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禁忌吗？”她见云中子神色有些迟疑，问了一声。

“嗯？似乎是没有。”

灵蘅一拍手，笑了笑，看来通天说的没错，山下还真有千年玄冰。她伸手拍了拍云中子的冲天鬏，问：“那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呢？”

她的声音似乎也有着异常的魔力，云中子不觉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走。”

他们落到了昆仑山脚下。

这里有遍山遍野的松柏，一望不见尽头。山脚下，有一条被冰冻住的河流，湖面光滑，走上去，可瞬间滑下很远。金乌已经落山了，大地上笼罩着一层暗光，天空中繁星点点，隐约能看到银河的踪迹。

云中子指着一处，道：“从这下去，便是旧日的昆仑山水府。我听说，天地初开时，有一条龙在此修行，建了洞府。那龙喜寒，储存了许多寒冰，有时候师兄会来这里收集一些炼器的千年玄冰。”

灵蘅了然。截教坐落着东海上，海底亦有千年玄冰。昆仑离海岸较远，倒是能自给自足，全赖这条老龙。

“这龙呢？还在吗？”

云中子道：“肯定是早就陨落了呢。”

灵蘅随手一道法光，劈开了冰面。她踏入冰冷的水中，回首问：“你要来吗？”

站在河畔的阐教小弟子有些蠢蠢欲动。他入门时间短，一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师兄们潜入水底取冰，却不知河下是什么光景。既然有如此良机……云中子想了又想，坚定地答道：“去！”

说罢，他脱了鞋。

灵蘅：……

重新投身入冰凉彻骨的寒水中，灵蘅非常舒服，徜徉在水里。只是水深处十分黑暗，灵蘅便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兔所赠的夜明珠，瞬间照亮整片水域。

云中子跟在她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片未知的地方。

水底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些冰凉的石头，安静地躺在河底。她朝前游去，不多时，便看到隐藏在水域深处的一座洞府。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条小龙的府邸，却没想到这里气势恢宏，规模庞大。她站在门下，仰头看了看洞门的顶端，只觉得这龙若是活着，能一口将她和云中子吞下，当做塞牙缝的点心。

“要进去吗？”她问。

云中子嗯了一声，好奇地在四周游走。

灵蘅穿过洞门，老龙的洞府内虽然破败，却自有一片广阔的天地。穿过庭院，她看到了高大的冰山，耸立在洞府的后面。

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极深的水下，不然，这冰山也不会如此高耸。

云中子惊喜道：“对啦！就是这里。”他赶紧也掏出了一个小锤子，既然来了，当然也要敲一点玄冰回去炼器呢。

那边，灵蘅徒手劈裂一小块玄冰，比试着大小，不甚满意，于是摇了摇头丢下，准备再劈一块。正当他们都各自忙碌的时候，云中子的身后，兀然出现一个极其庞大的黑影。

灵蘅首先感应到一丝充满暴虐的气息，她朝后一瞥，道：“小心！”

云中子呆呆地抬头：“啥？”

下一瞬，他被灵蘅击飞，瞬间撞倒水府左侧的山壁上，又掉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喊疼，就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来势汹汹地飞向冰山……

那正是他刚刚在的地方！

水域的深处出现一双血色眸子，很大，比缩成一团的黄龙师兄都大。血眸的主人现出了身形，原是一条巨大的黑龙。

哇——！！！

师兄们为什么不说水底有龙啊！！！

他吓得不知所措，只见灵蘅飘立在水中，不慌不忙，朝上游去。正当云中子以为她要抛弃自己时，灵蘅又朝左侧游去，那条黑龙跟随着她，左右摇摆。

忽然间，灵蘅消失了，黑龙猝不及防，撞到了冰山了！

只听一声巨响，血水迅速弥散开来，整片水域皆是血腥之气。云中子几乎看不到眼前的光景了，过了很久，血水才散开。

灵蘅落在水底，身前伏着一条闭目养神的黑龙。

他呆呆地瞧着，灵蘅朝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他急忙走了过去，才到灵蘅的身边，那条巨大的黑龙忽然开口说话，语气颇是傲慢：“哼，又来了一个傻不溜秋的阐教娃娃。”这声音极其幽怨，分不清雌雄。

云中子：？

灵蘅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们将他锁在了水底，人家见了你们，难保不骂上几句。”

在黑龙的身上，果然有一条极粗的铁链子，上面散发着森森的银光。灵蘅所料没错，黑龙的活动范围果然有限，它顶多唬唬人。

想来这黑龙被囚禁多年，阐教坐落其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如此看来，倒有可能是阐教做的好事。

云中子有些奇怪，道：“既然有龙在此，我往日的师兄们……”

