很是器重……
这些都是时政上的事,说得人要少些,说的多的是男女之间的事儿,比如说哪家姑娘心仪他,又比如说他在路上救下了一户农户,农户女儿又对他一见钟情啊……
每每楚玖玖听到这些坊间传闻,心里明明都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去听。
听完了又心里骂一句真假。
“玖玖,你听到了吗?”看着突然发呆的楚玖玖,顾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楚玖玖回过神来,愣愣地点头:“嗯嗯,我觉得可以……”
“什么?你觉得陈左相家的公子不错?”
楚玖玖:??
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某种意义上来说,梁妃娘娘是个狠人
第41章
此时顾衍拿着一沓画着男子容貌的画卷,正在给她介绍着京华尚未婚配的年轻公子。
“这是柳御史家的长子,长得俊秀,性格也温柔……”
“这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今年刚刚弱冠,性格虽然急躁了些,但也是赤子心肠,对待女子也是有礼有节的……”
楚玖玖听到有些打哈欠,也还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那个名字。
“这是最后一个……”
楚玖玖一下子来了精神,耳朵竖了起来。
“这是承康公府的嫡次子,仅凭相貌在上书院求学时,便迷倒了许多京华的贵女……”
顾衍将手中最后一幅画也放在了身边,然后神色有些复杂看向楚玖玖。
“京华尚未定亲的公子就这些吗?”
他答道:“嗯,就是这些。”
楚玖玖犹豫了会儿,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思敏锐,能够感受到顾衍似乎在避免提及秦昭?
*
秦湮这几天有些犯愁,那块让他来到这个时代的姻缘石,现在已经变得比之前鲜红多了。
按照当初那位老者的说法,等到这块破石头彻底变成深红色,那就代表秦昭与楚玖玖的红线绑上了,而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现在那块破石头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到深红了,但是这十多天了它顽固如斯,根本毫无变化。
甚至秦湮怀疑它是不是还褪了一点色。
而楚玖玖这些天颓在家里,整天就发呆、吃喝以及逗小孩儿……
总而言之,就是不出门。
秦湮原本是以为她只是不想出门而已,但是观察了几天后,他发现楚玖玖这几天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在信安王夫妇时还好一些,而其他时候可以说是自带寒意。
身负使命的秦湮充满了责任感,他拿着平时楚玖玖出门时拿的令牌,顺利的出了王府大门。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守卫都见过他,毕竟前段时间他经常跟着楚玖玖出过门。
能让他们郡主出门的人,那印象甚是深刻。
出了信安王府,秦湮一路往镇北将军府走去。
他看得出他家祖母现在是对祖父上了心的,那么姻缘石没有什么变化应该不是楚玖玖这边的问题,所以他才想着要到将军府看看现在秦昭到底是什么想法。
京华的世家贵族,宅子都是分布在一条街上的。镇北将军府与信安王府的距离不算太远,这也是少年时秦昭与顾衍可以那么容易相互串门的原因。
秦湮在离镇北将军正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待会儿要说些什么才能够让守门的侍卫相信他,然后放他进去呢?
犹豫了一会儿,秦湮走进将军府的大门口,守门的侍卫们都曾是跟着镇北将军在军营中拿过真家伙的,此时察觉秦湮靠近,立刻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秦湮硬着头皮走过去道:“几位大哥好啊,在下有急事要见贵府二公子,这是凭证。”
秦湮将楚玖玖的令牌递给其中一个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一些的侍卫,十分诚恳的道。
那块令牌有信安王府独特的标识,而令牌背面右下角有一株印上去的兰花,叶片上带有一点细微的痕迹,是独一无二的标记,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大哥,你要通报给贵府二公子的话,麻烦就说是秦湮有事找他!”见那侍卫有要进去通报的意思,秦湮补充道。
“好,你先在这里等会儿。”
此时那些侍卫对秦昭没有之前那么警惕了,因为二公子曾向他们交代说若是有拿着信安王府的令牌,并自称为秦湮的少年,要进去通传一声。
半个时辰前,镇北将军府内。
秦昭刚练完一套剑法,剑还未收起,便察觉到有人悄声接近。
他的第一反应是先举剑先将人制住。
来人剑法并不高明,手中的武器慌忙应对秦昭的攻势,连防御都破绽百出,更不要说是反击了。
“认输认输!”刀剑相碰发出的冰冷的声音让来人头皮发麻,他立马退了一大步,将手中的武器丢到地上,嘴里讨饶。
秦昭无奈的对来人道:“剑术不够高超的时候,不要冒然靠近习武者的身后,否则可能剑都还可以出鞘就成了冤魂了。”
来人是秦昭的同父同母的小弟,镇北将军府三公子,秦叶。
“我也就和你闹着玩儿的,就我那连三脚猫都算不上都武艺,也没真敢和别人干架。”
秦叶非常有自知之明。
“你本来就是从小习文的,在武艺上有些不足也无可厚非,你二哥我也写不出那些精彩的好文章来。”
秦叶今年十五岁,小脑袋在诗书礼易上好使的很,尤其对古文字十分感兴趣。他记忆力超群,对于那些经纶看个两三遍就能记在心中。
秦叶也自知自己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他之所以弄这么一出,只是近来见秦昭心情烦闷,所以想陪他闹一闹,缓解一下心情罢了。
他这二哥向来是最随心所欲的,在江湖远游了那么多年,心境更是开阔。可近来秦叶却察觉了秦昭藏在平静面容下的心事。
他去问了母亲与大哥,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段日子不要去惹恼你二哥,他心头够难受了。
此时秦昭刚练完剑,额角还带着汗水,正打算去洗个热水澡,却发觉秦叶还在看着他,眼里一片纠结。
“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二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秦叶本来还在犹豫该不该问,结果秦昭这么一发问,他便无意识的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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