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念头可想,大家只要开开心心地被困在这里就好了。”
“呃……”
“不会告诉你的哦,因为苗木君在我这里的等级还不够。”她笑眯眯地注视着褐发少年,“E……接近C等级吧,但还是远远不及能够得到我的垂青的地步,所以我是不会把自己的希望告诉你的。”
……与其说是被直截了当拒绝的尴尬亦或挫败,还不如用哭笑不得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更为恰当一些。
这都什么鬼啊?果然,我的这些同学都是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怪人吧?
“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狛枝牵住了他的手,带着苗木一起走到长桌的座位,语调轻松地说着。
“大家需要希望,在这样的环境里,果然是心怀希望才能够取得胜利。我相信在座各位优秀的超高校级才能的所有者一定都拥有着非常伟大的希望。”
唔……原来在狛枝前辈眼里,二次元和甜甜圈也都非常伟大吗?
苗木拿起筷子夹起餐碟里的煎蛋,眼睛瞄到眼前满满一杯的纯牛奶,视线忍不住飘到旁边,盯着狛枝手边的甜豆奶看。
“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语气啊,这种希望的论调难道不是最先由你提起的吗?”雾切冷淡地开口,眼神变得锐利,“在这种环境里,大家能否维持良好的心理状态攸关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但这不是让人去盲目相信这种宗教徒一般的煽动言论,失去理智同样危险。”
“哈哈,这样吗?雾切小姐还真是严厉呢。”狛枝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嗓音微低,“煽动性的言论吗?这我可担待不起呢——像我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根本做不到影响各位坚定的意志啊。无论眼前的绝望多么漆黑,希望的曙光总会烨烨生辉,我最多只是稍微让大家回想起来这种感觉罢了。”
“是吗?”雾切忽然笑了笑,语带深意,“原来如此,果然用诱导他人的手段达成目的是你的拿手好戏。啊。不对。我还是该说你这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变得擅长的做法呢?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拥有和苗木君不同特质的你如果亲自出手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想要的一定能够得到手。
无论是有意地伸手去拿,还是无意识地挥动手臂。
只要是他的意志。
没有例外,无一落空。
这就是幸运。
狛枝凪斗的目光越过长桌,与笑容微微的雾切响子视线相触。
“真不愧是你。”他自语一般地悄声道,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狛枝前辈,你的希望是什么呢?”
打断了他的思绪的是苗木的声音,他侧过头,看见褐发少年双手握住杯子,咕咚咚地喝着甜豆奶,嘴边沾上了一圈淡色的痕迹。
除了苗木,狛枝很少会被人问及有关自己的问题,但他也习惯了苗木的发问,几乎不假思索……也不需要思索,立刻就得出了答案:“希望,是绝对的好的东西。”语气斩钉截铁。
这回答,有点……抽象?
苗木呛了一下,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
狛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复又笑了起来,拿起一张餐巾帮他擦嘴边的豆奶渍:“苗木君很渴吗?不用这么着急啊,我这杯也给你吧。”然后把他的牛奶端到苗木面前。
“等……”苗木的嘴角猛地抽了一下。
“怎么了吗?”狛枝不解地眨眨眼。
“不……没有。”他视死如归地接过牛奶。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狛枝双手交叠,搭在桌上,心情平静地想着。
尽管还有一些遗憾没有完成,可他有一种无来由的自信,无论过程如何迂回曲折,最终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
其实当初曾经下定了决心要永远地离开他的,因为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自己,再继续厚颜无耻地纠缠不清的话,他又怎么能够安分地待在安全的理想乡呢?
虽然发生了现在这种事,但自己真的是非常幸运。
心里一直有一个缺口,正在一点一点被填满。
他不在身边的时候,焦躁的情绪就难以抑制,若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心灵就会安定下来。
“苗木君,你觉得希望是什么呢?”