“大概是手持某种信物？”灵蘅猜测，又问那黑龙：“龙兄，是谁把你困在此处啊？莫非是阐教之人？”

“小魔花猜得不错，枉我一世英名，竟被困在此处几千年。”那黑龙忍不住破口大骂：“当然是那道貌岸然的元始天尊，还有燃灯老道……天杀的老贼，等老娘出去，先把他们剁成肉渣……”

等等……老娘？

灵蘅猜到了许多，却没想到这是条母龙。云中子听她怒骂阐教众人，有点受不了了，也不想要这千年玄冰了，看向灵蘅：“我们赶紧走吧……”

她点了点头，既然有龙在此，还是不叨扰了。虽然这龙的气息极其美味，她有点留恋。

黑龙没有留意到他们的离去，还在那里骂个不停。到了洞府门口，灵蘅隐约听到了一句——

“元始天尊，你个忘恩负义的渣男，渣男！”

从河底归来已是深夜。

云中子诚心诚意感谢了灵蘅的救命之恩，就急匆匆回去了。灵蘅站在河畔，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忽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惊讶地回身，扑到了对方的怀中，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通天轻揽她的肩，目光柔柔，看着她，道：“见你许久不归。你怎么在这里？”

“我听说这里有玄冰。”灵蘅便将这里的见识，一五一十讲来，最后又问：“哥哥，什么是渣男？”

却见通天的眼神有些闪烁，道：“河底有一条黑龙？”

“嗯。”她点头。

通天知晓往事，很快便想明白那黑龙的身份。他不禁感叹：“何为渣男……大概便是他。”

灵蘅：？

遥想当年，龙凤初劫，那黑龙也算是龙族中的佼佼者。只可惜身陷情劫中，最终困在这洞府当中。

可惜了。

第020章：

灵蘅在凌天殿外的小池上歇息。

夜晚，昆仑山上又落雪了，水中飘着些许冰渣，格外沁凉。她和衣卧在冰水上，等睁开眼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温柔地铺满了整个小池，放眼望去，所见之处，皆是皑皑白雪。

她想起了乌云仙所说的雪莲，不若趁着这场大雪，去看一看。

只是她不认路，寻了一会儿，只有雪松，并无雪莲。灵蘅又回到了昆仑山玉虚宫外，观察许久，捉住了一只路过的云中子。

云中子见是她，毫无防备，束手就擒。他同灵蘅一道找了个僻静处说话，云中子问：“花姐姐不会还要去河底吧？我找到了这个！”他十分骄傲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护符，道：“师兄说了，带上这个，黑龙娘娘就不会欺负我了。”

“黑龙娘娘？”

“哦，就是那条大恶龙嘛。”云中子唏嘘道：“听说她往日占山为王，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还好我老师与燃灯老师，将她困于水中，才保昆仑山的安宁。”

灵蘅寻思了一下，既然黑龙与阐教交恶，或许她闲暇时，可去水府里找她聊聊天，吃点恶念。她的魔功日益增进，往昔只能闻一闻那些美味的气息，而如今，跟对方闲聊时，她也可以趁对方不备，吞噬那些恶念。

她高兴地笑了会，又问云中子：“今日找你，并不为黑龙娘娘，只是我听说昆仑山有雪莲，想去见识一番。”

“雪莲啊。”云中子歪头想了想，道：“我听说在昆仑山的西侧，在一座峭壁上。只是那里的风极大，我们很少去。雪莲虽在人间珍贵，对我们来说却没太多的用处，花姐姐要这个做什么呢？”

“我是莲花，雪莲也是莲花。”灵蘅有些惆怅，道：“也只是好奇罢了。”

她很少见到同族，更别提当初离开大魔天的红莲和金莲。有时她也会想他们的命运如何，是被人收为法宝，还是隐藏在别处修炼？

在蓬莱岛时，她曾问过云游多地的赵公明，是否见过奇异的莲花。当时赵公明提及，西方有雪莲，略有些名气。

对面，云中子点头道：“好吧，只是我还要去做早课，就不能陪伴花姐姐了。”

“没事，你去吧。”灵蘅目送他一蹦一跳离开自己的视线，纵身朝昆仑山脉的西侧飞去。此处延绵百余里，除玉虚宫所在的主峰，及附近的山峰外，余者皆是无主的雪山，也有一些生灵寄居在里面修炼。

有白狐，有毛熊，也有一些禽鸟，从空中掠过。

过不多久，她果真看到一处峭壁，在阳光下有如一面镜子，闪闪发光。她猜测这便是云中子所说的雪山，临近了，她绕着峭壁飞了一圈，却没有见到雪莲的踪影。

莫非不在此处？

灵蘅落在山巅，望着山脚下漂浮着无数块冰雪的天池，忽然一笑。莲花长在水中，又怎会在山峰上呢？她从空中落下，看此处三面是连环群山，而天池旁的岩壁和石缝上，生长着一些白色、似莲花的花朵。