在褐发少年纠结着口腔中味蕾残留的奶味时,冷不防听见了狛枝这样的提问。
身高超过你……咳。
他脸红了一瞬。
“希望啊……大概就是不可抹杀的期望吧。”
可能实现,因此不是幻想,不是具体的事物,因此无懈可击,不是现在,不是过去,而是指向于未来,只源自于自身,谁也无法干涉的美好愿景。
“很好的回答。”对方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带着一种小心宠爱的温柔力道,“记住你此刻的心情,苗木君,就算再如何漆黑绝望的深渊,也只是衬托你大放光彩的幕布而已。”
什么绝望……狛枝前辈是暗示我再也长不高了吗?苗木诚忽然黑线满头。
“其实……我还是生长期。”他忍不住辩驳。
“嗯,所以我也很期待。”对方从善如流,“快快成长起来吧,苗木君。”
苗木:“……”
苗木:忽然委屈.jpg
第40章
早餐后是照常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第二次学级裁判以后,黑白熊遵照规则,开放了校舍三层作为属于他们的全新活动空间。根据早已在前夜里就已经将三楼大体探索一圈的其他同学所述,三层的廊道远比下面两层更加曲折复杂,除了教学用的课室以外,另外还有娱乐室、美术教室、物理教室三块区域。
“目前没看过新楼层的只有苗木同学和狛枝前辈了哦。”朝日奈说,“苗木同学是因为还没有醒来,狛枝前辈一回到地面就去保健室照顾你了。”
然后她有些诧异地发现在失去了不二咲以后大概沦为所有人中脾气最软也最好欺负的苗木诚并未因她隐约的揶揄而有什么害羞的表现,他像是习以为常地微微仰首对狛枝笑了一下,当然也没有见外地说谢,商量地问道:“我有点担心石丸君的情况。要不然我们先去找他一下,然后再去调查一下新开放的三楼?”
狛枝沉吟了一下:“这样的顺序其实也可以……不过苗木君你可能还不太了解石丸君昨晚的心结,不如让我去找他,你先去三楼看看吧。”
苗木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似乎不太愿意和狛枝分开,眉眼间自然带出了几分犹豫出来。
狛枝便轻松地笑起来。
“不用担心我,光天化日之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他像是察觉到这句话的竖旗反而更让人难以安下心来,略顿了一瞬,才道,“安心吧,我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就止步不前的程度。说不定我还掌握有能够帮助石丸君打起劲来的秘密武器呢。而且,这样也更节约时间。”
苗木怔了一下。在这种时间的概念已经逐渐延伸成虚无的囚困环境中,节约时间本是一个无甚意义的说法,但他还是一瞬就反应过来狛枝的画外音。
他去过三楼。
会是什么时候呢?不可能是最近了,因为之前三楼都是被隔断开的,那么就是以前。
“好。”
吐出这个音节,苗木诚忽觉脑中一阵眩晕,以前、以前,这个词汇似乎触动了一部分隐蔽的记忆,他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想起来什么的,只是思维遇到一个透明的屏障,叫他欲寻入门而不得其法。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阵子一直困扰着他的睡梦一样。
醒来的当时应该是还隐隐约约记得梦见的情景的,但是这种如浮光掠影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消褪得很快,连残留的近似于怅然若失的心情也仿佛晨曦渐渐消融于日光下的海雾,很快就消弭无踪。
就连如今回想起舞园同学的事情,虽然还是会觉得难过和惋惜,却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愤怒悲伤,让人揪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疼痛了。
现在才知道,人,原来是这么容易健忘的。
空旷的楼道回响着鞋底踏在地面的回音。
朝日奈去游泳,大神樱应该是陪她一起运动,腐川多半是留在房间或是藏在图书室的某处偷看十神,山田好像说他要去厨房研究一下美食,叶隐比较难琢磨,有可能会去洗衣房看杂志。
希望之峰的校舍很大,大到早餐之后大家各自分头行动,周围就一下子空荡得有些冷清。
三楼开放以后,按理说就已经囊括本科高中部的全部班级了。最初这里的建造目的应该是提供三个年级的所有学生教学使用,每个年级两个班级,每个班级各有16套桌椅,根据这个布置来看,应该就是每一年希望之峰对外招生的定额了。
……这么说来,他们这一届的新生应该是还有另一个班级的?
走在楼梯上的苗木忽然一愣,眉毛纠结地皱了起来。
暂且不提至今未曾逢面的狛枝前辈曾经与他讲述过的他那群性格各异的同学们,为什么另外一些同为希望之峰新生的78期学生也不在此处呢?