这不是莲花。无荷叶，也无莲茎。

她有些失落，抱膝坐在天池旁的积雪上，静静看着这湖水。这是她见过最大的一个湖泊，看着就很舒适。

想来也无事，她索性和衣扑入水中，快乐地扑了会水，又潜入湖底，转了一圈。

天池的水湛蓝清澈，湖水中竟还有纯粹的灵气，几乎要将她的气息完全隐匿。

灵蘅畅快的游了一会儿，感觉时日不早了，还是应当及早回去，免得哥哥担心。然而当她露出湖面的时候，却见自己的正前方，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长披黑发，正坐在积雪上，默然不语。

有人？

浓郁的魔气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对方亦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出现。灵蘅只觉一道冷眸扫过自己，然而她却从对方身上，窥探不到任何的气息。

他的面容文雅清秀，修为看起来深不可测。他目视着灵蘅分水而出，恍若湖中的仙子，气质脱俗，娇艳无双。

灵蘅赤足踩在积雪上，从他的身畔飘过，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为何在这里。”

这人说话，好生奇怪。灵蘅驻足，回首淡淡瞧了他一眼，抿唇道：“这天池是你的吗？我为何不能来？”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用深邃的双眸，看她站在雪莲花中，衣袂飘飞，明明是魔，却好似纯洁的不沾染一丝尘埃。

“不是。”他摇头，道：“我常常在此，只是从未见过你。”

原来他是此地的仙人，看他衣着，又不似阐教门人，或许是山林中成精的妖。灵蘅道：“哦。”

她这样倨傲冷淡，青年人却不以为意，反而同她侃侃而谈：“你从水中出来，可知这天池的水，为何独特？曾经，这是天河之水，只因共工撞破了不周山，天河灌入人间，后来女娲炼石补天，唯独这里，还留下一点天河之水。”

难怪水中灵气充沛，原来是天河之水。她望了望这片湖泊，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的确是个洗涤身心，静心养气的绝佳地方。

云中子曾说，这里风大，灵蘅来时只觉得有一股凛冽的寒风，然而这等烈风对她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青年人亦是望着这片湖，道：“你看这里，风平浪静，无忧无虑。有时候仙界如凡尘，待久了，反倒想逃离，去一个与世无争，又平静的地方。”

灵蘅道：“你是何人。”

他忽而笑了，眼眸中有光芒闪烁，只听他轻声道：“玉泽。”

玉泽？莫非是这山野间白狐狸？

灵蘅不置可否，道：“我该走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平静。”

他呆了呆，道：“无妨。”

身后没了动静，魔气也消散了。他回首一望，那女子早已没了踪迹。天池风平浪静，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积雪上起身。

玉泽的面容上，金色光芒交织。

不多时，已经换上了另一个面容。既严肃，又淡漠。

凌天殿前有些热闹。

灵蘅远远瞧见了雪峰上有许多人，从衣着上来看，都是阐、截两教的弟子。多宝同广成子，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理论些什么。

她悄悄地落在了凌天殿前，正巧定光仙站在人群的最后，也在伸着脖子看热闹。她拉了把定光仙的袖子，悄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还不是那档子破事，就说来昆仑恶心人。”定光仙皱着眉，低声道：“阐教有个黄龙真人，最是不积口德。早上乌云师兄无意中撞见了他，那黄龙说自己是龙族，乃是众水族之首，非要乌云师兄给他行礼。师兄当然就不肯了，两人打了起来，没几个回合，黄龙真人就被打得奄奄一息，非说自己受了重伤。”

这黄龙真人，修为不高，却是嘴碎。截教弟子都是火爆脾气，向来受不得刺激，言语不合，即刻便会动手了。

“教主呢？”她看动静这么大，通天若在此，不可能不现身。

“听说大师伯来了，一大早，老师便带着水火童子出去了。”定光仙道：“二师伯也真是的，自己不回家，还不约束门下弟子……”

他叨叨说着，灵蘅朝前看了看，侧耳细听，广成子是要给黄龙讨一个说法。他把多宝气得半死，只见多宝叉着腰，怒道：“你师弟先打了我师弟，还不允许我师弟还手吗？”

广成子冷笑道：“同为道统，如此狠毒，成何体统！”

多宝身后的众截教弟子，皆是气得要命，恨不得这就上去拼命。眼看多宝就要怒发冲冠了，灵蘅分开人群，走上前去，问广成子：“那依你看，在当时，乌云仙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