还是说根本不存在另外的新生,只是校舍建筑的设计如此而已。现在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才15人而已,根本连一个班级的人数都没有达到……虽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他们这批被囚禁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希望之峰招募而来的新生的可能性就是了。
唔——其实这个问题好像前一天问过狛枝前辈?结果得到了像是鬼故事一样的答案,后来没来得及追问就昏过去了。苗木扶额。等下回去再问一遍好了。
都怪他以前没有太过仔细地调查希望之峰学园,只知道这所学园是所谓的超一流人才培养摇篮而已。连以前历史中,各届毕业生的人数是否为定数这一点都不太了解。
说到底,假若他在图书室找到的那封寄给校长的信件确有其事,希望之峰学园早已废校已久了,甚至可能是从狛枝前辈离开学校与他相遇之前就已经……
他踩在阶梯上的脚步一滑,苗木“呜啊”的叫了一声,手臂徒劳地在半空中划了半圈,还是止不住后仰的势头,悲惨地摔了下去。
咚——
苗木一时之间连自己睁眼与否都不清楚,白色的墙壁被黑色侵染,后脑剧烈的疼痛与眩晕交织盘旋,慢慢的还闪出了金色的小星星。
“痛死了……”
他闭上眼,喉间发出一声微弱的□□,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侧过身,蜷缩起来。
“唉,好倒霉。”
娱乐室播放着优美的萨克斯小调。
“咔嚓”一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端坐于棋桌前的哥特少女没有回头,绯红色的眼珠盯着面前的西洋棋盘,一动也不动。
“塞蕾丝同学?”
是疑惑的声音,非常清亮、好听的少年声线,她在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两个人的形象,不禁微微弯起唇角,把手上的王后黑棋放在棋盘。
突然才发现,那对幸运的情侣有着很相似的嗓音。
只是平常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往往能看到本人,不同的容貌、不同的语气、不同的气质,所以往往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事实。非常有趣——那两个人其实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当然,不同的地方也很多就是了。
“日安,又见面了,苗木君。”她笑着对走过来的褐发少年道。
“日安。没想到塞蕾丝同学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啊。”苗木有些好奇的样子,“这个是国际象棋?我记得你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赌徒,塞蕾丝同学是很擅长这个吗?”
“一点也不擅长。”
“诶?”
仿佛被苗木愕然的样子娱乐到了,塞蕾丝捂唇笑起来,那搭在唇边的闪烁着尖锐冷光的精铁指套与她细腻柔软的雪白肌肤形成鲜明的视觉反差,那双美丽深邃的绯红眼眸不动声色地将对面少年的面貌尽收眼底。
“请坐吧。”她微一抬手,仪态端庄优雅,女王般不容拒绝的气势迫得苗木稍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在她的对面落座,一双碧绿眼眸清澈见底。
眼睛也很像,但里面蕴藏的东西天差地别。
“苗木君,你看我面前的棋局。”她的手指指着两人之间的棋盘,目光在雕刻精致的黑白立体棋子周遭盘旋,“你看懂了什么吗?”
“塞蕾丝同学……”苗木忍不住苦着脸说,“那个,我不太懂这个。”
塞蕾丝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也不懂。”她在苗木意欲开口之前止住他,“只是粗略懂得大体的基本规则而已。”
“那……你这是在学习吗?”苗木歪头。
“不是哦。”塞蕾丝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这是如假包换的胜负对决。”
气氛一时安静。
塞蕾丝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苗木发现那杯红茶已经没有了热气,她像是这时才察觉到红茶已冷,眉头不悦地蹙起,然后舒展,笑盈盈地放下杯子。
“可惜那位名门出身的十神君不在这里,不然他说不定可以看出来的。这一盘棋局完全就是两个初学者误打乱撞下出来的乌龙局而已。真遗憾。”
苗木觉得她口中的遗憾与其是在说棋,不如是说她那杯冷掉的红茶来得更让人觉得有真情实感。
gu903();“不过,虽然我不擅长下棋,但是在一些世界级的地下赌场里,相关的比赛却从未输过呢。”她微垂眼睑,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扇形的阴影,“苗木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